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世界原本是什麽樣的,但所有人都相信是神祇創造了一切生靈,為世界製定秩序,將他們從無盡的混沌中拯救出來,在聖賢的年代,神靈化身聖者行走於大地之上,為世界製定秩序,從此萬物興盛,而後祂們退回自己的神國之上,默默監視著整個世界。


    ——《賢者之書》


    唐尼看了看昏沉沉的天幕,古銅色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將擦拭幹淨的聖殿騎士長劍插回劍鞘,在老舊的木桌子上丟下八枚銅子。起身走出了這個嘈雜的小酒館。


    從侍者手裏接過韁繩,唐尼爬上了陪伴了自己五年的老馬。老馬重重的打了個噴嚏,棕色的鬃毛歡快地抖動了起來,唐尼伸出手,在它的脖子上輕柔的撫摸了幾下,讓老夥計發出了幾聲舒適的哼鳴。


    抖了抖韁繩,老馬迎著傍晚的微風溫順的在鄉間的小道上跑了起來,路邊的農田處飄來陣陣的麥子清香,預示著今年的豐收。“讚美大地母神”唐尼在心中默念。該抓緊了,務必要趕在太陽完全落下前趕到目的地。


    ……


    老艾維站在通向小鎮的路口已經好久的,瘦削的身影在土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事實上自從太陽在天穹上有了開始落下的跡象,他就一直憂心忡忡地等在這裏,開玩笑,那個來自塔裏爾城的大地母神聖殿的騎士老爺再不來,天知道今天晚上還會發生什麽恐怖的事情。


    事情還要從十天前說起,那天鎮裏來了一群穿著破爛綠袍的人,個個將臉隱藏在兜帽下,瘋瘋癲癲的似乎神誌不太清楚,老艾維起初以為這是幫從東邊的托特領逃出來的難民,也沒怎麽放在心上,隻是告誡民兵隊長要加強戒備,畢竟難民堆裏會做點小偷小摸甚至搶劫行凶勾當的壞東西也著實不少。


    可是馬上他就知道不對,這幫難民不偷不搶,卻占領了郊外的墓地,每天在那裏搗鼓著什麽,民兵隊長帶了十來個民兵試圖把他們趕走,但馬上便躺著回來了,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掛了彩,麵色灰敗並帶著些不健康的綠色,似乎是中了什麽詛咒。


    “是邪教徒,絕對是的”,虛弱地躺在床上,民兵隊長信誓旦旦地對老艾維說道。


    那天他們跑去墓地便聽到那些鬼鬼祟祟的東西在不停地念叨著什麽意義不明的詞匯,什麽神國,什麽混沌,什麽重歸,接著便看到一眾人在那裏狂熱地手舞足蹈,並且用著臭氣熏天的綠色塗料在地上畫著什麽。


    當民兵們拔出佩刀決定將這幫褻瀆死者的東西趕走的時候,綠袍人也發現了他們,隨即那群人便激動地衝他們嚷嚷,並且衝了過來對著民兵們手撓腳踹,其中有個頭戴麵具拿著根詭異棍子的人將那根詭異棍子指向了民兵隊,並從嘴裏發出來什麽奇怪的不似人聲的詭異聲音,隨著一陣幽光閃過眾人便覺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起來。


    隨後堂堂民兵隊竟然被這幫難民打的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好在他們沒有繼續追出來,不然可能真要交代在那裏,被一幫手無寸鐵的難民打死,那絕對是死不瞑目。


    假如僅僅是這樣,也不必這麽緊張,可就在三天前,開始有人不見了,小瓦倫在晚上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一眾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有人說,他看到那小子呆呆傻傻地向墓地去了。


    老艾維害怕極了,當鎮長的二十年裏,他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邪教徒,傳說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被他們殘害的生靈死後連靈魂都要永受折磨。


    他馬上派鎮裏的精壯小夥子騎上最快的馬去聯係七十餘裏外的塔裏爾城,那裏有大地母神的神官老爺和騎士老爺們,由他們來處理這件事再合適不過了,不過費用嘛,就不好說了,雖然聖殿從不向他的子民們強製收取費用,但是向“神明獻上誠意,神明才會給予祝福”是那些老爺們始終在口中叨念的話。


    在太陽就快要沉入地平線之下的時候,唐尼終於趕到了這座被稱為卡姆的王國邊陲小鎮,雖說之前對這裏的事情已經有了些許了解,但他還是讓鎮長再次詳細描述了這幾天發生的種種,老艾維畢恭畢敬地對著這位健碩的騎士大人講起了事情的經過,同時添油加醋地講了一些邪教徒的惡行試圖引起騎士大人的重視。


    “果然是黃昏啟示會”,聽著鎮長的描述,唐尼暗暗點了下頭。


    其實說那是幫難民也不為過,東邊的戰爭滋生出了大量的無家可歸的難民,他們可能曾經是農夫是商人甚至是一些家道中落的小貴族,然而現在隻有恐慌和絕望。


    這種壓抑正是邪教滋生的絕佳溫床,這時候黃昏啟示會出現了,他們宣揚那些難民是被神拋棄了的可憐蟲,並鼓動那些難民的信奉一位叫慈父安吉曼的詭秘存在。這幫邪教徒四處流竄,並且試圖召喚他們所謂的慈父,以獲得永恒的幸福。


