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的一生在此終結,而不管死了多少人,他們對於還活著的人來說終究是少數,對於更多的人來說,他們的一生則是在此發生了轉折,是好是壞,誰能說清楚呢?更何況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人生發生了改變,但萬青柳顯然不是其中之一,他不知道所有的內幕,甚至不知道大部分的內幕,但他知道今天之後的離都,一切都不一樣了,以他掌控的信息來說,這離都的天,要變了,至於怎麽個變法,就得看接下來這個會議的了,而他此行便是為了邀請有資格的人參與會議。


    不過,他此行卻不太順利,雖然沒人刁難他,但是他要找的人卻不在天守閣。


    沒錯,他就是要找墨千琉,他接的任務是給墨千琉送請柬,不過他趕到天守閣的時候,墨千琉跟著墨寰回了墨家,作為一個階層並不太高的打工人,萬清柳接到的任務是親手把請柬交到墨千琉的手上,並且確認對方一定回出席。


    所以他不能把請柬直接留在天守閣裏,讓他們再轉交給墨千琉,他隻能跟著墨千琉跑,墨千琉去哪他便去哪,現在墨千琉回了墨家,他也得跟著去墨家。等他到墨家的時候卻發現門口已經站了一位同僚,也是來送請柬的,隻不過是給墨家的家主送,而非是給墨千琉,但結果大概是相同的吧?反正都見不到人。


    是的,雖然還沒問自己的這位同僚現在是什麽情況,但萬青柳很明顯的可以感覺到這家夥沒完成自己的使命,那自己估計就更別提了。


    “嗨,老萬啊,咱們估計還得等一會兒,這墨家好像在辦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估計是見不到墨家的領袖了,我看裏麵還挺熱鬧的,就是不知道在幹什麽。”墨千塵招招手,跟萬青柳打招呼。


    “那就稍微等等吧,墨家除了這麽大的事情,也該如此。”萬青柳頷首,沒說什麽,站在了他的旁邊。


    “你說他們這是在幹嘛呢?”墨千塵等萬青柳站了一小會兒後開口問道,他能聽見裏麵在喊什麽‘參見家主’之類的話,但這有什麽喊的,墨炳煌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似乎也沒聽說過他架子極大,需要人大聲見禮的傳聞。


    “不知道,應該出事了,做好心理準備。”萬青柳搖搖頭,他哪裏能猜到了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隻不過直覺上來說,墨千琉會在這個階段孤身(指一個天守閣方麵的屬下都不帶)離開天守閣,跟著墨寰回到墨家,肯定是有什麽必須她完成的事情,不可拖延,不可讓人替代,而這很容易讓人嗅出什麽不同尋常的信息。


    興許是湊巧吧,萬青柳剛剛站定一小會兒,墨家的大門就被打開了,墨千琉從中走出,看見門口站的兩隊官兵,也不由得愣了下神,畢竟不管什麽時候,官兵上門幾乎都沒什麽好事,尤其是對江湖勢力來說更是如此。


    “怎麽?二位上門有什麽事情嗎?”墨千琉很快便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問這兩人來墨家有何貴幹,畢竟這兩人也差不多是熟人了,就算談不上,不看僧麵看佛麵,互相之間也須得留些情麵,所以她看兩人神色中並無什麽為難就知道他們的目的並不是為難墨家。


    “啊啊,其實也沒什麽,呃……”萬青柳莫名有些支支吾吾的,他毒辣的眼睛讓他一眼就瞄到了墨千琉手上的那枚扳指,作為土生土長的離都本地人,而且還是在官府混衙門差事的老油條,他怎麽可能認不出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也正是知道它的意義,萬青柳才驚到大腦一片空白,忘記了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麽的了。


    “咳咳,我是來送請柬的,具體的您看請柬內容就行,我也就是個跑腿的,什麽都不知道。”墨千塵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倒是不知道那枚扳指的含義,但是萬青柳被莫名其妙的嚇的連自己是來幹什麽的都忘記了,這就太離譜了,自己隻是管中窺豹就感覺壓力有點大。


