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周平跟著鐵牛回了鐵匠鋪子,柳尋香則關上店鋪門,繼續出去溜達一圈。


    或許是因為十年人間的日子快要結束,想多看看這凡俗,或許是一個人孤寂太久,想尋處熱鬧的地方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孤寂,總之,比起兩年前,現在的柳尋香更喜歡出去走動走動。


    青雲大街走到頭的拐角處有家評書堂口,這個地方在這兩年裏,也算是柳尋香去的最多的地上了,每逢天氣好的時候,他就喜歡過去喝上兩杯小酒,聽聽評書,這也算是他在凡人生活中,僅有的,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評書堂子每天下午和晚上的時候是人最多的時候,也是最熱鬧的時候,柳尋香不喜歡熱鬧,所以每次去的話都是會選擇上午去。


    評書堂口的掌櫃和柳尋香也是老熟人了,剛開堂子那會兒,因為店鋪租金缺銀子的他也來找柳尋香借過銀子,所以每次柳尋香一來,這店裏的小二都把他當祖宗似的供著。


    “喲,柳掌櫃的來了,來,您裏邊兒請,位子一直都給您留著在。”一個小廝打扮的青年熱情的招呼著柳尋香。


    柳尋香看著這小廝說道:“你不用對我熱情,我可沒銀子打賞給你啊。”


    “喲,瞧您說的,您可是我們堂子的貴客,掌櫃的親自交代過的,說什麽銀子不銀子,您能來就是我們堂子的榮幸啊。”小廝熟練的拿著肩膀上的白巾將一處靠著窗子的桌子擦了個幹淨,然後又給柳尋香沏上一壺上好的茶葉。


    柳尋香笑道:“你們的章掌櫃倒是好福氣,找了你這麽個能說會道的夥計。”


    小廝撓撓頭,說道:“都是柳掌櫃您說的好。”


    柳尋香搖搖頭,將目光看向了窗外,這小廝見狀,也不在打擾,悄悄的退了下去。


    這評書堂子是二層小樓,坐在二層窗邊既可以看到一樓的評書台子,也能看到窗外帝都大街上的人來人往,所以這二樓靠著窗子的位置,其價格也比其他的位子要貴的一些,而且二樓位子少,往往想坐這,還要提前預定,漸漸地,能坐在這些個位子的人,往往代表的,也不僅僅是一個位子,更多的,還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柳尋香坐在這裏,喝著小酒,聽著評書,看著街道上的這些世俗之人的零碎生活,思緒再次飄遠。


    評書堂子前,一群衣著華麗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平日裏,本皇子都是青樓歌姬,美人美酒,弄得母後天天罵我不成器,長久下去,定然與這太子之位無緣,所以今日,本皇子決定,帶你們來這評書堂子裏接接地氣,體驗一下這市井小民的生活,改一改你們身上的奢華之氣。”一個穿著華貴衣服的青年拿著折扇走進了這堂口。


    “是是是,還是四殿下您英明,穿著便衣來這粗鄙市井聽評書,不帶隨從,不擺場子,這要是傳出去,也是一樁美談啊。”


    “言之有理,這幾位皇子中,也就我們四殿下才有這等魄力。”


    這折扇青年身後的人爭相恐後的說道,言語之中雖然盡是些溜須拍馬之詞,但這折扇青年卻是聽得異常享受。


    “低調,低調。”折扇青年向身後的十餘人說道。


    堂子口的小廝在這幾年,什麽樣的人他沒見過,從這進門的幾位穿的衣服上,他就知道,這些人都是大主子,招惹不起,所以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


    “幾位爺,裏邊兒請。”


    折扇青年滿意的點點頭,帶頭跟著小廝走了進來。


    十餘人一進到裏麵,頓時就跟村漢子進城一般,東張西望,吆五喝六的,身音之大,甚至隱隱壓住了那台上的說書先生。


    其實這也怨不得這些人如此一副未見過世麵的樣子,從領頭的折扇青年開始,這十餘人各個都是家世顯赫之輩,平日裏進進出出,十之八九都是帝都的名窯酒樓,哪個會來這種喧囂聒噪的大街上,與這些粗鄙的賤民一起喝大碗茶聽評書。


    這說書先生看上去年紀不大,約摸隻有二十餘歲,長相也很是俊俏,一身的書生氣,若是男子見了,或許有些嫉妒鄙夷,但要是那些個大姑娘小丫鬟見了,那心中的小鹿估計能被活活撞死。


    “這說書的,應該是城南書院的窮書生,平日沒課就來這說書,賺去些銀子花花。”


    “沒辦法,你當誰都跟我們一般,家世顯赫啊,一會賞些銀子給他,也算是做些好事。”


    “我看陳公子做善事是假,看上了這小書生才是真吧,哈哈哈。”


    身後的一群青年你一眼,我一語的,話中內容盡是些吹捧炫耀的汙穢之詞,聽的上麵的說書先生麵色青紅交接,身子更是氣的微微發顫。


    手持折扇的四皇子站在台子前,以一個自認為很是儒雅的姿勢看著這台上的說書先生,邊聽還邊微微點頭,也不知是真的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一樓的座位很多,而且上午的人也不多,所以還有些空的位子,小廝見他們不走,擔心在這站著擋住了後麵客人的觀看,略一猶豫,便上前小聲說道:“客官,要不您隨意找個地兒坐下,小的再給您上點酒水點心,您坐著慢慢聽如何?”天平


    四皇子還未說話,身後的一名跟隨而來的公子哥便說道:“你讓我們坐大堂嗎,有沒有點眼力勁!”


