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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10


    打開門,看到年卿的第一眼,蘇朵就直覺姐姐心情很糟糕。


    他解開係在身上的圍裙,放下手中鍋鏟,忙忙地給她倒杯冰水。


    “外麵很熱吧。哈。”


    年卿直勾勾瞪著他,像看隻外星猴子:“蘇朵。”


    “啊。”


    “中午吃什麽?”


    “意式炒飯。是我在國外的時候獨創的!用做意麵的方法做炒飯,有創意吧?裏麵有臘腸、菠蘿、起司、番茄醬、紅酒、羅勒葉……”


    不等他得意揚揚地說完,年卿便起身走進廚房:“你歇著,我來炒。”


    啊?蘇朵臉色一變,趕緊追過去試圖阻止年卿戴上圍裙拿起鍋鏟:“別,小舅媽……哦不,姐姐,你饒了我的炒飯吧,它今兒可沒得罪你啊!”


    “少囉唆!”年卿端起切好的菠蘿粒往油鍋倒去。


    蘇朵哀號一聲,緊閉雙眼,不忍看到這一人間慘劇。年卿上午出門究竟受什麽刺激了?


    “姐姐,不是這樣的。臘腸不能切塊應該切片!”


    “哎喲,羅勒葉現在放香氣就釋放不出來了。”


    “快翻翻、翻翻。糊了糊了糊了……”


    年卿冷冷的聲音傳來:“已經糊了。”


    omg!孫大聖,請你收了神通吧……


    看著桌子上焦糊糊的炒飯,年卿說:“下次,下次我一定能做得更好。”


    蘇朵嘴角猛抽:“還有下次?”


    “嗯。”年卿用力點頭,“從現在起,我要把以前都沒有做過的事好好做一遍。”


    “那也不需要進廚房做飯啊。姐姐,我願意給你做飯的。”


    “我終究要一個人的。隻能自己照顧自己。以前過得亂七八糟,以後再不會了。”


    說完,年卿進臥室裹床單睡覺去了。


    蘇朵的心髒在胸膛裏怦怦咚咚劇烈跳著,恨不能追上去大聲說,有什麽好擔心的,不還有我嗎!


    可他沒資格這麽說。十年前,他喪失了這個資格。在他生平第一次圓滿無比時,就注定了日後永遠地缺失。


    所以蘇朵隻是輕輕幫年卿關上房門,然後坐在飄窗上發呆。


    做飯事件不過是個序幕。年卿開始以無比強大的戰鬥力投入到對陌生事物的熱情中。蘇朵整日被她折騰得筋疲力盡,有好玩的也有不好玩的。


    先說好玩的——歡樂穀之行。


    年卿光是在歡樂穀門口就不亦樂乎了二十多分鍾。她頭戴小獸角,臉頰塗著油彩紅臉蛋,嘴裏叼支棒棒糖。方心滿意足地開始歡樂之旅。


    峽灣森林、亞特蘭蒂斯、愛琴港、失落瑪雅、香格裏拉、螞蟻王國……她一樣沒落下。精力旺盛到小朋友都不如。


    還有那些被她吃掉的零食。蘇朵第一次發現年卿真能吃。可為什麽她就是瘦津津地吃不胖呢?照這種速度,不消半年就能吃成一頭豬。他腦海裏迅速腦補年卿肥嘟嘟胖乎乎的模樣,覺得姐姐那樣子也還是好看的。


    整整一天玩下來,年卿的腳和小腿都酸痛得不行了,最後隻能丟人地被蘇朵背出歡樂穀。她還一個勁兒地吆喝:老了啊不中用了。


    再來說說不好玩的——逛街購物。


    在蘇朵看來,年卿穿什麽都一個樣兒,都好看。


    等年卿真的開始精心打扮自己了,他就目瞪口呆傻眼了。


    “姐姐,這裙子,不行啊,太短了。”


    “很短嗎?”年卿低頭看看,搖頭說,“我覺得剛剛好,襯得我的腿很漂亮。”


    “姐姐,這顏色太嫩了。”


    “你的意思是我很老?”


