英勇小騎兵蘇卜被死黨李況的巧舌如簧哄騙,爬下了戰馬,舍棄了長槍,加入該死的步軍。


    進入千人營,在楊修手下服役也就罷了,偏偏被安置在一支八十人的陌刀小隊中,這支小隊當中的力士步卒大都參加了之前的沙場演武,不少人都有被蘇卜手中長槍撞在胸膛的慘痛經曆。


    因此眾人對這小子“格外照顧”,每日都要抽空“督促”他訓練。尋常力士演練用的錘棍重量與真正的陌刀相當,大致四十六斤,為蘇卜量身打造的鐵錘長棍卻有九十二斤。


    這三個月來經過無數殘酷的苦訓,手臂氣力增長了不少,期間楊修逐步傳授了一套養氣功法與他,如今氣息運行已入正統,不消五年,可望追及楊修。


    一日,將二十四大式陌刀刀法練罷一百遍,照例會有一位同僚前輩前來指教實戰刀功。


    這三個月來指教蘇卜馬下實戰的前輩每日一換,八十人小隊中每一個都嚐到了教導新兵的優越感受。


    今日這個陌刀力士個子並不高大,比年僅十六歲的蘇卜還要矮上一截,隻不過渾身遒勁的肌肉彰顯著潛在的可怕實力。


    蘇卜與此人交過兩次手,深知他是小隊之中除卻自己之外實力最次的陌刀手,隻是上兩次交手,都是被收拾得體無完膚。


    因此心中越發的不服輸,假如讓陷陣營的老兄弟們瞅見,還不被笑掉大牙。


    蘇卜還似馬上一般奔襲狂衝,九十二斤重的陌刀被他揮出一個華麗的弧度。


    那矮個子的精實漢子隨意格擋,兩件無鋒的鐵器撞在一起,錚錚有聲,二人氣力竟然不相上下。


    那漢子隻覺訝然,想不到這小娃氣力增長如此之快。於是邁開步法,將一套僅有二十四式的陌刀刀法施展開來。


    蘇卜刀功、臂力、氣息都還湊合,單單是這步法,實在見不了人。被矮個兒漢子耍得團團轉,麵對不時劈砍而來的無鋒陌刀,常常左支右絀,無從適應。身上已然是青一塊紫一塊,若是沙場對敵,不知掉了多少條性命。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好幾次本該邁步後退,蘇卜卻是上身傾倒,用雙腿夾了夾根本不存在的馬腹。結果就是躲避不及,被錘形長鐵棍結結實實打在身上,若非楊修傳授的內家功夫護體,早就被打吐出血來。


    蘇卜這半年來練習最多的並不是那套視作珍寶的正統養氣功法,而是要改變自己根深蒂固的下肢步法,然則無論如何刻意練習,每逢緊急時刻,蘇卜聯想到的總會是胯下戰馬的進退步伐,反而忘了自己應當如何趨避進退。


    結結實實捶中新兵伢子前胸後背足有八次之後,矮個兒漢子心滿意足地收回無鋒陌刀,盡管陌刀無鋒,他實際使出的氣力,仍然時常收斂在兩三成左右。這是八十人陌刀小隊每個與新兵伢子切磋過的同僚心照不宣的秘密,打壓新兵可以,但要真正傷其根骨,則是萬萬不能。


    畢竟人家身後有某位姓楊的大人物撐腰啊!


    蘇卜也收回陌刀,沒有絲毫氣急敗壞,死黨李況曾說過一句話:“咬人的狗不吠......啊呸!!能鑽褲襠者必成大器!”


    話糙理不糙!


    所以蘇卜極少會因別人打壓而氣急敗壞,更加不會因此自暴自棄。


    安置好那柄笨重的陌刀,蘇卜來到後營炊事處,陌刀營的夥食比其他各處軍營都好,這是燕隆軍全軍皆知的事實。除了米飯管夠之外,每人每天有半斤肉的配給,無論軍職大小,每三日還有二兩米酒的額外犒賞。


    不過蘇卜的二兩米酒都是與嘴饞的同隊前輩交換成了實實在在的銅板,蘇卜原想將那半斤肉也換做銅板剩下來,可惜那群每日需吃好幾斤肉的牲口並不缺肉食,甚至偶爾還會留下幾兩熟食填在蘇卜半斤肉上。


    在吃肉這件事上,就算楊修強製命令他們省口,也是決計不起成效的,能讓他們如此好心,自然是肉已多到吃不下的程度。


    蘇卜同掌廚的老頭打過招呼,然後獨自一人開餐,在吃飯這一項上,陌刀營不僅豐厚,而且自由,並沒有所謂一日三餐的規定,都是陌刀力士們餓了就自己劈柴燒飯熱菜。掌廚的小老頭每天閑得隻能逮蒼蠅打發時日,連同每日的柴米肉菜都有專人采辦妥當。


    就著湯菜扒了三碗米飯,那半斤尋常步卒見到垂涎三尺的焦黑肥肉,蘇卜卻連正眼都不瞧。


    蘇卜吃飽米飯之後沒有回營休憩,而是翻過炊事處繼續行走。千人陌刀營占地頗廣,亦且一側靠著幾座連綿的大山,山中豺狼猛獸居多。


    對於徒手可裂虎豹的陌刀力士而言,這他娘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的鮮肉牧場。蘇卜此行除卻尋一隻半隻野山羊羔嚐鮮之外,也要在此間追逐野豬山麅這類善於奔跑的野獸,以便達到練習步法的成效。


    隻是今日時運有些不濟,深入大山十數裏,也沒有一兩件像樣的收獲。雖然兩手空空,不曾攜帶自保的兵刃,蘇卜底氣卻是十足,山間的猛獸除了象群有所忌憚之外,其餘皆同雞鴨貓狗無甚差別。若有個別不長眼的猛獸要以他為食,那就是活得不耐煩咯!


