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輛大車在城門外依次停著。


    數百騎兵作為保護,看似有些誇張了,以至於城頭的守軍張弓搭箭,城下的守軍也嚴陣以待。。


    “我們隻是來貿易。”


    春林笑的很商人。


    “等著。”守將冷冷的道:“另外告訴你們的人,手最好從刀柄上離開,否則城頭的弓箭手說不準會手滑。”


    手滑的代價就是死人。


    春林微笑回去。


    “主人,看來我們來早了。”


    玉景淡淡的道:“他前腳剛到臨安,我的商隊便緊隨著浩蕩而來。今日我能及時趕到臨安,明日同樣能快速趕到北遼。做生意,要緊的讓對手和你的夥伴感受到你的實力。”


    春林笑道:“那位楊司馬應當感受到了,我如今隻擔心他是否準備好了交易的貨物。”


    “他來了。”


    楊玄帶著一群官吏出現了。


    玉景笑著走了過來。


    “啊哈!楊司馬。”


    “玉景。”


    二人就在城外來了一次擁抱。


    “你可以勒死他,隨後霸占他的商隊。”朱雀最近脾氣有些大。


    楊玄笑著和玉景寒暄了一番。


    “看看,都是上好的皮毛。”玉景帶著他檢閱了一番自己帶來的貨物。


    “不錯。”


    看完後,玉景認真的問道:“那麽,陳州準備好交易了嗎?”


    在展示了自己的實力後,他需要看看夥伴的實力。


    “陳州時刻為朋友準備著。”


    楊玄沒回頭,往後招招手。


    一群商人從後麵湧了上來。


    楊玄矜持的問道:“你需要什麽,需要多少,在這裏,一切應有盡有……”


    在被玉景玩了一次突襲後,楊玄準備了一次商品展示,所以才來晚了些。


    進城後,沿著街道兩側全是貨物。


    “這是雲州的帽子。”


    “這是常州的繡鞋,草原貴女的最愛。”


    “這是霸州的首飾,若是能賣到北遼去,能掙回同樣大小的金銀。”


    “這是……”


    玉景從頭轉到尾,再回頭時,眼中全是貪婪。


    欲望已經籠罩了這個人。


    “你覺著陳州如何?”楊玄問道。


    玉景由衷的讚美道:“這裏是商人的天堂。”


    楊玄說道:“我知曉你等還有些疑慮,譬如說使君對此事的看法。”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楊司馬也!


    玉景點頭。


    稍後,玉景進了州廨。


    “小崽子整日就給老夫尋事做。”


    劉擎罵罵咧咧的換了一身舊官袍,然後坐下。


    盧強在邊上仔細端詳了一番,“使君,要親切些。”


    “還要如何親切?”劉擎不滿的擠出了一絲笑意。


    看著就像是閻羅王的微笑。


    分外猙獰。


    “如何?”劉擎問道。


    盧強默然。


    有小吏冒死進言,“小人覺著……使君還是不笑為好。”


    娘的!


    劉擎調整了一下笑容,問道:“如何?”


    盧強說道:“使君不笑時看著更為可親。”


    劉擎:“……”


    玉景來了。


    行禮後,劉擎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深情回溯了陳州與基波部之間的友誼,又展望了雙方燦爛的未來。


    最後以玉景落淚感動而告終,他發誓要為陳州和基波部之間的友誼赴湯蹈火。


    玉景出了州廨,淚水神奇般的沒了。


    大堂內,劉擎把笑容一收,“茶水。”


    喝一口茶水,老頭問楊玄:“如何?”


    老頭子表現的太完美了,不能再好了。楊玄豎起大拇指,


    他出了州廨,街道兩側的貨物依舊還在,就像是一個集市,吸引了不少百姓。


    楊玄看到了嶽二,他帶著嶽三書在出攤。


    “嶽二。”


    嶽二見到楊玄,起身行禮,順手拍了嶽三書一巴掌,“趕緊行禮。”


    “打孩子作甚?”楊玄摸摸一臉茫然的嶽三書的腦袋,笑眯眯的道:“過兩年也該去讀書了。對了,大兒子呢?”


    “臨安縣學說是還得等半個月方能開學,小人想著等妥當後再去信太平,讓他跟著送貨的車隊一起來。”提及大兒子,嶽二分外驕傲。


    楊玄不大理解這種心態,“孩子讀書如何?”


    “好著呢!”嶽二滿麵紅光,“隔三差五先生就會誇讚他,說是用功,還聰明。哎!小人別的沒有,就是這個聰明……大郎便是趕了小人的聰明。”


    男人不要臉時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楊玄笑著再摸摸看著呆滯的嶽三書的腦袋,又轉了過去。


    嶽二目送他遠去,隔壁擺攤的本地小販羨慕的道:“嶽二,你認識楊司馬?”


    嶽二淡淡的道:“當年老夫與司馬做過鄰居。”


    “鄰居?”