    拎著大大小小七八個購物袋的蘇朵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我是覺得你穿上以後大街上的小姑娘們都不敢穿這麽亮的顏色了。”


    “怎麽會?”


    “怎麽不會。反正她們怎麽穿也不如你。要我說,咱們饒了廣大美女們,給她們一個展現自我的機會。行不?”


    “那好吧。”年卿忽又生出剪頭發的想法,指著一家美發中心說,“走,我要燙頭發!”


    不要啊。蘇朵最喜歡年卿那一頭長而柔順的發,偶爾指尖觸到,發絲傳遞出的絲滑感總令他無比愉悅。


    好說歹說,終於隻是修剪修剪,沒有上卷發器冷燙精。


    總之,這一天隻能用“驚心動魄”四個字來形容。簡直就是一場敵方強勢進攻、我軍有力阻擊的精彩戰役。


    結果仍然是年卿丟盔棄甲,被蘇朵馱回來了事。


    這些天兩人盡情玩樂,能吃能喝能呼呼大睡。


    夜幕降臨後是休閑娛樂時間。或者看碟子或者聽蘇朵自彈自唱或者胡吹海談。


    這晚年卿再度突發奇想:“吉他難學嗎?”


    “還好,怎麽你想學?”


    “可以嗎?”年卿不確定地問。因為她知道搞樂器的人都很討厭自己的樂器被別人碰。這個經驗是從周子衿身上獲得的。當年她幫周子衿擦琴的時候,每次都覺得像是在完成一次神聖神秘的祭祀。


    “當然。”蘇朵把吉他遞給年卿,幫她的手指尋找正確的位置,“你看,最裏麵這根弦是低音mi,往上依次


    esolsimi。彈的時候手指不要抖,手腕放鬆。這樣……就是大三和弦,是不是很好聽也很簡單?”


    “簡單?”年卿手忙腳亂的,彈奏的那隻手手臂因為緊張架得很高,“我怎麽覺得一點也不簡單。”


    “不要緊張,放輕鬆。”蘇朵來到年卿身後手臂壓住她的,幫助糾正錯誤的姿勢。


    他鼻子裏呼出來的氣息熱乎乎吹在年卿耳旁。這忙不幫則已,一幫好像更忙。


    “那個,你,你往後點,吹得好癢。”她實在忍不住了,嘟囔著。


    蘇朵這才發覺自己與年卿貼得那樣近。側目看去,她小巧的鼻子、濃密的睫毛和氣呼呼的表情都很動人。目光從她臉頰拉回到他撅撅嘴就能碰到的耳朵上,更是引得人別不開視線。蘇朵第一次發現年卿的耳朵長得這樣漂亮,漂亮得摧枯拉朽。耳垂處皮膚粉粉嫩嫩,最好的是她怕疼沒紮過耳洞,小呀麽小完美。


    蘇朵身體的某處緊繃到微痛。


    碰巧此時懷裏的年卿扭了扭身體。蘇朵那張臉忽一下白刷刷又忽一下紅彤彤,驚跳起來躲進洗手間。


    年卿不解地望著逃之夭夭的蘇朵,頗有些不高興:“我彈得有這麽難聽嗎?還躲到廁所裏去。”


    第二天蘇朵說出去一趟。回來時買了好幾張吉他演奏入門教學光盤,一股腦倒在年卿麵前:“以後你跟光盤學。”


    年卿鬱悶了。原本對音樂她就相當不自信,這下徹底被打擊了。


    日子居然這麽一天天雞飛狗跳沒心沒肺地滑了過去。


    公司沒人催年卿上班。她與冷世梵沒影的花邊小新聞下線了,取而代之的是某女明星嫁入豪門。媒體也沒有提過終結者樂隊因主唱消失結束巡演的事兒。似乎一夜之間全世界再沒任何人記得屋子裏窩著的這兩個人。


