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把離都相當一部分人牽扯了進去,留下的各種問題也多到數不過來,不管安心與否,能入睡的人都是好運了,相當一部分人徹夜不眠的整理文件或者辦理事情,想要徹底驅散離都上空籠罩的陰霾,把一切拉回正軌。


    在這樣的背景下,興許是主觀,興許是客觀,離都的夜色比常日要濃些,大部分遭受白天一係列事情折磨的人也放鬆了警惕,尤其是身處安全地方的人,即便是在守夜,卻也昏昏沉沉的半睡不醒。


    這樣的深沉的夜色,這樣鬆懈的守備,恰是殺人的最好時機。


    當昏暗的月亮再次沉入雲海的時候,隨著微風起而入天守閣的是一陣輕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腳步聲,它的主人如入無人之境的遊走於天守閣內,避開了所有的守衛,輕鬆的來到了天守閣的重地,就好像真的是一陣看不見的風一樣。


    此人在門前停下,微微吸口氣後便猛地推開了門並且拔劍殺了進去,劍尖直指床上那人的心口,毒辣的想要一劍將其徹底解決,永無後患。


    不過天守閣的存在並不隻是擺設,未知代表著危險和恐懼,這句話適用於絕大多數時候。


    這個人的計劃很完美,他知道不管多麽的小心,打開房門的微小動靜都必定會引起房間裏兩個人的注意,不如索性放棄『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打開房門』這一步,直接暴力打開,嚇那兩人一跳,趁其不備去攻殺床上之人,就算不成,後續也有變招,刺殺成功的可能性有八成,但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天守閣的機關會徹底破壞這個簡單粗暴卻十分有效的計劃。


    在這個人踏入房間第一步的瞬間,掛在床前的鈴鐺就急促的響了,隻聽鈴響三聲,便觸發了機關,床下麵的地麵向兩邊開合,留下的空隙足以讓床墜落下去,然後再次關閉,也即是說,在這個刺客還沒趕到床邊的時候,他要刺殺的人就已經不在這個房間裏麵了。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不僅再次嚇到了無生和北冥沁,也驚到了刺客,他知道今日之事恐不可為了,當即就想撤退,可是在他完全衝入房間裏的時候,房門,窗戶便自動關上了,而且無法從室內打開。


    隻是那麽幾息之內,他便徹底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北冥沁擋在無生麵前,警惕的望著那個刺客,而她蓄勢待發,隨時準備進攻的姿態很明顯的告訴刺客『你若是想破門而出,就要承受我的襲擊』,而這毫無疑問是十分危險的,縱然北冥沁因為會的太多了,真正的戰鬥力並不太強,但是在這種時候發揮這樣的作用還是綽綽有餘的,畢竟她輕功好,速度快,或許比不得刺客的那般詭秘,奇絕,但在刺客為強行破除門窗而停頓的時候發動偷襲將其重創乃至殺死都輕而易舉。


    這種境地,北冥沁不必著急,設身處地的想想就知道,若她是刺客,自殺的心都有了,進無門,要殺之人已經被機關轉移到不知道哪裏去了,退無路,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住,且不提破開牆壁或者門窗的難度,有人虎視眈眈的等著擊殺他的機會,隻這一點就不得不防,僵持亦是在等待死亡的到來,在上官逸床前的鈴鐺響起的那一刻,天守閣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然後以飛快的速度趕來,將這個房間層層圍住,越耽擱,生離的希望越渺茫。


    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北冥沁才不著急,她不想露出任何空子給那家夥鑽,若是自己或者無生任意一人被他鉗製,今天的事情就真的不好處理了。


    此時屋內的形勢是北冥沁護著無生,對麵站著刺客,他們身體的一側是房門,另一側是窗戶,順口一提這個房間的特殊構造,在激活了機關之後,從內側是無法打開房門或者窗戶的,想破除的話會遭到機關的攻擊而且因為材質和機關的問題,並不好破除,唯一的脫身辦法就是讓同夥從外部打開。


    那麽這個刺客有同夥嗎?


