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馭虎部斥候悄然接近唐軍大營。


    “怎地沒人?”


    按照前幾日的規律,此刻唐軍的斥候就該凶神惡煞的來了。


    “再往前看看。”


    斥候們小心翼翼的看著左右,就擔心昏暗中那個人頭狂魔殺出來。


    “狗曰的!也不知那王老二獵取人頭作甚!”


    “興許是癖好!”


    “哪有這等癖好?”


    “楊狗還喜歡築京觀呢”


    “別說了,說的我心裏發毛。”


    眾人不斷接近,越來越慢。


    “沒人?”


    營地裏,帳篷依舊在,一切都在,就特麽人馬不見了!


    “跑了!”


    斥候們不敢置信。


    “不會是有埋伏吧?”有人擔心的問道。


    “你覺著楊狗看得上咱們這點人?”


    “呃!你說的好有道理!”


    “進去看看!”


    有人摸了進去,鑽進帳篷中,再出來時,不敢置信的道:“娘的!沒人嘞!”


    斥候們四處尋摸……


    稍後,消息被帶了回去。


    “唐軍走了?”


    和鑫不敢置信的道:“楊狗……就這麽走了?”


    “他還留下了帳篷,這是擔心咱們發現大營空了追擊。”


    王湛心中一鬆,“他隻有半日攻打的機會,不管成功與否,風險都太高。諸位可曾發現,楊狗用兵雖說計謀百出,可卻少有冒險的時候。一擊不中,隨即遠遁!”


    “這是馬賊!”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狂笑。


    章茁說道:“斥候一路跟上去,看著他們往哪邊去。另外,派人去告訴援軍……罷了,難道還能讓他們退回去?”


    王湛說道:“上次就讓援軍白跑了一趟,此次依舊如此。可汗,要小心!”


    “本汗知曉。”章茁目光陰鬱,“援軍一到,小心戒備,本汗的身邊要時刻有好手在。”


    章號回到了家中。


    “他走了。”


    他坐在地上,雙手托腮。


    章月定定的看著手中的書卷,可那些字卻漸漸模糊。


    ……


    三千前鋒旋風般的衝過一條小河,隨即遠去。


    稍後,一隊騎兵過來。


    “沒錯,就是這裏。”


    隨即,大隊人馬趕到。


    一萬餘騎的規模,聲勢浩大。


    “留下五千人。”楊玄說道。


    陳州不缺戰馬,但缺糧食。


    和草原有茂密的牧場不同,陳州養戰馬還得要糧食。


    所以,組建龐大騎兵的唯一困難就是牧場。


    否則這支騎兵將會成為財政的巨大負擔。


    此行繳獲了不少戰馬,讓陳州軍人手一匹還有剩餘。於是連步卒都變成了楊玄口中的機動力量。


    “郎君,全軍帶去更好吧?”


    老賊說道。


    “不必。”楊玄看看前方,“敵軍主力距此應當不會超過二十裏,留下五千人,其一,截斷敵軍往來通訊。其二,我需要一支軍隊在此養精蓄銳,等待……回師!”


    “出發!”


    大隊騎兵涉水過了小河,隨即消失在遠方。


    中午,他們尋到了一片丘陵地帶。


    “就在此地!”


    楊玄下馬,“老二!”


    “郎君!”王老二招手,把兩個長老叫來。


    “你帶著人去哨探,記住了,是哨探,不是殺敵。遠遠的,若是被敵軍發現,屠公……城門那裏風幹一個人需多久?”


    屠裳說道:“風大的時候,三五日吧!”


    王老二一個激靈,“定然不讓敵軍發現。”


    老賊低聲道:“為何不護著老二?”


    屠裳看了他一眼,“郎君這是在錘煉老二。”


    薑鶴兒和赫連燕下馬,赫連燕還好,薑鶴兒從未這般急速趕路,下馬後撇著腿,不住的活動。


    二人尋了個地方坐下,喝水,吃幹糧。


    楊玄正在和南賀等人商議布置。


    “所有人都想著今日會苦戰半日,無果便沮喪撤離。”薑鶴兒吃完幹糧收起雙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章茁這般想,南賀他們也是這般想,連睿智的韓先生也是這般想……可郎君卻想到了伏擊援軍。”


    赫連燕見楊玄指指左邊,南賀等人恭謹點頭,不禁歎息,“郎君用兵,堪稱是神出鬼沒。”


    薑鶴兒問道:“你以往常說赫連春手段了得,若是和郎君沙場對壘,誰能獲勝?”


    赫連燕沉默良久,就在薑鶴兒昏昏沉沉的打盹時,就聽她說道:


    “當然是郎君!”


    ……


    “快!”