    所以說嘛,這世界離了誰都照轉,太陽照樣升起。


    兩個人每天傻樂傻玩傻吃傻喝,像是好日子明天就到頭似的,生怕錯過每一分每一秒。因為他和她都知道,好日子總會到頭。


    蘇朵有蘇朵的秘密泡泡,年卿有年卿的煩惱泡泡。兩人小心翼翼地吹著,生怕吹破了,碎片散落一地。


    陳高興結婚那天年卿喝高了。高興摟著年卿說了很多不著邊際的話,她暈暈忽忽地什麽都沒聽進去,就記住了一句話,大意如下:老姐,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這年頭什麽都是日新月異飛速發展。隔個幾天再看,你大爺還是你大爺你大媽卻不一定是你大媽了。


    後來她抱住陳高興的baby死都不鬆手,還直流口水。


    蘇朵這輩子的人都讓年卿給丟盡了。有個參加婚宴的長輩數叨蘇朵:“你怎麽讓媳婦喝這麽多的酒?新郎新娘沒醉,娘家姐姐倒是醉得人事不知。現在的小年輕笨得呦,照顧女人都不會。所以說,女人一定要嫁給比自己大一點的男人,小的就是不行。”說得他一頭黑線。誰讓陳高興一見到蘇朵就小姐夫小姐夫地大呼小叫,搞得大家全體誤會。


    背著年卿回家的路上,蘇朵總算能高興點兒。因為他發現年卿體重增加了,壓得自己直氣喘。這充分證明自己這段時間的喂養是成功的。


    剛把她放床上,她就跳起來鑽進洗手間吐了個一塌糊塗。吐完了走出來,臉色發白。


    蘇朵衝了一壺茶,倒上一杯湊在嘴邊輕輕吹著:“你先去躺會兒,吹涼了給你送去。”


    年卿沒聽見似的,搖搖擺擺走過去,腳一軟,撲通跪坐到地毯上。


    蘇朵嚇了一跳:“磕著了沒有?”


    年卿雙眼迷迷蒙蒙地看著他:“蘇朵。”


    “嗯。”


    “蘇朵。”


    “我在這兒啊,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還是磕疼了?”


    “蘇朵。”


    蘇朵的頭皮開始發麻:“你究竟想幹什麽。”


    “蘇朵。”


    “……”


    “蘇朵。”……


    她喚他的名字就像唐僧給孫猴子施緊箍咒,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緊,聽得蘇朵心髒緊縮。


    這女人臉頰為什麽如此緋紅?她的眼睛為什麽溫柔得快要將他溺斃?她的唇透著誘人的光,像清晨荒野中怒放的野玫瑰的紅色花瓣上沾染的霧珠兒。唇瓣開啟,聲聲喚著他的名字,他,蘇朵,不是別的任何人。


    不行,蘇朵!別忘了,她是小舅的。你錯了一次,還要再錯第二次?


    他心底在激戰,手卻早已不聽使喚,輕輕撫上年卿的臉。


    “你醉了。”蘇朵嗓音喑啞,提醒年卿,也提醒自己。


    “不。”年卿捉住蘇朵的手,牽引著它穩穩落在自己起伏的胸前,“我醉了十年,終於清醒了。”


    蘇朵的防線如馬奇諾防線一樣脆弱可笑,但他仍在努力抗拒試圖找回理智:“你是小舅的……”


    年卿仰起臉,含住他顫抖的唇瓣。


    蘇朵哼了一聲,想哭。他的身體從沒這麽躁動這麽失控過。


    年卿伸出舌尖輕輕柔柔在他唇齒間舔了舔。這一瞬,蘇朵想:下地獄嗎?那就下吧。


    他在夢中預演了不知多少次,終於能在現實中把眼前這個女人壓在身下得到她熱情的回應。


    很快,衣衫扔了一地。他們像兩條光滑的蛇緊緊纏在一起。蘇朵從她的左耳開始一路向下,再從右腳腳踝處返回,讓自己的氣息沁入這美妙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年卿情潮翻湧,早已濕潤。