    山坳一叢高大茂密的灌木背後發出窸窣聲響,蘇卜挑釁意味地撅唇吹了個口哨,那物跳將出來,誰曾想非是潛伏的虎豹,而是一頭稍顯精瘦的駿馬。月光之下毛發似紅似粉,十分惹眼。


    它見了生人也不逃走,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本身膽子和本領就大。雙目直溜溜盯著那個雙腿站立的奇怪物種,沒有敵意,也無絲毫親近之意。


    蘇卜乃是騎軍出身,分辨馬匹的目光獨樹一幟,凡是經他看重的馬匹,大多有非凡之處。而眼前這匹野馬,蘇卜萬萬不容自己錯過,並非蘇卜看出此物腳力有多強勁,而是它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迥異的靈氣。


    小心翼翼邁開步伐,蘇卜試圖逐漸靠近那匹野馬,一步,兩步......


    在第三步就要踏實之時,本性剛烈好鬥,不懼豺狼虎豹的野馬突然轉身撒蹄就跑,竟能憑借本能察覺到蘇卜體內充沛飽滿的氣機。


    蘇卜腦中一片空白,身軀第一時間蹂身而上!


    那匹矯健野馬在這山林之中飛奔極快,遇樹木則趨避,遇溝壑則飛躍,就連借步岩石也不會滑倒,身法步伐之靈動機敏,可謂馬類少有。


    奔出不過二十丈,蘇卜便被拉開一大段距離,眼看就要丟了馴服這通靈神駒的千載難逢機會。


    蘇卜心痛惋惜之餘,足下越發使力,可恨距離還是一丈一丈拉開。就在絕望死心之際,忽然發覺那野馬的邁步方式有些奇特,一側前足抬起時,同一側後足必然也同時抬起,邁出時也是同時邁出,有如雙腿行走一般。


    雖然見過珍奇寶馬無數,但如這等未經馴化便同手同腳的跑法,蘇卜還是第一次見識。細細一琢磨,蘇卜忽然喜逐顏開,依據這頭神駒趨避翻騰的步伐,居然能推演出一套奇特的身法,亦且這套身法無論用在兩條腿的人身上,還是四條腿的馬匹身上,都能適應。


    對於急迫之時總會誤以為自己胯下有馬匹的蘇卜而言,最為貼身熨燙不過了。


    於是蘇卜調整氣息,一邊觀察神駒奔襲姿態,一邊用腳下崎嶇變化的山路作演練。一試之下,行進速度果然大有好轉,與神駒的間距也不再拉長,甚至漸漸追及它的身影。


    一口氣奔出三四裏山路,那匹神駒腳步稍緩,以為甩開了那個惹不起的家夥,扭頭一瞥,瞧見他竟然就在身後十五丈外吊著。亦且氣定神閑的模樣,一點不像初次在山中奔跑的貨色,心中不免蒙上了一層陰霾。


    神駒心想:“嚼嫩葉遇見帶刺的,晦氣!”


    蘇卜一臉興奮,他可不知這匹神駒此刻的心境,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如此一匹出色的坐騎。


    野馬神駒心知逃脫不過,再這樣耗下去,沒有行氣法門為底氣的它肯定更加沒有勝算,於是在一片稍顯茂密的鬆樹林中停駐腳步。


    恢複平穩氣息之後便如雄獅一般無二撲咬而來,馬匹齜牙咧嘴的模樣,尋常人看見也是要膽寒七分的,然則蘇卜卻覺得這正是此良騎討人喜歡之處。


    低喝一聲:“來得好!”


    蘇卜運氣至手掌,雙手冒著白氣滋滋作響,隻要被這雙手掌搭上肌膚半寸,氣息勁力鑽入軀體經脈,立即便會昏厥失神。


    一人一馬相距三尺,那匹野馬忽然踏出一個奇怪的步伐,身影向斜後方頓了一頓,險之又險躲過了冒白氣的雙手,一口朝蘇卜肩膀咬去。


    蘇卜扯了扯嘴角,在野馬神駒瞪破眼珠的驚奇目光之下踏出與它前一刻分毫不差的步伐,更為從容輕鬆地躲過了那口鋼牙。


    趁它愣神之際,蘇卜改變主意,雙足一蹬蹂身而上,躍到它背部,以雙腿之力牢牢粘黏在馬背。


    那野馬神駒不肯服輸,折騰了大半時辰,還是無法將蘇卜弄下馬背。打了幾個重重的響鼻,依舊不服輸,竟開始用身側去撞擊周圍的高大樹木。


    蘇卜並不心急,也早早收斂了震暈它然後強行扛回軍營的打算。在它每次欲用身體去撞擊樹木時,蘇卜便伸出一腳抵住樹幹,避免它因暴烈的性情弄傷了自己。


    堅持到大半夜,野馬神駒實在沒有精力鬧騰了,才萎蔫下來,四肢一曲,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蘇卜剝了幾個鬆塔,湊齊了一大把鬆子撒在它麵前,柔聲道:“我知道你性子烈,崇尚自由,不肯受服管教,僵持下去反而要害你性命。我剝了一把鬆子,你要是吃了,就是答應日後跟在我身邊,隨我征戰沙場。若是不吃,我也不強馬所難,你盡管離去!”


    原本以為野馬會為美食所惑,誰曾想它連正眼也不待見。


    蘇卜歎了口氣,正欲舍它離去。


    那匹神駒居然站了起來,對蘇卜恭恭敬敬地點了三次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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