    “哦?是給誰的請柬?給我的嗎?”墨千琉挑挑眉,把手伸向墨千塵,想從他那裏接過請柬。


    “是給墨家家……”墨千塵說著,從自己袖子裏拿出一封精致的紅色請柬,準備遞給墨千琉。


    可惜在他話說完,動作做完之前,萬青柳就大力地從他手心裏搶走了那封請柬,然後連同自己的那份一起拿出來,一並呈交給墨千琉,口中還說著;“他不識您身份,您莫怪了,這兩封請柬都是給您的,您請過目。”


    他心裏想的卻是『果然還是翻天了,這個消息傳出去,離都怕是要地震。』


    墨千塵:『什,什……什麽東西?』


    其他或在明或在暗的人:『喵喵喵?萬青柳那混蛋剛剛說什麽?』


    萬青柳把這話說出來,周圍的人都懵了,他們自然從墨千塵未說完的話順勢推出了墨千塵那封請柬上寫的是墨家家主的名字,而萬青柳那封請柬上估計就是墨千琉這個天守閣之天守的名字,不過……兩份請柬都是給墨千琉的,這句又是什麽意思?


    不難理解的話,無法接受的推測,他們想讓別人來證明自己的推測,可無論是墨千琉手上的扳指,還是她接下來的話都讓他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你倒是眼挺尖的嘛,好事。”墨千琉誇讚道,


    “謝,謝大人誇獎。”萬青柳微微躬身,然後帶著墨千塵告退了。


    他混跡於官場,對於身份,地位,權力這些事最為敏感,倘若墨千琉身上沒有天守閣一把手,墨家家主的光環,他還能以朋友的朋友的身份同墨千琉交往,提點下她,但今時不同往日,這個少女就算是比他年輕十幾歲,依舊不是他能隨便應對的人,她的地位和自己在離都裏最頂層的上司是一樣的,就算現在還略有不如,但將來一定是平起平坐的,他隻能仰望,早點看清楚自己的地位,擺正自己的態度比什麽都好。


    他的做法,墨千琉很欣賞卻不太喜歡。


    許多人在這種時候其實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的,雖然她是發達了,但這於絕大多數的普通朋友沒有任何益處,甚至沒什麽關聯,就算依舊是朋友,卻不代表你能利用這份關係去做些什麽事情。萬青柳的做法就很好,擺正自己的態度,就把自己當作一個跑腿的小人物,該做的事情做好,不該做的事情想都不想。


    隻不過每個人都這般的話,她的朋友就會越來越少,到最後恐怕都沒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得到便會失去,手心的權力越大,能與她為伴的人就越少,到底是她在變還是那些朋友發生了變化,誰能說清楚呢?


    所以墨千琉欣賞卻並不喜歡萬青柳的處事方式,這樣能保護好他自己,卻也封鎖了他自己,也傷害到了別人,好在她和萬青柳的聯係僅限於李清天,所以怎樣其實都無所謂,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把萬青柳這個人選換做其他人呢?傅長安,李清天,葉雪傾……自己就不會無動於衷了,可真到那個地步,也無法挽回了吧?但是他們恐怕也不會在乎她是什麽身份,不會……嗬,怎麽可能不會呢?真正覺得無所謂的恐怕隻是自己這個不需要麵對的當事人罷了,換位思考的話,自己都覺得會很困擾。


    不過,事情未發生之前胡思亂想也並不能起到多大的用處,墨千琉隨即便壓下來自己的思緒,然後打開手裏的請柬,大致的看了一遍,不出所料,請柬裏的內容是一樣的,那便是『明晚鎮守府設宴,會請十家和天守閣來做客,請按時出席,若是無故缺席的話,位置就會取消』。


    這段話看似隻是隨隨便便請個飯,其實裏麵的水很深,指的就是大閣老和眾天守閣的弟子懲處問題,離都雖然有這麽多勢力,但是能參與的隻有這十二方勢力,隻要不去,就視為棄權,這一票作廢。


    這才是鎮守想表達的事情,隻不過他不明說,該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就算了,到時候會議上會把這件事說的很清楚,他們這些大人物說話就是這麽雲裏霧裏的,讓人去猜,猜的到是本事,猜不到就是沒必要知道,後果自負,這也是權力博弈裏很不討喜的地方。