    進入時,蘇朵遭遇了強大阻力。這使他不得不放慢節奏緩緩推進。身體因此隱隱作痛,卻偏偏急不得。身下的年卿更痛,眼淚都掉了出來。


    可是,無論如何總是會痛的。他低頭吻她,誘使她放鬆、打開。然後,一送到底。


    “嗯……”他們一同喊出來。一個為那撕裂的疼痛,一個為那極致的快樂。


    年卿像蘇朵手中的吉他。任他怎樣撥、彈、挑、掃,總能發出最動人的**。


    一曲終了。蘇朵跌在年卿身上,汗珠一滴滴滴落。他緊緊抱著她,如若珍寶。她團起酸痛的身子在他懷抱裏安穩地休憩。


    待所有都平複,兩人一同洗淨身體來到床上,喝冰鎮蘇打汽水、聊天。


    聊著聊著,年卿忽然問:“能摸摸它嗎?”說完,也不等蘇朵同意,伸出手抓住他威風不再軟綿綿的可愛家夥把玩撫摸。


    蘇朵的臉騰一下紅了:“你……”


    這手感,真舒服。年卿索性把頭枕在蘇朵肚皮上,近距離觀察那個呆頭呆腦的可愛家夥。忽然,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嚷:“它在動哎,天哪。”


    蘇朵喟歎一聲,抓住那惹是生非的手,去收拾它煽風點火的主人。


    年卿被收拾得頭暈眼花,整個人趴在床上動彈不得,雙手再沒有惹是生非的力氣。嗬,像家裏那隻吃飽喝足後曬太陽的懶貓。


    “蘇朵。”


    “嗯?”


    “這樣很好。真好。”


    蘇朵撥開年卿散落肩頭的發絲,把吻印在她白皙的背上。


    這樣的好已經想不出更恰當的話語去描述,就是好,隻是好而已。


    天色昏暗。兩人的肚子一同咕嚕嚕叫喚。


    “我餓了。”年卿說。


    “很累啊,要不叫外賣吧?比薩怎麽樣?”


    “我要吃某人獨創的意式炒飯。”上次的被年卿炒得焦糊焦糊,壓根不能吃。


    於是某人苦命地從床上爬起來,去給那個好命的女人做飯了。


    門鈴響起時蘇朵正在揮動鍋鏟與炒飯戰鬥。年卿套上睡衣去開門。


    “誰啊?”


    門外,沈義笑得很開心。他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子衿給我打電話了,說明天就回來。你電話怎麽回事,最近總是打不通。小卿卿,我可是放下公司一攤子事兒特意跑來通知你的。我在電話裏罵他啦,說他怎麽能不說明原因消失三個月呢。子衿說他有苦衷的,會親自跟你說明。小卿卿,你不用再難過了吧?”


    沈義那個“吧”字生生短了半截啞在嗓子口。他看到了蘇朵:“你這小子怎麽在這兒?”


    他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又發現地上散落的來不及收拾的淩亂衣物。這下,想裝糊塗也不可能了。


    沈義勃然大怒,一拳猛砸到蘇朵臉上:“打死你這不仁不義的渾蛋!”


    “你瘋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你憑什麽?”年卿撲上去,用力踢打沈義。


    “年卿你別管!”蘇朵拉開年卿,把她反鎖進臥室。不管她的呼喊,直直盯著沈義。“是,我不仁不義,我渾蛋。你可以打我,小舅也可以。但不管你們怎麽做,我都要跟她在一起。”他說得很平靜,音量也不大,聲調不高。因為隻是宣告結果而已。


    “沈義!”年卿拍門把手都拍紅了,貼著門斷斷續續地說,“你憑什麽打他?我喜歡他,不許你打他。他又沒做錯事。我和蘇朵在一起,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周子衿,我已經等了他十年,還不夠嗎?難道當年他棄我而去就是應該的,我隻能永遠等著他看著他……請你搞清楚,是他欠了我,不是我欠他。”


    沈義的手上沾著蘇朵的血,血跡漸漸凝固。他拚命隱忍,克製自己想要把一切一切說出的衝動。


    這個女人在說什麽?她知道周子衿的手為什麽會出事嗎?她知道周子衿為什麽不能麵對她嗎?