    一萬騎兵正在疾馳,馬蹄聲聽著就像是雷鳴。


    蕭曼延不斷催促著麾下加速。


    身邊的副將說道:“楊狗怕是要跑!”


    蕭曼延點頭:“昨日章茁的人說了,唐軍瘋狂攻擊,這便是想在今日之前擊潰馭虎部。今日他再想發力,晚了。”


    副將說道:“他今日就算是擊破馭虎部,咱們趕到,依舊是敗亡之局。若是能擒獲楊狗……”


    蕭曼延的眼中多了異彩,“皇太叔說了,若是有機會弄死楊狗,下手不要遲疑,千萬別想著抓活的。”23sk.


    “為何?”副將不解的道:“抓活的去羞辱黃春輝,能令北疆軍士氣大跌啊!”


    “老夫也想抓活的,可皇太叔的使者說了,那人……”蕭曼延想了想。


    “楊狗狡黠,玩手段,你們不是對手。”


    副將悻悻的道:“用繩子穿了他的琵琶骨,難道他還能飛?”


    蕭曼延說道:“楊狗身邊那些大漢驍勇,若是想抓活的,投鼠忌器之下,弄不好反而被他逃了。”


    馬蹄聲轟隆,副將提高了嗓門,“那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法子。”


    “什麽法子?”


    “楊狗發明了京觀,便是屍山。此戰後,咱們也用唐軍的屍骸築個京觀,就把楊狗的頭顱放在最頂上。”


    “好主意!”


    “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一萬騎兵越過了一片林子。


    沒有任何異常。


    隨即,前方就是一片丘陵。


    “快一些!”


    蕭曼延越發的急切了。


    副將詫異的看他一眼。


    蕭曼延歎息,“老夫的長子愛慕長陵公主。”


    “好事啊!”副將笑道:“若是能尚了長陵公主,此後您的兒孫便有一支清貴。”


    “是好事,老夫也鼎力支持。可老夫的長子第一次去求見公主,卻被拒了。”


    “追女人要臉皮厚。”副將笑道。


    “是啊!老夫也是這麽說的,老夫的長子也準備這麽做,可後來卻偃旗息鼓了。”


    “為何?”


    “公主身邊有人說了,公主有了心上人。”


    “誰?”副將笑道:“聽聞公主如今也收了些官員作為幫手,想來能被她看重之人,不說文武雙全,至少也得是前途無量的年輕俊彥。”


    “楊狗!”


    副將:“……”


    蕭曼延淡淡的道:“此言應當不虛。今日便斬殺了楊狗,老夫去信寧興,讓那傻小子再去試試。”


    副將點頭,“死人,自然沒法與活人爭。”


    蕭曼延笑了笑,眼神冰冷。


    楊狗,必須死!


    一個軍士在疾馳中無意看了左側一眼。


    一騎孤獨的佇立在矮小的丘陵之上,目光冰冷的看著他們。


    隨即,舉起手。


    馬蹄聲驟然響起。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左側。


    一麵大旗率先從後麵出現。


    接著,是身材高大的旗手。


    大旗到了騎士的身後。


    隨即,烏壓壓的騎兵湧了上來。


    陽光正好照在他們的背麵,光芒萬丈。


    副將隻覺得眼睛刺痛,奮力瞪眼看去。


    隨即,他渾身冰冷,尖叫道:“是楊狗!”


    “敵襲!”


    大旗下,楊玄揮手。


    “出擊!”


    “萬勝!”


    歡呼聲中,唐軍湧了下來。


    誰也想不到唐軍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昨日章茁的人還說廝殺的格外慘烈,他怎地出現在了此處?”


    有人咆哮,“這是個圈套!章茁那個畜生,他欺騙了我們!”


    “迎敵!迎敵!”


    “小心!”


    “他們來了!”


    當看到楊字大旗時,蕭曼延的第一反應是假的。


    楊狗派人來虛張聲勢。


    但這個荒謬的想法隨即被驅散。


    他知曉,要麽是章茁撒謊……但章茁為何撒謊?


    唐軍不在了,章茁應當歡喜,應當戒備援軍,而不是撒謊。


    一旦撒謊導致援軍死傷慘重,潭州能把章茁用戰馬活活拖死。


    損人不利己的事兒,章茁不會幹。


    所以,他斷定章茁不敢撒謊!


    那麽!


    唯一的可能就是。


    楊玄用什麽法子遮掩了自己的行蹤,在他的必經之路上設伏。


    他想到了皇太叔使者的交代。


    “皇太叔說了,楊狗狡黠,要提防他的手段,謹慎些。”


    他無視了皇太叔的告誡。


    現在,報應來了。


    “迎敵!”


    蕭曼延拔刀高呼。


    可來不及了啊!


    唐軍從高處一瀉而下,輕鬆就衝散了潭州援軍。


    猝不及防之下,援軍幾乎一觸即潰。


    “集結起來!”


