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夕陽西落,逐漸拉長了回廊的投影。


    等到了申時,原則上已允許作答完畢的考生申請交卷了。之後那些交卷的考生要到大院中等候,等湊足了五十人,便可開啟試院大門讓他們離場,第一波出場的學子,是為“放頭牌”,之後還有“放次牌”、“放三牌”,直到最後“放末牌”。


    “放末牌”要到申酉交接之時進行,屆時就算考生們還沒有作答完,也要強製交卷了。


    因府試頭一場考的是填空題和簡答題,這種題型就存在考生全部作答完畢,且都正確的情況,那麽遇到這種情況,就需要依據出場的“牌名”來確定名次了。


    當然,頭場考試題量驚人,絕大多數考生直到“放末牌”都未必答得完,所以這一製度基本就是專門給那些學霸設置的了。


    林迎在作答完畢後沒有閑著,捋了捋細毛筆前端的筆毛後,立即拿出正卷謄抄起來。


    因深知侯知府酷愛書法,尤其應當注意卷麵整潔,所以林迎謄抄時萬分小心,寧可多花些時間來抄,也不願為了趕時間而特意加快速度。


    正好等他抄到第三十三題時,負責巡邏的小吏忽然敲響了雲板,發出了“快謄真”的指令。23sk.


    快謄真,就是催促考生快速謄抄的意思,意味著後麵時間不多了。


    一時間,考場裏雲板之聲不斷響起,那一句句“快謄真”的叫喊,尤其加深了考場裏的緊張氛圍。


    林迎倒是還好,已經抄了三十多道題,估摸了下時間,絕對夠用了。


    心裏倒是坦然。


    反倒那些還在作答,尤其才答了一半的考生,在聽到“快謄真”的指令後,立刻就慌了。


    一時間大腦裏空空如也。


    豆大的汗珠,立刻就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他們大概隻有一個疑問,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


    才答了沒多久,這就要交卷了?


    反應過來的考生,立刻不顧後麵還未答完的題,趕緊先把前麵的答案謄抄到答卷中。


    當然因為緊張,雙手顫抖,寫歪了字,或者打翻了硯台的,都不在少數。


    更甚者,一些考生看到硯台打翻了,連忙彎腰去撿,結果手忙腳亂的,反倒帶動了卷子,結果原本幹淨的卷子,不偏不倚落在了硯台上。


    考生:“……”


    好大一隻烏龜。


    考生欲哭無淚。


    ……


    到了申時,雲板再次響起,這次指令變成了“快交卷”,示意“放頭牌”的時間已經到了。


    而恰在這時,林迎也已將全部題目謄抄完畢。


    拿起卷子欣賞了下。


    嗯,幹淨、清爽,字字分明。


    他滿意地點頭,等墨跡都幹了,便將卷子收拾好,之後又將筆墨全都歸位。


    這時,堂考裏已經有不少考生陸陸續續地開始提前交卷了。


    這些學子,大抵都完成了卷麵所有題目的作答。


    且正確率肯定不低。


    林迎想了想,也起身,將自己的卷子交了上去。


    這時候,就是要搏一搏“牌名”的時候,他可不能落伍了。


    交卷時,除了正卷之外,連同草稿紙也要一並上交。


    林迎交完卷後,就到大院中等候,此時衝擊頭牌的考生已有三十餘人,林迎看他們都比較麵生,沒有一個認識的。但見他們彼此在那交談,估計都是來自一處。


    林迎心想,這些應該都是陸宕縣和江朗縣的考生,果然不愧是上兩縣,文教居然如此昌盛。


    他孤零零在人群中等了一會兒,終於在快湊齊五十人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朝他走了過來。


    “林兄,此番作答,你好生快速啊。”


    那人喘著氣來到林迎身旁,正是本次青川縣的案首蘇泉川,那是一個體格有些瘦弱的書生。


    “蘇兄也不慢呀,我前腳剛到這,蘇兄後腳就趕過來了,正巧咱們都能以頭牌放出。”


    林迎笑著道。


    蘇泉川連連搖頭:“非也非也,論答題的速度,在下不及林兄。”


