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台上,柳尋香依舊那般無力,身上的死氣就像是一頭頭饑餓凶殘的荒獸,不斷啃食著他所剩不多的生機。


    “開始吧。”


    狄秋冷笑一聲,定下心神專心催動體內靈氣,當時韓澤的失敗他是看在眼中的,所以他不會自大到給柳尋香機會。


    他要全力應對,即使麵前的這個人已經病得要死。


    隨著靈氣的催動,狄秋周圍的空間也開始逐漸變得扭曲起來。


    “慢!”眼看狄秋的靈氣就要完成流轉,神通即將成型,柳尋香卻突然喊道。


    “說!”狄秋全身警惕,目光在柳尋香身上一刻也不挪開。


    柳尋香苦笑一聲,說道:“柳某重傷近死,還請狄皇子給我一些時間調整下經脈,不然我現在跟廢人無二,狄皇子殺了我心中想必也沒有那麽痛快吧。”


    狄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柳尋香,你少給我玩什麽花花腸子,我可不是韓澤,沒那麽強的虛榮心,我要的隻是一擊殺你,奪取你大秦的至尊國席位。”


    說完,他體內的靈氣再次鼓蕩起來。


    “停!”柳尋香卻根本不聽,抬手大喊。


    “你又要幹嘛?”狄秋有些不耐煩了,他就沒見過打架還這麽多屁事的。


    柳尋香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這樣,皇子可否等我拿出法器再與我開始,你看我現在體內靈氣時斷時續,不如你就讓我先祭出法器,然後在殺了我也不遲。


    最起碼我也是大秦的少主,與你狄國皇子身份相差不大,你應該能體諒我的心情吧,讓我死的體麵些。”


    狄秋有些弄不清楚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長長的呼了口氣,說道:“行吧行吧,你趕緊。”


    他實在是被柳尋香弄得有些頭大了。


    柳尋香道了聲多謝,而後催動靈氣,連續催動了三次,才將儲物戒內的念劫劍取了出來。


    這念劫是他來參加九國盟會時,白刑天托人送給他的,收下後他就一直沒用過。


    當年這念劫劍在東荒可謂是煞名滔天,是人人色變的凶劍,但如今在柳尋香手中,卻是顯得有些寒磣了些。


    狄秋看著這柄鏽跡斑斑的長劍,眉宇間皺的快成了個“川”字。


    “姓柳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與我對敵你就拿這把破劍,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向來以神通立道,知道你的人都知道,你根本不擅長法器和符籙,更別提劍道!”


    狄秋很生氣,他覺得柳尋香是在踐踏他,侮辱他,想在臨死前繼續羞辱他。


    柳尋香卻摩挲著劍身,眼中帶著懷念,正色道:“你錯了,我大秦以劍道立國,我用劍與你對戰,是看得起你。”


    “看得起我?你的意思是我給臉不要臉是吧,柳尋香,你怕不是沒弄清楚情況吧,就你現在這樣,還擺譜呢。


    行,既然你自己作死選定了用這把破劍,本皇子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很慘!”


    “放心吧,我不會後悔選它。”柳尋香語氣堅定。


    “你有種!那你就去死吧!”狄秋氣的手都有些顫抖起來。


    “慢!”


    “姓柳的你他娘的到底想幹什麽!”狄秋見他選定了法器,靈氣在經脈運行眼看就要完成催動,卻又被柳尋香喊停,使得他體內靈氣被這麽一嚇,險些紊亂了心脈。


    柳尋香苦笑兩聲,說道:“我就是忘記問你,狄皇子難道不想聽聽這柄劍叫什麽,有過什麽曲折離奇的故事嗎?”


    “我聽你大爺!”狄秋怒不可遏,體內靈氣瞬間暴動。


    隻見他雙手掐訣,指尖亮起豆子大小的金光,隨著他手指甩落,金光落地頓時化作一個五十餘丈的金甲神人。


    金甲神人頭身穿盔甲,渾身閃著璀璨耀眼的金光,背後還插著五隻金色小旗,雙手各持一個混天鐺,落地時整個千機台愣被它活生生往下踩降了三指深。


    大有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勢頭,威猛無比!


    “踩死,螻蟻!”金甲神人口中傳出粗狂含糊的聲音,抬起右腳狠狠的遮在了柳尋香的上方,這金甲神人體格龐大,身高五十餘丈,這一腳下的柳尋香,渺小的與螻蟻並不別樣大小。


    “少主小心!”


    “老祖小心....”


    大秦眾人麵色蒼白,這金甲神人的威壓太強,他們即使隔著千機台的屏障都能感覺到壓力,更何況柳尋香本就重傷垂死,身上死氣纏繞命不久矣。


    柳尋香反手提劍,看也不看頭頂上方的陰影,一劍劃去。


    “禁製劍道,封字訣!”


    隻見一道白光從金甲神人腳下傳出,這白光皎潔,其上還有諸多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化作一道道鎖鏈纏繞,散著濃濃的煞氣。


    白光迎上腳印,金甲神人的身體頓時如同失去了動力,腳底堪堪停在柳尋香頭頂一拳之隔,緊接著,這金甲神人在眾人瞳孔中開始劇烈收縮,眨眼間便化作一顆普通黃豆掉在地上,滾到了一邊。


    一劍,廢了這金甲神人!


