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除了蕭末晚,誰有資格對他如此說話。


    拋開柳尋香的邪修身份不說,他如今可是實打實的蘊象境大能,這樣的存在,放在落聖星任何一處,那都是跺跺腳能讓整個修真星抖三抖的。


    所以這個不過化丹境的中年男子來招惹他,那就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活得太久。


    跟隨這名男子一同到來的還有他的宗門同門,這些同門見自己宗門長輩被殺,立刻義憤填膺想要出聲嗬斥討伐。


    結果還不等他們說話,就看到柳尋香那一雙沒有絲毫感情的眸子已經盯上了他們,頓時一個個的又生生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柳尋香,不是他們這些螻蟻能去招惹的。


    柳尋香淡淡地收回目光,走向蕭末晚。


    憋屈,氣憤,尷尬…複雜的情緒在眾人之間彌漫,但也都不過是敢怒不敢言,隻能眼睜睜看著柳尋香將他們當做空氣。


    “邪修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今日我等中州正道就要替天除害!”突然,又一中州修真宗門趕來,落地的老者見到滿地的屍體,頓時氣得須發皆張。


    那地上躺在血泊的屍體,有幾名是穿著他們宗門服飾的。


    “先殺邪修,再平東域,那蠻荒之地早就應該鎮壓,否則日後說不得還要出亂子。”緊隨老者身後而來的又一大宗門長輩滿臉正義凜然的附和道。


    隨著趕來的人越來越多,周圍的人膽子也開始膽子大發起來,雖說還是沒人敢上前動手,卻個個都有樣學樣開始用言語挑釁。


    什麽邪修該殺,慘無人道,手段狠毒……諸如此類,可以說怎麽難聽怎麽罵,場麵堪比凡俗中的村婦罵街。


    眼看越罵越難聽,正往回走的柳尋香眉頭緊皺,回頭看了最先說話的二人,眼中如萬古不化的寒冰頓時讓二人心中一涼。


    二人心中咯噔一聲,噤若寒蟬,不敢在言語。


    因為他們在謾罵聲中聽的旁人議論,剛剛地上那個就是因為話太多,結果腳連地麵都沒焐熱就被柳尋香給扭斷了脖子。


    “.....”


    二人麵色如吃了糞土一般難看。


    柳尋香環視一周,目光所及之處鴉雀無聲,這才扭頭不在理會眾人,走到距離蕭末晚還有五步左右的距離才停下。


    “靈尊之死原因在我,你想怎麽報仇都行。”柳尋香的聲音很平靜,但若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在他平靜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意。


    他並不怕死,隻是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去做自己的事,比如告訴蕭末晚,自己就是當年那個掉下懸崖的少年。


    但柳尋香依舊不打算告訴她,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寧願蕭末晚永遠也不知道,最好是當那個少年已經死了。


    蕭末晚看著麵前的白發青年,雙目通紅,緊咬著櫻唇,身子顫抖的幾乎控製不住。


    她喜歡的人卻殺了最疼她最寵她的人....這種隻會出現在凡人戲本子上故事眼下卻是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真實的痛苦讓人幾乎崩潰……


    周圍的人默默看著這一幕,臉上帶著戲謔和興奮。


    他們看出了二人之間的貓膩,所以都在祈禱著,希望蕭末晚能夠動手,這樣就算殺不死柳尋香,受傷的獅子也比剛吃飽的狼要好狩獵的多。


    “聖女!”


    “晚兒!”


    隨著兩道聲音響起,卻是靈宗的人在看到信號後也趕了過來。


    靈宗領頭的是一名老嫗,模樣中依稀有幾分當年在東域王盤山下那名帶著蕭末晚的中年女子的樣子。


    老嫗落地後也不著急上前,活了幾百年的她一眼就看出了這二人之間有些的問題,所以很清楚這一刻自己不上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晚兒!”老嫗厲聲喊道。


    蕭末晚扭頭,目光顯得有些呆滯。


    老嫗見她如此,心中暗叫不妙,頓時麵色一沉,沒有絲毫感情的說道:“現在不殺他你還等什麽,等他滅我靈宗滿門嗎!”


    “對,殺了這邪修!”


    “聖女,殺了他,替老祖宗報仇!替宗門報仇!”


    “師姐,動手啊!!!”


    老嫗身後,靈宗的弟子無論男女,都義憤填膺的說道,樣子倒是很同仇敵愾。


    蕭末晚身子一僵。


    原本就不知所措的眼中更加茫然了幾分。


    自己真的要動手嗎……可自己下得去手嗎?


    蕭末晚看著昔日的同門和師尊,突然好想逃。


    “晚兒!”


    “你可別忘了在宗門的時候,你大爺爺是怎麽對你的,小時候你要去看花燈,你大爺爺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要,讓你坐在他肩膀上帶你去山下的城鎮中看,那時候你大爺爺可還是靈宗宗主!”