    縣廨斜對麵,那不是鄰居是什麽?嶽二點頭,矜持的道:“在太平時,老夫每日出門都能遇到司馬。”


    小販有些嫉妒,“難怪楊司馬會摸你兒子的腦袋。”,他見嶽三書神色憨傻,覺得找到了些優越感,“哎!嶽二,你這兒子看著不怎麽聰慧啊!不如我兒子。”


    “嗬嗬!”嶽二笑道:“是啊!”


    嶽三書低聲道:“阿耶,先生還說大兄會哄人。”


    嶽二淡淡的道:“你大兄哄的先生對他貼心貼肺,這也是本事。二郎啊!以後你就得學你大兄,不騙人,咱們哄人。”


    “哎!你這布匹如何賣?”一個婦人掂量了一下布匹的重量,有些不滿意,“輕了些。”


    嶽二皺眉,眉心三道深紋,那微怒卻又強忍著的模樣,讓婦人不禁一怔。


    “這是上好的葛麻織的麻布,加了絮。看看,這絮與麻布多貼合?隻需搗幾下就能製寒衣……”


    婦人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的說道:“正好家中要製寒衣,我看看。”


    嶽二訝然看著婦人,“這位娘子好眼力,更是好魄力。老夫冒昧,娘子在家可是說一不二?”


    男女之間的暗戰延綿數千年,先是女子上居上風,接著男人扳回一城。大唐女子少有束縛,所以女子地位不低。


    但女子在家中說一不二,依舊是一個夢想。


    嶽三書見婦人麵色微紅,連臉頰上的幾粒雀斑都仿佛在閃光,就奶聲奶氣的道:“阿耶,你回家莫要罵阿娘!”


    婦人鄙夷的看了嶽二一眼,但一種優越感卻莫名湧起,“我要一些,若是好,回頭我讓幾個交好的也來看看。”


    “多謝娘子。”嶽二一臉感激。


    婦人走後,全程目睹過程的小販豔羨的道:“嶽二,你那等話隨口就來,看著就和真的似的,這是什麽本事?”


    “本來就是真的。”嶽二淡淡的道:“做生意和做人一般,要用心!”


    小販喃喃道:“原來如此啊!”


    嶽三書翻個白眼,覺得阿耶越發的會騙人了。


    ……


    楊玄回到家中,順口問道:“怡娘,今日城中熱鬧,你可去看了?”


    “看了。”怡娘把小簸箕放在膝上擇菜,笑道:“先前就去了,好熱鬧的,兩邊全是東西,奴還順便買了不少,東西太多,幸虧隔壁李郎君幫忙。”


    那個混吃混喝的棒槌竟然做好事不留名?楊玄納悶,“建明既然幫了忙,為何不留在家中吃飯?這不是他的為人。”


    怡娘捂嘴笑,“我買了個好大的石缽用來舂東西,他說幫忙扛回來,我還提醒他太重,誰知他卻說小事。”


    楊玄去了隔壁。


    “哎喲!清點!”


    李晗趴在床上,禦用神醫陳花鼓正在給他捏按腰部。


    “閃著了?”楊玄進來問道。


    “哎!沒事。”李晗嘴硬,“地上有個小坑,我沒注意,就撇了一下,明日就好。”


    陳花鼓說道:“沒個十天半月的,李郎君的腰不好發力。”


    李晗羞刀難入鞘,“那你可有法子?”


    陳花鼓說道:“是藥三分毒,這等腰傷最好的法子便是靜養。”


    這話有些意思,可李晗一想到要趴十日,不禁想吐血。


    “針灸也行。”陳花鼓遺憾的道:“不過老夫卻不會。”


    針灸需要傳承,而太平神醫顯然有些百搭,號稱什麽病都能治,但什麽病都沒多少研究。


    這便是傳承無序。


    衛王不耐煩的道:“本王用內息為你疏通一番,定然能好。”


    李晗意動了。


    “想癱瘓就試試。”楊玄覺得這兩個棒槌在一起,遲早會弄出事兒來。


    “什麽意思?”衛王微怒。


    楊玄說道:“腰部特別是靠近脊柱的地方不可輕動。”


    “為何”


    “和你說不清楚。”


    楊玄覺得短時間內沒辦法和他們解釋清楚神經係統是個什麽東西。隻是一個神經係統控製人體就能讓這兩個棒槌把他當做是神經病,隨即讓陳花鼓出手,或是請人來跳大神。


    “怡娘會針灸。”


    楊玄令人去請了怡娘來。


    不算長的銀針閃爍著寒芒。


    李晗哆嗦著,“要不……我還是等十日吧。”


    怡娘淡淡的道:“奴出手從不空手而歸。”


    嗖!


    嗖!


    嗖!