    副將在呼喊,在組織人手。


    這等時候,唯有集結才有活路。


    幹得好!


    蕭曼延心中暗讚,自己帶著一隊人馬迎了上去。


    “殺了他!”


    唐軍中衝出來一騎,直奔副將。


    那魁梧的身材讓蕭曼延眸子一縮,喊道:“小心!”


    傳聞,楊狗身邊有一群身材雄壯的大漢,手持鐵棍,無堅不摧。


    副將回身,鐵棍已經來了。他揮刀怒吼道:“死!”


    鐺!


    長刀扭曲著飛了出去,鐵棍子其勢不減。


    噗!


    蕭曼延的視線內全是紅白色。


    他嘶聲道:“集結!”


    北遼軍不斷在集結。


    “很頑強!”


    楊玄帶著韓紀等人在坡上觀戰。


    換做是三大部的人馬,在遭遇這等突襲後,此刻早已崩潰。


    可潭州軍卻在自發集結。


    “打散他們!”楊玄說道。


    “使君令,打散他們!”


    薑鶴兒說道:“不該殺敵嗎?”


    “敵軍潰敗時,殺敵就如同割草。”楊玄說道:“此刻,以擊潰為主。”


    命令一下,唐軍轉變了作戰方式,以擊散敵軍為主。


    蕭曼延聲嘶力竭的喊道:“集結!都集結起來!”


    可唐軍已經切割開了他的麾下,偶有敵軍集結,隨即被優勢唐軍打散。


    要完了!


    這等混戰最考驗一支軍隊的素養。


    唐軍有條不紊的分割著敵軍,沒有人胡亂砍殺,胡亂衝出陣型。


    那些北遼軍士在奮起反抗,但唐軍卻三五成群,用一種很默契的配合在屠殺著他的麾下。


    總體優勢,局部優勢。


    這一戰,沒法打了!


    當數人開始逃竄時,蕭曼延就知曉,此戰不可為了。


    他的腦海中,此戰的全部經過一一閃現。


    從攻打馭虎部,到伏擊援軍,楊玄的每一次決斷看似無奈,可最終卻獲取了最大的利益。


    章茁不是他的對手!


    老夫也不成!


    敗了!


    一個將領狼狽的策馬過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唐軍已經完成了切割,正在絞殺他的麾下。


    再不走,唐軍就會完成合圍,到時候,誰都不用走了。


    “臨行前,使君囑咐,說楊狗用兵犀利,令老夫謹慎些。若是趕到時,發現楊狗還在,要毫不猶豫的夾擊楊狗。老夫隻記住了夾擊,卻輕敵忘記了謹慎。此次大敗,老夫有何顏麵去見使君?”


    蕭曼延剛想衝上去,就被幾個手下拉住。


    “帶走!”


    十餘人把他簇擁在中間,打開一條通道,亡命而逃。


    “楊狗!”蕭曼延回首看著坡頂,咬牙切齒的道:“這是一萬潭州精銳啊!大遼不會忘記此次大敗!老夫等著看你敗亡的那一日!老夫……噗!”


    他心情激蕩之下,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抓住他!”


    數十唐軍發現了他,兩眼放光來追殺!


    “殺了他們!”


    蕭曼延自然不在乎幾十個軍士。


    “一顆!”


    隨後,他就聽到了歡呼聲。


    三大部很熟悉的歡呼聲,但援軍卻是第一次聽聞。


    “是人頭狂魔!”


    雖說沒見過,但人頭狂魔的瘋狂早已傳播到了潭州。


    看看……割人頭的手法是如此的嫻熟。


    那兩個披著麻袋的軍士接人頭的手法是如此的精準,裝袋的動作也麻溜的讓人讚歎不已。


    從銷售到裝袋,一氣嗬成!


    “撤!”


    蕭曼延伏在馬背上,昏昏沉沉的喊道:“撤!都撤!”


    援軍崩潰了。


    “追殺!”


    楊玄說道:“十裏地!”


    坡下依舊還有被圍困的北遼軍。


    “下去看看!”


    楊玄率先策馬下去。


    “小心些!”


    薑鶴兒跟了上來。


    赫連燕說道:“無需提醒。”


    “為何?”薑鶴兒說道:“此刻亂糟糟的,別被偷襲了。師父說過,再高的修為,可若是毫無防備,一磚頭就能砸死!”


    赫連燕指指下麵,“你看!”


    楊玄策馬到了下馬,每到一處,那些將士都瘋狂歡呼。


    “使君!”


    “使君!”


    “使君!”


    楊玄微笑頷首。


    那些絕望中想衝殺過來的敵軍,無一例外被斬殺。


    薑鶴兒勒住馬兒,輕聲道:“他就像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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