    “……為了在頭牌名次中給咱們縣占名額,在下在謄抄的尾聲險些都用上狂草了。”蘇泉川擠了擠眼睛,麵帶笑容地道。


    林迎朝他笑了下,豎了豎大拇指。


    用上狂草倒不至於,但後麵蘇泉川為了趕時間肯定加快了速度倒是真的。


    ……


    終於,隨著考生陸續抵達大院,很快五十名“放頭牌”名額就滿了。


    侯知府親自取下龍門上的封印,遂即打開試院大門,放頭牌考生出試院。


    此時,試院外的空地上,早已等候著各縣的接考人員。


    林迎和蘇泉川走了沒幾步,很快在“青川縣”的牌子底下,看到宋教諭以及諸位廩生。


    “泉川、明序,你們這是頭牌放出,覺得考得怎樣?”宋教諭見到來人,臉上露出笑問道。


    林迎、蘇泉川對視了眼,齊齊拱手道:“已盡力而為!”


    “好好好!”宋教諭撫須大笑了下,指了指一旁的棚子道,“你們倆考了一天辛苦了,快些過去喝些水、吃點東西……”


    林迎、蘇泉川作揖,隨後走了過去。


    兩人甫一過去,就被諸位廩生圍了起來,不斷詢問考場裏的情況。


    至於宋教諭,則帶著兩個小吏去一旁靖平縣和常南縣的地盤,炫耀去了。


    “哎呀呀,柳兄,此番府試放頭牌,不知貴縣有幾位考生在列呀?”


    “什麽,一位,哎!我青川縣這次也才兩位罷了,我等小縣,不知何時才能出頭呀。”


    “誒,萬兄也在呢,不知這回你們縣……”


    話還沒說完,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宋教諭就被常南縣的萬教諭給轟了回來。


    雖然是被轟回來的,但宋教諭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尷尬之色,反倒紅光滿麵,心情十分不錯。


    一個人的幸福感,不在於收獲了多少,而在於比其他人多了多少。


    這該死的攀比心理呀!


    宋教諭用力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


    又過了許久,試院大門再度打開,放次牌了。


    艾金良、範文炳,還有青川縣的另外五名考生分別走出。


    這之後,放三牌,青川縣無一名考生走出。


    直到最後放末牌,餘下考生才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或悲傷、或委屈、或麻木地從試院中走了出來。


    來到青川縣的牌子下後,學子們衝著自己的廩生夫子搖頭,宋教諭見狀也知道怎麽回事,歎了口氣,讓人趕緊安慰。


    雖然最後放榜,是以各縣為單位,說白了還是內部在競爭,好似無論成績好壞,入圍的人數都不會變。


    可府試也有總榜,總榜不好看,丟的是他宋教諭,以及青川縣的臉麵啊。


    懷著複雜的心情,一行人回到了下榻的客棧。


    待有空了,孟夫子專門找來林迎等人,依次詢問弟子們的作答情況,然後分別點評。


    “本次府試頭場,明序是所有題全部答完了的,而且是頭牌放出,想來這回府試已經沒有太大懸念,關鍵就是看總榜的名次如何。”


    “至於金良……”孟夫子頓了頓,點頭笑道,“次牌放出,顯然也做完了題目,問題也不大。”


    倒是馬崇杉和駱敏,直到末牌才出,可見答題並不順利。


    一問才知,馬崇杉一百道帖經題中,隻完成了六十幾道,墨義倒是完成得多一些,有個十道題左右。


    原來直到午飯前,馬崇杉一直都在做前麵的帖經題。飯後一看,一個上午才答了帖經題的一半,這速度考一天都答不了後麵的墨義啊。


    考前孟夫子跟他們說過,帖經題雖然基礎,但墨義所占的分值更大,於是下午時馬崇杉就專攻墨義,直接把帖經題給放棄了。


    後來小吏發出謄抄的指令,他又幹脆直接抄卷子去了,那些未答的題,連題目長什麽樣他都沒看。


    至於駱敏,大概年輕氣盛,也不似馬崇杉那樣“破罐子破摔”,一場府試下來,他的一百道帖經題倒是全部答完了,可墨義題卻是耽擱了,時間根本不夠作答!


    孟夫子聽完就明白了,他輕輕點頭,讓幾位學子不必在意。


    “你們來不及做,其他人也一樣來不及做,不要給自己壓力。咱們不去跟其他縣的人比,隻要勝了自己,以及自己縣的其他人就可以了。”


    說白了,如果不在意總榜的話,隻要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就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尤其駱敏,第一次參加童子試,就有機會參與府試,已經算是表現亮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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