    她什麽都不知道,卻說這些渾賬話。


    蘇朵直搖頭,示意他們有過約定,那些事永遠不讓年卿知曉。他折回到臥室門口,臉貼著門。仿佛這樣便能觸到年卿顫抖的肩膀:“年卿,你別管這些。都交給我。放心,不會有事。我們不會有事。乖,去床上躺一會兒,等下我們就開飯。”


    年卿倚著門哭得說不出話來。


    “快去啊。”蘇朵催促她。


    “你保證再挨打就還手。”


    “好。”


    待他把年卿哄得平靜下來,轉身一看——客廳裏空蕩蕩的,哪裏還有沈義的人影。


    周子衿歸來的這晚,恰逢初秋第一場雨襲向北京。蒙蒙細雨把帝都暈染成煙灰色。


    同一航班的乘客拖著行李箱或是打車或是被親朋接走。周子衿卻兩手空空,孑然站在微涼雨絲裏。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過了會兒,他點燃一支煙。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著他的臉,是如此瘦削、憔悴、寂寞。忽而,這張臉綻出一個淡淡淺淺的笑。這一笑,似乎冬眠的熊睡醒了,蘋果砸在牛頓頭上,眼前的水泥地麵突然裂開拱出顆大大的璀璨鑽石來。


    三個月。周子衿在那樣與世隔絕的環境裏封閉整整三個月。實在孤寂得受不了時,就在紙上默背當年給年卿拉過的每一首曲子的曲譜。後來那些曲子都背完了,他開始創作新的音曲,每一首都在扉頁上認認真真地寫上:致年卿。


    現在,他回來了,懷裏疊放著對年卿滿滿的思戀。


    吸完這支煙。


    吸完這支煙,他的過去就永遠隻是過去了,他手腕上的傷疤就什麽玩意兒也不是了。周子衿終於能甩開所有的包袱站在他愛的女人麵前,擁她入懷。


    他的年卿此時在幹什麽?是不是也在思念他?周子衿讓她等過十年又三個月。現在開始,他要把此生剩餘的每一分每一秒捧在手裏供奉給她。


    那支煙終於燃到盡頭。周子衿將它碾滅彈入垃圾箱,以極快的步伐走向乘車處。


    一輛車衝他直閃大燈疾馳過來,引擎轟轟作響。


    車在周子衿麵前急停。他這才看清楚,原來是沈義和他的霸道。


    “靠,緊趕慢趕地總算趕到了。”


    周子衿啞然失笑:“你怎麽知道我坐的航班幾點到的?”


    “讓秘書打電話去東京機場查唄。一家家航空公司挨著查,查不出來她就不用來上班了。”


    “沈老板什麽時候學會折磨員工了,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管他們呢,上車。”


    回市區的路上,沈義喋喋不休地說著公司裏的各種情況,埋怨他不該不說一聲就離開搞得他手忙腳亂。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錯。可牽扯到西西的隱私,也實在是不能言說。”


    “哦,西西戒了嗎?那天電話裏你就提了一句,我在開會也沒往下問。”


    周子衿神色略微沉重了些:“嗯,第一個戒毒療程效果很好。他哥哥前兩天把她接走了。有親人陪著,去安靜的地方平靜生活一段時間,徹底戒掉應該沒問題。”


    “子衿,真佩服你。要是我,了不起扔筆錢送她去最好的戒毒所。像你這樣找個偏僻的城鎮租套房子,聘請專業的戒毒人員和營養師。唉,西西也算有福氣的。”


    “有福氣?”周子衿一臉苦笑,“我怎麽覺得她碰到我,根本是一場最深重的災難。沈義,你記不記得西西原來是個多麽單純快樂的女孩?”