    李晗的脊柱邊上轉瞬就插了好幾根銀針。


    楊玄和衛王覺得脊背發寒,二人相對一視,就說出去吹吹風。


    “先前本王聽到有人說懷恩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那些商人弄不好會倒黴。”衛王下意思的反手揉揉後腰。


    “一個玉景就有五百餘號稱不弱於懷恩護衛的鐵騎,你想想基波部有多少豪商?加上那些期冀與陳州貿易的商人聯手起來,懷恩不敢動!”楊玄很是自信。


    衛王不置可否的道:“長安的商人就算是敢聯手,帝王也能翻手就滅了他們,你太高看基波部的那些商人了。”


    楊玄默然。


    衛王怕他輕視,“這不隻是本王的看法,陳州不少人都是這般說的。”


    那是因為你們不了解資本的力量。


    “我說的從不隻是商人。”


    “那是什麽?”


    “資本!”


    “資本……什麽意思?”


    “我說你估摸著也聽不懂。”


    “你想說本王蠢?”


    “每個權貴都是資本,譬如說梁王。”


    “可梁王府先是宗室才是商人,所以算不得商人。”


    “我說的是資本,資本比商人還恐怖。”


    “嗬嗬!”


    “嗬嗬!”


    楊玄雙手抱臂,神色平靜。


    在天下人的眼中,商人便是資本。


    可什麽叫做資本?


    耕地、商品、人口、山林。農業、畜牧業……


    皇帝和權貴們的手中握著最大份額的資本。


    資本能滅國。


    豈是虛言!


    這一刻,楊玄的腦海裏閃過了卷軸裏的那個世界。


    唐宋元明清……每個王朝的覆滅,資本的影子都在其中若隱若現。特別是大明的覆滅過程中,那些資本滲透到了大明的每一個角落,從宰相到皇親國戚,都在資本的驅動下拚命的挖掘大明的牆角。


    唯獨孤立了一個想勵精圖治的皇帝崇禎。


    ……


    懷恩最喜帶著一家人散步。


    孩子鬧騰,妻子嗬斥,甚至出手拍打孩子……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如此有趣。


    雲娜拎著小皮鞭追趕著小兒子,嘴裏還惡狠狠的說著要抽個半死才行。


    懷恩笑吟吟的看著秋日下的這一幕。秋風吹過,令他神清氣爽。


    “可汗!”


    占碧急匆匆的趕來,“有些商人在準備貨物,他們想去臨安貿易。”


    “大膽!”懷恩變色,這時雲娜回首看過來,懷恩微笑搖頭,示意無事。


    他壓低聲音,嘴角掛著微笑,“誰?”


    “帶頭的是玉景。”


    “那個號稱麾下五百騎能媲美本汗護衛的蠢貨?”


    “是,另外還有不少商人摻和,對了。”占碧麵色凝重,“有人說有大唐人進了草原與雲玉景商談貿易之事,後來玉景去了臨安貿易時,楊玄親迎。”


    懷恩的眼中多了些戾氣,“楊玄?是了,上次狼狽逃竄的那條野狗。臨安窮困,他這是想用貿易來振興臨安。手段是不錯,可再多的手段卻不及鮮血的震懾。”


    占碧說道:“其中一個豪商離咱們這裏不遠。”


    “拿了來。”


    上千騎兵轟隆出了王庭。


    懷恩走過去,對妻子說道:“起風了,先帶著孩子回去。”


    兩個時辰不到,一個鼻青臉腫的商人就被帶到了王庭。


    “本汗說過,誰與陳州貿易便處死誰。可如今卻有人想挑釁本汗的決斷。來人,用戰馬拖死他!”


    繩子綁在雙手上,戰馬一起速,商人跌跌撞撞的跟著跑。很快他就跌倒在地上,被戰馬拖著前行。


    慘嚎聲中,懷恩看著聚攏來的權貴們,淡淡的道:“此次參與貿易的,全數拿下,處死!”


    這是一個可汗的命令。


    一個權貴幹咳一聲,“可汗,貿然處死,怕是有些不妥。”


    “是啊!處死了豪商們,以後誰來為基波部貿易?”


    “再有,他們麾下也有護衛,若是廝殺起來,基波部顏麵無存。”23sk.


    “是啊!可汗三思。”


    這不對……懷恩環視一周。


    那些權貴或是微笑,或是默然,或是一臉平靜。


    但一種暗流湧動的感覺讓懷恩有些不安。


    第二日,斥候帶回了消息。


    “那些商人聯手了,數千騎正在戒備。”


    “誰泄露了消息!”昨日下午才將決定要動手,可第二日那些豪商就做好了準備。也就是說,昨日他剛做出決定,隨即就有人把消息捅給了那些豪商。


    “是誰?”


    懷恩看了一眼大帳內。


    忠心耿耿的護衛,還有來稟告的斥候。


    可他卻覺得遍體生寒。


    占碧進來,說道:“可汗,先停手吧。”


    懷恩麵色鐵青,仔細衡量利弊後,罵道:“一群逆賊,竟敢和咱們的敵人做生意。”


    占碧歎息,“可汗,那些權貴大多都有生意,他們也希望能去陳州掙錢。”


    懷恩雙目赤紅,“他們這是在資敵!”


    “可汗……”


    懷恩舉起手,想用力揮舞,最後卻無力垂落。


    “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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