    唐尼暗暗鬆了口氣,如果是黃昏啟示會的話,應該不難對付,這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至於會不會引起所謂慈父的關注,他絲毫不擔心,光輝石板上根本沒有這樣一個神靈存在,而黃昏啟示會也從來沒能召喚出什麽東西,他們的所謂神術,也隻不過是一些流傳在哥布林和地精中的黑魔法,對付對付普通人還行,但是在他這樣的聖殿騎士麵前就不夠看了。


    了解清楚想知道的一切,他便辭別了老艾維,獨自向鎮外的墓地行進過去,老艾維曾問他要不要派些人手和他一起去,甚至偷偷塞給他五枚金幣但是都被他拒絕了。


    唐尼是個孤兒,被城裏的神父收養,從小在聖殿長大,受母神的教義所感召才一步步成為了聖殿騎士,和貴族出身的騎士不同,他更能體會到底層人民的不易,五枚金幣能滿足一戶普通人家一年多的開銷用度,東邊的王國內戰不斷,各個領地都處在動蕩不安的境遇中,指不定什麽時候對這邊陲小鎮便有所波及,這五枚金幣他不能要。


    隔著老遠,唐尼便看到了那群邪教徒,十來個綠袍人圍成一圈在空曠的墓地中手舞足蹈,中間燃起了一堆翠綠的篝火,篝火旁豎著一個破爛的木十字架,上麵綁著一個金發的布衣小夥子,似乎昏迷不醒的樣子,在他麵前一個格外高大的綠袍人正拿著根粗大魔杖用野獸般的聲音吟唱著什麽,魔杖微微的顫動著,在夜色裏噴吐出一個個綠色煙霧。


    “讚美偉大的無上慈父,您從混沌中生長,於虛空中行走,您是永恒的存在,是至高的主宰,我祈求,祈求您降下的神國,接引您的仆從……”


    是施法者,唐尼深吸了口氣,雖然他早有預料,但看著那根奇粗的魔杖,也不禁歎了口氣,對方起碼是個正式的施法者了,不然就憑學徒那點微弱的靈感和魔力,連魔杖的囈語都承受不下來。


    情況似乎發生了一點變化,事情變得有點棘手起來了。


    唐尼將老夥計拴在一旁的高大喬木旁,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伏著身體躡手躡腳地向著那群邪教徒靠近。或是趴在草叢裏,又或是躲在灌木叢後,唐尼借著這些天然的屏障將雙方的距離一點點的縮小了起來


    九十米,八十米,七十米,興許是對方過於投入到他們那項詭秘的儀式裏,唐尼竟順利的潛行到距離他們不到五十米的一處的雜草堆處。


    唐尼的計劃很簡單,那就是迅速解決掉對麵的施法者,消除最大的威脅。


    思量了片刻,唐尼覺得差不多該動手了,雖然沒有達到完美的出手距離,但也差不多隻能到這裏了,再向前就有暴露的危險,與其被對方發現擾亂了自己的計劃,不如搶個先手。


    噌的一下,猶如一隻躍起的雄師,唐尼從雜草堆裏猛得竄了出來,向著對方的施法者猛衝而去,鬥篷下的甲胄發出嘩嘩的聲音,激蕩在沉靜的夜色裏,將這虛幻的寧靜徹底打碎。


    陡然間,好似時間凝固,綠袍們停下了他們的怪異舞蹈,下一刻,十來個綠袍便向著唐尼迎了上來,試圖將這個試圖壞他們好事的家夥攔住。


    唐尼狂吼一聲,腳步卻邁得更大更快,如同一道閃電。他猛地一撞,三個綠袍便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橫飛出去,遠遠得跌在地麵上人事不省了。腳步不停,唐尼探出左手,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拎起一個擋在前方的綠袍,向前一掃,一陣哀嚎響起,又是幾個綠袍被掃到一邊。


    刹那間,他竟已然欺身到對麵那個高大的施法者麵前了。


    唐尼的右手一直牢牢地搭在劍柄上,他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帶著又一聲狂吼,全身上下的肌肉同時蠕動起來,整個人如同一座鐵塔向著對方壓去,錚的一聲,長劍出鞘,如同一片犀利的月光向著那張麵具呼嘯而去,直撕扯得空氣嗡嗡作響。相信在這宛若閃電的一劍下,對方絕對來不及施法。


    然而,隨著“當”的一聲巨響,這勢在必得的一擊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一陣巨力從劍柄傳來,震得唐尼險些握不住劍,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才重新站穩,整條右手都軟綿綿的,大概是用不上力了。


    唐尼目瞪口呆地看著橫在眼前的這一根奇粗的魔杖和雙手緊握魔杖的高大綠袍,什麽時候施法者能夠在近戰中硬抗自己的全力一擊了,什麽時候魔杖又有如此硬度了。


    對方顯然也並不好受,兩米多高的身體微微顫抖,哼哼唧唧的似乎很是痛苦,身上的綠袍被劍氣撕扯出一條條的口子,麵具也掉在了一邊,露出了一張非人的醜陋麵孔,他晃了晃頭,隨即從兜帽的陰影下又探出了另一張愁眉苦臉的醜陋麵龐來。


    竟然是食人魔法師!


    唐尼暗叫倒黴,食人魔皮糙肉厚力量奇大,是天生的戰士,然而智力卻是不高,而這種群中誕生出極少數的雙頭的食人魔卻是少有的聰敏,是黑暗力量的寵兒,傳說食人魔之神便是有著雙頭的形象。


    唐尼歎了口氣,但隨即便挺直了身體,用左手接過了長劍,再次擺出了進攻的架勢,這次的局麵,怕是不好收拾了,但是大地母神的騎士,永不退縮!


    晚風瑟瑟,好一個肅殺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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