    答案是有的,而且很快就注意到天守閣內部的異變,知道自己的同伴大概率是暴露了,所以連忙確定好位置,運起輕功來到房間外麵,推開了窗戶,招呼同伴快點撤退。


    刺客自是不會有半分的猶豫,在小心的提防著北冥沁偷襲的情況下往窗戶那邊衝去,不過他的小心謹慎卻是謹慎了個寂寞,北冥沁看見他有幫手的時候就放棄了偷襲,畢竟她的首要任務並不是緝拿刺客而是保護好無生,在一對二的情況下,她須得謹慎些。


    不過就算是北冥沁不出手,刺客想跑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就在今天,這裏變成了墨千琉的地盤。


    在她的勢力範圍內刺殺她的好友,還想全身而退,真就不把她放在眼裏唄?


    及時趕到的墨千琉遠遠的將自己的佩劍甩出,預判的刺向將從窗戶逃出的刺客,若他身子不中止,則必定會在身上開個洞,若是停止,下一刻他就會被墨千琉堵回房間裏,而這一堵……事情可就不一樣了,因為他的舉措,門外先趕到的人也不觀望情況了,直接推門殺了進來,若是被堵截回來,就會被他們給纏住,基本上最好的結局就是死,當場被擊斃不會被折磨。


    進退兩難,又是進退兩難。


    不過這次的危機同樣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隻要他那個同伴把墨千琉甩過來的劍打偏,他便活下來了。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他的同伴也打算這麽執行,隻不過這時候突如其來的一個音符將其動作打斷了,甚至由於那攻擊對內力的幹擾沒被接應的這個刺客防備,當場被打個措手不及,差點走火入魔。


    這個音符其實說是音節更為妥當,那是由一隻蕭發出的聲音,隻一聲,卻徹底將兩人逼入絕境,再沒有翻身的餘地。


    由於同伴支援不及,原先的那個刺客不得不縮身躲避這一攻擊,而這一躲,墨千琉便來到了窗戶附近,在接下了自己的佩劍後,隨手幾下進攻便將刺客逼回了房間裏,然後袖子一甩,用內力將窗戶重新關上,徹底斷掉了屋內刺客逃生的希望,畢竟援軍已經殺進了屋內,等待那個人的結局是死或者被俘虜,別無其他。


    至於屋外這個刺客嘛,就算他看起來很自由,想跑的話就能跑,隻要甩脫墨千琉的追蹤就行了,但事實上……他比屋內的那個刺客還要絕望,因為在暗中鎖定他的高手太多了,而且其中兩三個的實力是那種閉著眼睛讓他一隻手,他都打不過的那種,這些人不想讓他走,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估計也救不了他。


    這裏便再次體現了事情的兩麵性,今天的確是個下手的好機會,月黑風高人疲乏,但這隻是天時,論地利,這兩個人不熟悉天守閣,更不明白天守閣到底意味著什麽,論人和,且不說今日傅長安把傅明秋留在了天守閣,就論天守閣本身的力量,墨千琉就能一個人打他們倆,更別說天守閣裏還有這麽多的高手在,一旦像現在這樣暴露了,很難走出天守閣,除了這些,今日還有一個高手也在天守閣的附近,ta出手,這兩人就無半點機會。


    人和+地利的組合自是遠遠生勝出天時的加成,所以這兩人肯定是跑不掉了。


    “把他交給我們。”刺客在跟墨千琉交手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哦?理由呢?”墨千琉見他想多說兩句,也沒急著動手,她也想知道這兩個家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魔道那邊是不會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搞這種幺蛾子的,他們剛剛才輸的這麽慘,自然要老實一段時間,而且就算他們想殺李清天,也不會這麽玩,太蠢了,蠢的她都想不到,差點讓他出事。


    “他是一切動蕩的根源,他若不死,必定天下大亂,殺了他,就能回到正軌,一切都會好起來,所以他必須死。”刺客寒聲說著,似乎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