    從金甲神人出現到化作黃豆,不過須臾時刻,看的眾人一臉茫然。


    “狄國皇室的傳承神通,撒豆成兵。”


    柳尋香咳嗽兩聲,將地上的黃豆撿起來拿在手中反複觀看,全然沒在意身旁還有一個狄秋。


    “你……你怎麽可能!你不是快死了嗎,怎麽可能還這麽強!”狄秋見他一劍破了自己的神通,正要催動靈氣繼續,卻突然麵色大變。


    “怎麽,發現自己動了不了?”柳尋香雙眼依舊盯在黃豆上,說道:“你剛才不是自己也說了嗎,不要給臉不要臉,所以我現在就奉勸狄皇子一句,我柳某人給你的臉,你就得給我接著。”


    “你無恥!你根本就沒受傷對不對,你這個騙子!有本事你放了我,我們重新再比!”狄秋麵色通紅,隻不過這一次是氣的。


    柳尋香沒理會他的抱怨,拖著念劫亦步亦趨的走到狄秋麵前,小聲說道:“我沒時間跟你嘰嘰歪歪,告訴我撒豆成兵的修煉法門,不然....我弄死你。”


    “你!!”狄秋氣喘如牛,可偏偏全身動彈不得。


    一道道白芒化作鎖鏈將他四肢百骸纏繞,狄秋這才發現,這白芒竟是由一個個如蠅頭禁製所組成,這些禁製單個的威力不大,但組在一起,卻能堅韌無比,將他體內靈氣經脈盡數鎖死。


    一時半會根本反抗不得!


    “你敢!”狄秋雙眼血絲密布,說道:“這是九國盟會的比試台,我是狄國皇子,你有本事你就當眾殺我,你敢嗎,還想要我宗室神通,你癡人說夢!”


    柳尋香也不惱,語氣平淡道:“我出身卑微,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現在又是個將死之人,我還有什麽不敢?


    反倒是狄皇子您,身份高貴,還有著大好年華,若是在這裏將命丟給了我,誰虧誰賺,皇子殿下心中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說完,柳尋香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鮮血濺灑在狄秋臉上,帶著溫熱的血液瞬間澆滅了狄秋的骨氣,也讓他清醒了一些。


    他忘了,柳尋香的確是命不久矣的,所以他才敢這麽做!


    他根本不怕死的!他遲早都要死的!


    而自己,自己還年輕,還有大好的人生和前途....


    場外,一眾修士目瞪口呆。


    “活久見,活久見啊,這種比試場上突然威脅別人要求傳授神通的操作,老夫活了三百年還是頭一次見....”


    “都說大秦柳少主為人心黑手辣,狡猾殘忍,今日我算是開眼了,這秦國柳家子邪性的狠……”


    “這是趁火打劫!無恥,我就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過他已經都這樣了,還能一劍就製住了狄秋,我看這狄國做至尊國,不是笑話嘛……”


    柳尋香對這些話充耳不聞,繼續說道:“交或者死,當然,皇子殿下你也可以認輸,當著東域和中州上宗諸多修士的麵承認,你連柳某這個病秧子都打不過。


    你狄秋皇子丟盡了狄國的顏麵,你狄國還想坐什麽至尊國,是坐上去當笑話嗎,還是說讓狄國在整個東域和中州修真界都抬不起頭。


    狄秋皇子,你若真這麽做了,你就是狄國的千古罪人,是要永遠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的罪人,懂嗎,罪人!”


    狄秋麵色蒼白,嘴唇囁喏,柳尋香話中的每一個字,就像是帶著毒的刺,一根一根紮在了他的心中。


    他的每一句話,就像是一隻隻從深淵中伸出的手,想要將他拉扯到無盡的深淵,永世沉淪。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狄秋雙目無神,神情呆滯。


    他身為準至尊國的皇子,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吃的用的學的都是最好的,他何時受過這等侮辱欺壓。


    可今天,柳尋香的行為卻將他打入萬劫不複之地,他承受不了!


    看著狄秋如今的樣子,已經全然沒有了身為皇子該有的儀容氣度,遠處的傅映南微微皺眉,轉身離去。


    坐席上,七頌目中帶著憐憫,向身旁的汪時常問道:“你家少主還有搶人神通的癖好,難道以前是當山匪出身的嗎....”


    汪時常木訥地搖搖頭,他也看不懂自家少主的操作。


    場中,柳尋香用念劫撐著地搖搖欲墜,不急不緩道:“皇子殿下,這是挑戰賽,沒有時間限製,您若是想不通,柳某今日就在這裏陪著你想,直到你想通為之。


    不過你要清楚,你多在這一刻,你狄國就多丟顏麵一分,反正柳某將死之人不在乎,這人生最後的一程,就便宜你了。”


    “你就是個魔鬼,你就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狄秋歇斯底裏的咆哮道。


    “……”


    最終,狄秋還是沒能抗住這一關,將撒豆成兵的神通盡數傳給柳尋香之後,氣血攻心暈倒在了千機台。


    他輸了,狄國不僅失去了至尊國席位,而且還丟了皇家宗室神通,這對他這個皇子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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