    路西西嗎?當然記得。


    兩顆小虎牙,笑起來像小白兔的姑娘。


    就是她在周子衿萬念俱灰的時候給他帶來唯一的快樂和生命力。


    周子衿出事後,周家人拒絕所有人的探視。二老實在擔心一些人的探視會令周子衿情緒異常波動產生輕生的念頭。


    路西西不認識會拉琴的周子衿,隻認得那個躺在醫院病床上蒼白憂鬱的周子衿。她喜歡的不是風華絕代的周子衿,隻是個脾氣古怪的受傷少年。


    這在當時,對周子衿來說及其重要。


    沒有人能懂得不能再演奏天籟的周子衿究竟有多絕望。對他人來說,這隻不過是場意外,左手不能再靈活轉動收放自如。對周來說,這卻是一場精神上的閹割。他永失所有。


    沈義一開始根本無法接受周子衿和路西西在一起。他對周子衿說:“你讓小卿卿怎麽辦?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也很無辜。”但看到這個會笑會鬧的姑娘後,他想,或許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周子衿也這麽覺得。隻是他沒想到年卿會如此固執地等他,如此固執地追隨他,如此固執地出現在每一個可能見到周子衿的場合裏。他更沒有想到,精神上的傷害也有自愈的能力。那場滅頂的精神閹割極其頑強地自我修護,最終痊愈。這使他壓抑太久的情感如火山噴發,使他重新擁有愛的能力。


    “沈義。”從回憶中緩過來的周子衿輕輕歎了口氣,“是我辜負了西西。她在日本太寂寞,才會染上毒癮。我接受了她的感情,卻沒有回報同等的感情。我真是個卑鄙的人,一直以為她的快樂是源源不斷的。得知她吸毒時,我覺得自己該下地獄。”


    沈義的雙手穩健地握著方向盤,說:“你沒做錯什麽,別這麽想。”


    “不論怎樣,都過去了。”周子衿注意到進市區後沈義徑直朝他家的方向開去,“瞧我,隻顧著說話都沒告訴你我要去哪兒。到前麵掉轉方向,我要去見年卿。”他很急,滿肚子的話要跟年卿說,就怕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沈義沒聽見似的,依舊朝前行駛。


    “沈義,沈義。”周子衿詫異地說,“我說掉轉方向。”


    他還是不說話,腳上一用力,“霸道”加速向前駛去。深夜的帝都,交通通暢得很。不一會兒就到了周宅。


    瘋了似的“霸道”終於停下來。周子衿沒有下車,他盯著沈義,問:“出什麽事了?”


    沈義沉著臉,仍是一言不發。忽然抬手就給了自己狠狠一耳光。


    周子衿駭然,趕忙按住他的手:“老師。”他很久不曾稱呼他為老師。此時情急之下自然而然地喊了出來。


    血絲自沈義迸裂的嘴角淌下來。他滿不在乎地拿出手帕抹了幾下,轉過臉,對周子衿說:“你再也不必見年卿。她不愛你了,她愛上了蘇朵。”


    說完這句話,他又轉回來,再不敢看周子衿一眼。


    媽的!沈義在心裏痛罵自己:你好歹在江湖上混十多年了,居然還有不敢看的人?


    其實,哪裏是不敢,不過是不忍罷了。


    兩人並肩躺在床上,年卿問蘇朵:“還疼嗎?”


    距離傍晚那場驚心動魄的打鬥已經過去許久,現已是隔天淩晨。年卿卻仍覺得害怕。


    沈義憑什麽那樣怒氣衝天?就因為她這樣一個女人糾纏於舅舅與外甥之間嗎?


    蘇朵了無睡意,直盯天花板。心不在焉地說:“不疼了。”


    年卿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麽,慌亂極了:“你,你是不是也像沈義那樣想。我十年前和你小舅在一起,十年後又與你在一起。我根本壞透了對不對?”