    “好事,為天下太平而努力,隻是……二位的實力似乎略有不足啊,做這件事的應該不止你們兩個吧?敢問你們這麽維護天下太平,所為的又是何事呢?千琉可不知還有誰如此為天下之事著想。”墨千琉聽完他的話,眉頭輕挑了下,旋即便問道。


    “當然不止我一個,我們做這件事當然是為了維護天下的太平,還能有什麽目的,至於其他的,無可奉告,我們可是很低調的。”刺客似乎覺得墨千琉欣賞他的做法,當即就把他覺得透露了也無所謂的部分告訴了墨千琉。


    可惜墨千琉怎麽可能欣賞他?那所謂的欣賞不過是誘導刺客吐露信息的話術罷了,在得知了這些後,墨千琉便露出了自己的獠……小虎牙,如惡魔般說道:“雖然我很欣賞你的誌向,但是你在我的地盤上為非作歹,想殺我的貴客,這就是在啪啪打我的臉,所以你今日大概率是活不下去了,看在你有這麽遠大的理想的份上,我給你機會,咱們兩個單挑,你若是打得過我,便放你離開,打不過嘛,就請死在這裏吧,我的狀態可是很不好的,你不會不敢吧?”


    這一步則是想要試探這家夥的底牌,給了他虛假的生離希望,充分的用話語誘導刺客覺得『這人其實是很欣賞我們的事業的,隻不過礙於麵子,世俗,她不得不這麽做,而且她也已經很放水的想讓我離開了,隻要我配合她裝裝樣子,此事可成』。


    這個刺客其實涉世未深,加上漂亮的女人的確很容易騙人,他相信了墨千琉的鬼話,直到最後都沒懷疑,包括墨千琉最後那句低劣的激將法都被他腦補成瘋狂暗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活下來呢?


    他同墨千琉的對決看上去是五五開,但真正有眼力的人都知道刺客使出了自己的渾身解數,而墨千琉隻是假裝使出了自己的渾身解數,刺客以為的五五開隻是墨千琉想讓他以為的五五開罷了,墨千琉隻是想逼出刺客的所有手段,就算不能憑借這些找出這家夥的根底,也要總結出他的武功路數。


    淩虐,徹徹底底的淩虐。


    刺客從來就沒有哪怕一分的勝算,縱然他的實力極強,武學根底紮實,各種武學修煉的也不差,但墨千琉還是穩穩的和他五五開,這代表墨千琉的實力遠超於他,所以才能這樣舉重若輕,直到最後一劍猛的發力,瞬間將刺客擊殺。


    “辛苦了。”墨千琉最後還掛著讓人膽寒的笑容。


    在生命的最後幾秒,刺客才明白自己是被這個美的不像凡塵之人的女子給欺騙了,完完全全的被玩弄於股掌之間,沒有半分的反抗能力。


    悔恨的淚水想流下,但已經來不及。


    他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像屋內的那個同伴一樣,明明知道逃不掉就直接自殺呢,至少不必再受這樣的折辱。


    “這兩人的屍體懸掛在天守閣外麵吧,找人盯著,看看有沒有人來收。”墨千琉麵無表情的說道,她其實很生氣,隻不過她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剛剛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怎麽看。”傅明秋抬頭看了看天守閣上方的某個角落,剛剛出手的那人已經離開了,看來是友非敵,然後從暗中走出,麵對墨千琉問道。


    傅明秋指的是這兩個人殺李清天的動機,倘若墨千琉不能給他一個合適的答案,縱然都半夜了,他也要把這三個人帶回傅家去。


    “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天下大亂是注定的事情,現在殺了他就能回到正軌?癡人說夢,倘若某些人的出生真的關係著天下的局勢,會讓天下大亂,那我墨千琉算一個,傅長安也算一個,若是如他們所願的殺,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我了?真是讓人恥笑,在我看來,無非就是他的敵人來尋仇罷了,或者就是無謂的野心家,瘋子,隨便看到些什麽就坐不住了,這都無所謂,誰敢伸手到他這,我便剁了那隻手。”墨千琉的表情帶著譏諷和不敢相信,似乎在說『不是吧阿sir,這你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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