    小廝身子一顫,急忙說道:“不敢不敢,幾位爺跟我上二樓。”


    說完便急忙在前麵帶路,將這一行人帶到二樓。


    因為二樓的並不是滿層,而是如同一個弧形貼著牆麵,中間是空的,可以直接看到一樓的台子,所以位子比一樓要少的多,小廝帶著是十餘人上來,樓上這會隻有柳尋香一人坐在那裏喝酒。


    但正巧不巧,柳尋香坐的位子,是這二樓正當中的位子,這十餘人坐下去,肯定是沒法子連坐在再一起的,小廝沒有想到這一點,但身後的人卻是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小二,這二樓我們包場了。”未等拿折扇的四皇子開口,身後的一位跟班便已經掏出一錠金子說道。


    小廝這下有些犯難了,這評書堂子算不得什麽奢貴的場所,所以即使包場,左右也不過三十兩銀子就足夠了,而眼前的這位爺,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顯然是名金主,但那邊坐著的男子,也是他們堂子的貴客。


    一邊是出手大方的金主,一邊是堂子的債主,老板的恩人,怎麽選很是為難。


    “客官,您看,要不您湊合著坐,那位客人坐的台子,不影響您這邊的觀看,您看如何....”小廝苦著臉,一臉賠笑的問道。


    那位拿出金子的青年上前一步,衝著小廝說道:“我在加一錠金子。”


    說完,果真又拿出一錠金子放在小廝麵前。


    兩錠金子,整整一百兩,足以包下這個堂子三天。


    小廝眼中有些掙紮,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說道:“客官,這不是金子不金子的事,主要是那位客官先來的,您看....”


    啪!


    還未等小廝說完,這青年揚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小廝的臉上。


    “市井小民,冥頑不靈!”這青年麵色鐵青,他之所以主動要求包場,目的就是為了討好眼前的這位四皇子,所以才不惜拿出兩錠金子出來,結果這小廝卻還是不給自己麵子,讓自己在這四皇子麵前丟了麵子,甚至落下個辦事不利的影響,他如何能不氣。


    小廝生生挨了一巴掌,但也知道,這眼前的人不是他能得罪的,所以隻能捂著臉,站在這裏一動不動,這拿著金子的青年見他還不知道去辦,心中怒火再起,正要在給他一巴掌時,拿著折扇的四皇子卻是眉頭一皺,說道:“行了,俞灝,你退下。”


    拿著金子的青年隻好無奈的退到一旁。


    四皇子看著坐在窗子邊的柳尋香,走上前去。


    此時的柳尋香並不知道自己麵前出現了這麽多事,他看著窗子外的車水馬龍,思緒早已經去了萬裏之外,這街上的繁花與他獨自一人坐在這高台之上的清冷,一個喧囂,一個安靜,動靜之間,讓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絲道的痕跡。


    四皇子見自己走到了跟前,眼前的人卻依舊看向窗外,心中的不滿已經逐漸轉向為了怒火。


    在這帝都,什麽樣的權貴他沒見過,什麽樣的清貴地位能高貴過他,即使是大皇子,二皇子,其地位也不過是與他平起平坐罷了,眼前這個粗鄙的賤民,居然還敢在他麵前裝清貴。


    四皇子沒有說話,而是將手中的折扇仔細的折疊好,然後在柳尋香坐的桌子上重重的敲了兩下。


    咚咚咚....


    桌子的敲打聲將柳尋香的思緒瞬間拉了回來,他回過神,雙眼中依稀還帶著絲絲茫然之色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青年,四皇子見他回過神的樣子,眉頭微皺,說道:“這個位子,我們要了,你能去下麵坐著聽嗎?”


    柳尋香看了他一眼,沒再理會,而是繼續把頭扭到窗外。


    “放肆!”


    “你這賤民是在找死!”


    柳尋香的態度激怒了跟隨著四皇子身邊的人,這帝都何曾有人敢這麽猖狂,敢在皇子麵前如此態度。


    柳尋香眉頭微皺,幾人在此,他也沒辦法繼續靜下心來感悟這外麵的動靜之道,便起身準備離開,結果剛走到這些人麵前時,這幾人卻是徑直將走廊攔住,這架勢,顯然是不打算放柳尋香離開了。


    “剛讓你走,你不走,現在想走,恐怕你得問問我們同意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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