    蘇朵回過神來,把她緊緊攬進懷裏。


    這一夜很涼。他拉過薄被蓋在兩人身上,努力想要讓渾身冰冷的年卿暖起來。但擁抱和被子作用都不大。懷裏的女人仍是顫抖得厲害。


    他鑽進被中,輕手輕腳地解開年卿睡衣的扣子,脫去睡褲剝掉底褲。年卿周身漸漸溫暖,某些地方甚至熾熱無比泛濫成災。她流著淚,在蘇朵的身下輾轉、抽泣,直至快樂。


    蘇朵奮力衝刺。隻有這樣,某個夜晚沈義告訴他的那些事才能被他拋在腦後。


    該不該讓年卿知道?


    十年前,酒醉的蘇朵年卿被人下了***丸。致使十四歲的男孩和十九歲的少女做出最荒唐的事。下藥的人拍下了他們迷亂時的照片。照片第二天就洗了出來,整整一遝塞在周宅信箱裏。信封背麵印著一行字:若想拿回底片,請周子衿獨自一人於x時到xx處相見。


    周子衿如約而至,隨即被人擊昏。醒來時,隻看到渾身的血,而他左手已經無法動彈。


    “啊。”蘇朵輕喊一聲。


    他伏在她溫暖的身體上,淚滴汗滴混在一起墜落。


    不。不能讓她知道。


    蘇朵不怕年卿知道後不再愛他或說不能愛他。他隻怕年卿知道周子衿的手是為了他二人廢掉的,會永遠陷入自責的痛苦中無法原諒自己。


    這樣的債,他一人背負就好。至於姐姐——他低頭看她,在她情潮未退的嫣紅麵頰上溫柔親吻——讓她快樂下去吧。相信換作小舅,也會是如此選擇。


    其實十年前周子衿已經這樣選擇了不是嗎?


    沈義告訴他,周子衿在麵對警察調查的時候很消極,關於照片隻字未提。這案子找不到任何線索和突破口,警方最後隻能不了了之。“你小舅若不是為了年卿,怎會不想為自己的手報仇?如果年卿知道了當年的一切一切,你以為她還會再看你一眼?”


    所以,蘇朵後來才會黯然離開。心甘情願承認年卿應該是屬於小舅的。


    躺在蘇朵溫暖的懷抱裏,饜足的年卿問:“幾點了?”


    蘇朵抓起手表看一眼:“五點半。天該亮了。”


    年卿從他懷裏掙脫,搖著他的手:“反正也睡不著。去燈市口喝豆汁兒吧。”


    “你想去?”


    “嗯。想去。”


    很早很早以前,年卿就幻想著和自己愛的人穿著最平常不過的衣衫,手牽手在北京彌漫薄薄晨霧的街頭漫步。五毛一塊喝得飽飽兒的。她覺得這樣會很幸福。隻沒想到,帶給她如此幸福的男子並不是她夢想了十年的周子衿。但她此時已是超級滿足。


    生活就像一罐動物餅幹。她把最不喜歡的動物形象都挑出來先吃掉,從此剩下的都是她喜歡的,可以慢慢享用了。


    蘇朵捏捏她的下巴,用力點頭說:“好。想去咱們現在就去。出發!”


    周宅負責打掃的阿姨照例每天六點起來遛狗。就是那隻寶貝得不得了牛頭梗傑克。


    遛完傑克,她從院子裏看到客廳亮著燈,當下有些好奇,難道昨晚沒有把燈關好?想至此趕忙走進客廳,沒承想唬了一跳。


    “周先生,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真有點害怕。周子衿衣衫褶皺形容憔悴,坐在沙發裏一動不動像尊石雕像。怪嚇人的。


    “周,周先生,您怎麽了?”