    看完請柬之後,墨千琉便回了天守閣,她必須得為這件事準備一下,到時候適當的震懾住那些老家夥,讓他們看清楚,考慮好自己的立場再投票,開弓沒有回頭箭,真想和她作對的話,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她走後,外麵的那些探子也紛紛溜了,他們必須盡快把這個勁爆的消息傳給他們的首領,畢竟墨千琉以如此稚齡坐在了兩大一流勢力的頭一把交椅上,這是離都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的事情,也是他們做夢都料不到的事情,天守閣那邊也就算了,畢竟墨千琉被離都選中成為天守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誰都無力改變什麽,這天守是當定了,也隻能她當,但墨家這邊呢?墨炳煌和墨寰是腦子被他們家那扇大鐵門給夾了嗎?怎麽能做出這麽衝動的決定來?若是年輕人真的可以簡簡單單的勝任引領一個家族乃至一座城未來的位置,他們這些老骨頭自己找個地方享清福不就行了?幹嘛這麽操勞的擔憂離都之事,這事不管怎麽想都很離譜好不好。


    他們不能接受墨千琉成為墨家家主之事,但他們不得不接受,畢竟那枚象征家主身份的扳指據說已經在墨千琉手上戴著了,誰還能幹預墨家內務,說『這件事不行,你墨炳煌得把戒指收回去,墨千琉不能當家主』不成?這怕不是想和墨家正麵開戰。不過還是有人很開心的接受了這個事實的,比如胡家的老太爺,他就開心的不行,胡家和墨家本就親近,他又欣賞墨千琉,覺得這丫頭必成大器,若非是個女娃,絕對是一城霸主,就算是個女娃,成就也不會低了,聽聞此事後笑的合不攏嘴,他是真喜歡墨千琉,早先就想拐走這丫頭,可惜後輩忒不給力。


    除了他之外,能笑出來的人就隻有傅長安了。


    講真,傅長安倒是不意外這件事,雖然她也隻是隱隱猜到了墨寰的心思,不能確定這件事,但合理推測一下就大概能知道這個結果了,墨炳煌連那枚戒指都交給葉雪傾了,這是他自廢底牌,徹底放棄鉗製墨千琉的信號,而墨寰向來信奉能者居上,這次的事情讓他見識到了年輕一代的力量,也讓他明白了未來到底是屬於誰的時代,他會交出自己手中的權力,退居幕後其實也不難理解了。


    “既然如此,那便在明天晚宴的時候再送給她一份大禮吧,就當做是祝賀她上任的禮物,他們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傅長安放下手中的筆,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在悠閑的畫畫。


    “一切就緒,就差把東西提取出來,然後在合適的時間交給墨小……墨大人了。”就算是小七,她也有些不能接受這一連串的驚變,連自己家小姐都沒能成為傅家的家主,墨千琉居然已經成功了。


    “你呀,罷了,你就好好適應一下她的新身份吧,畢竟你隨意稱呼她的話,傳出去確實顯得我們不太尊重她,就算是她不介意,也總歸有人心裏會有疙瘩的。”傅長安擦擦手,歪著頭想了想,還是放棄寵小七的打算,然後坐正了說道:“這件事呢,讓人跟鎮守那邊打聲招呼,一言不發的去他那裏放肆的話,且不說難度,有點打他的臉了,我們是合作夥伴,這樣不好,至於做這件事的人選嘛,還記得我之前安排人去救下的那個人嗎?就他吧。”


    “前麵的事情倒是好辦,後麵那個,您是認真的嗎?那家夥受傷挺重的,還不能下床吧?”小七聽的有些愕然。


    “細節我會安排,你告訴他,這件事很危險,也很惹人恨,他若肯去,他最期望的那件事就會成真,不願去的話就看緣分。”傅長安並不收回自己的意思,看起來是鐵了心要讓那家夥去辦這件事。


    “是,小姐。”傅長安把話說到這份上,小七自然沒什麽異議,答應一聲後便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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