    老嫗見蕭末晚如此樣子,心中突然焦灼起來,再次急忙道。


    她當年也是從蕭末晚這個年紀走過來的,所以蕭末晚現在心中是個什麽感受,她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她必須刺激她,也隻要她能取了這個白發青年的命!


    “晚兒,你難道就真的讓你大爺爺白死嗎!”老嫗嗬斥道,語氣更重了幾分。


    蕭末晚身子一僵,腦海中回憶起當年年幼時的事情,那個慈藹的老人不管多忙,總是會抽出時間來陪自己玩耍。


    給自己做風車,買糖人,被自己拔了他的胡子也不生氣,甚至還去山下向那些凡人老者學習如何用草編織蚱蜢,為的就是親手編織一隻逗自己開心.....


    身為一宗之主,每天想的卻是怎麽哄孫女,這一幕幕現在回想起來,卻是那麽痛心。


    蕭末晚原本就有些呆滯的目光更慢了幾分,她艱難的扭過頭對上了那道目光,眼裏是說不清的複雜。


    柳尋香將她舉動看在眼裏,但對旁人的話依舊是充耳不聞,隻是默默的看著蕭末晚。


    “動手吧,晚....靈宗晚聖女....”


    柳尋香開口說道。


    他不想讓蕭末晚為難,也不想她不開心,所以他要逼蕭末晚對自己動手。


    聽著這生冷的稱呼,蕭末晚隻覺自己心中很難受。


    這種難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麽,莫要告訴柳某,蕭姑娘作為堂堂名門正派的聖女,卻是愛上了我這個大逆不道,手段殘忍的邪修不成....哈哈哈哈,那可真是諷刺啊。”柳尋香將心中的難過隱藏,麵色一轉,冷笑道。


    他的話語讓靈宗眾人憤怒不已,領頭的老嫗更是麵色大變,再次怒喝道:“晚兒!你還要猶豫到幾時!!!”


    “你別逼我....求求你了你別逼我.....”蕭末晚帶著哭腔說道,聲音小的幾乎微不可聞。


    柳尋香卻根本不理會,抓住時機,再次冷聲嘲諷道:“原來聖女還真對柳某動了心思啊,隻可惜啊,柳某對你這種所謂的名門聖女....”


    “你別逼我!你別再說了……你別再說了!”


    柳尋香渾然不管,語氣陡然一變,陰沉道:“惡心的很....”


    轟!!!


    ……


    所有人都安靜了。


    但很快,他們的臉上便浮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因為蕭末晚手中的長劍,已經刺穿了柳尋香的胸膛。


    鮮血順著劍尖兒滴落,帶起一絲紅色如發絲般的長線....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你為什麽要逼我.....”蕭末晚魂不守舍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喃喃道。


    她到這一刻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麽就出手了。


    她隻知道,當柳尋香說出惡心二字的時候,她的心很痛....非常痛....


    柳尋香麵無表情,但額間暴起的青筋卻看得出,他很痛。


    修士從來沒有不死之身,隻是他們的肉身比凡人要強悍些罷了,所以當他們的心髒,腦袋被人打爆後,一樣是會死的。


    他低頭看著眼前穿透進自己身體裏的長劍,感受著長劍上的冰涼逐漸被血液染的滾燙,眼中終於露出了笑意。


    一命抵一命。


    欠蕭末晚的兩條命,終於是還了一條。


    柳尋香緩緩跪在地上,雙眼開始有些暈眩,這生死邊緣他走了無數遍,可每一次到來,還是讓他很痛苦。


    這種痛苦不僅是肉身上的,也是意識上的,那種就像是把意識撕裂一般的痛苦,是根本壓抑不住的。


    蕭末晚已經顫抖著手鬆開了長劍,整個人呆滯的退後兩步,結果膝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不過好在靈宗老嫗是換胎境修為,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將她扶住。


    “來人,將這邪修的頭顱割下帶回靈宗!”


    老嫗向著身後的靈宗發號施令,與此同時,圍觀的其他宗門也同樣動身上來搶功。


    人是蕭末晚殺的,但頭顱才是證明柳尋香身死的重點,這便是他們這些低階修士跟上來的原因,這世上隻要你有膽子和耐心,機會就一定會有一次能夠砸中你。


    而這一次,對他們來說,就是砸中了。


    咚咚...咚咚....


    心跳聲微弱,但卻真實的在柳尋香耳邊響起。


    柳尋香抬頭,眼中帶著不可思議和震驚,但現在的他沒那麽多時間去想自己為何沒死這個問題,因為密密麻麻的修士已經衝殺上來了。


    “吞噬魔功!”


    這個被視為雞肋的功法再次柳尋香施展,隻見在他周圍憑空出現了幾道黑色漩渦,宛如深淵巨口的黑色漩渦剛一出現,就如餓極了的孩童遇到了吃食,開始大口吞噬著美味。


    隻是這黑洞吞噬的要更加恐怖幾分。


    它吞噬的是這些修士的生機!


    “除了她,你們也配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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