    周子衿緩緩轉頭看她:“沒什麽。你去忙吧。”


    “哦。”阿姨轉身離開。


    周忽然又叫住她,問:“小蘇少爺這段時間回來過嗎?”


    阿姨搖搖頭:“沒有啊。一次也沒有。”


    “很好。哦,給我準備一份早餐。”


    阿姨心裏嘀咕著,去廚房忙活了。


    還沒一會兒,就聽見匆匆離去的腳步聲,巨大的“砰砰”關門聲,周子衿發動q7時震怒的引擎聲此起彼伏地喧叫。


    她追上前:“周先生,您要的早餐還沒……”一句話沒喊完,q7呼嘯而去轉瞬不見蹤影。


    門敲了又敲,沒人。


    周子衿看看時間,七點十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隔壁鄰居剛好出門,好心地跟他打招呼:“您找這家的年小姐吧?她出去了。好像是早上不到六點鍾就走啦,跟男朋友一塊。”


    “男朋友?”


    “是呀。”鄰居是個熱心大媽,但也挺多事的。她忽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昨天有個男人找上門,跟年小姐的男朋友打了一架呢。唉,現在的年輕人對待感情跟過家家似的,關係亂得很哪。”


    “哦。”周子衿臉上掛著禮節性的微笑,“那我改天再來。謝謝大媽。”


    他其實並沒有走,而是坐在冷冰冰的車裏繼續等待。


    終於,細雨蒙蒙的薄霧裏,蘇朵牽著年卿的手兩人依偎著走過來。


    周子衿望著臉上掛著幸福笑容的年卿,心裏不知麻了還是如何,幾乎沒有任何知覺。年卿手裏拿了一個吃了小半的焦圈兒,自己玩鬧似的咬兩口再送到蘇朵唇邊要他咬兩口,蘇朵故意偏過頭不肯吃卻又在年卿吃的時候去湊熱鬧,結果焦圈兒被他們忽略到一旁,嘴唇親親蜜蜜貼在一起。他們穿著普通的衣衫,一樣地不修邊幅,像所有普通情侶那般旁若無人地親昵。


    周子衿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輕觸自己的唇瓣。那上邊,年卿的味道一直殘留著,他永生不忘。可年卿的唇瓣上早已覆蓋了蘇朵的味道,怕再沒有周子衿一絲絲的氣息。


    周子衿推開車門,喊那個幸福女人的名字:“年卿。”


    蘇朵和年卿臉上的笑容迅速隱退,呆立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能和你單獨談談嗎?”他接著問。


    年卿掙開蘇朵的手,說:“好。”然後把手中的焦圈兒遞給蘇朵。“你先回去。我很快也會回去。”


    蘇朵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讓我跟小舅解釋。”


    “不。”年卿想都不想,一口回絕,“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蘇朵,他是你小舅,他也是我曾經愛過的人。如果你尊重他,如果我曾經真的愛過他,那無論如何我都應該跟他好好談談。至於你心裏的愧疚,那是你跟他之間的事。你們可以再約時間談。”


    蘇朵抓住她的肩膀:“我不想讓你辛苦。”


    “怎麽會?”年卿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幸福。”


    望著她閃閃發亮的眼睛,蘇朵忽然覺得什麽都不可怕了什麽都值了:“好。你去,我在家裏等你。”


    年卿上了車,關上車門。聽見周子衿沙啞的聲音:“四十七分三十五秒。原來等待是這樣的漫長磨折。”


    “如果你等過十年零三個月,會覺得這根本不算什麽。”


    周子衿的心口忽然恢複了知覺,猛地一窒,生疼生疼。他看著年卿:“我以為,我們約定好了。你會等我回來。”


    “我也以為,你隻是去個幾天。可是你再一次無聲無息地消失。周子衿,沒有女人能夠承受這樣的消失。它的時間單位都是以年月為單位計算的。太可怕了。你沒有體會過,真的太可怕了。”


    “我有給你寄過一封快遞,我為什麽無聲無息地離開,為什麽來不急跟你說清楚,上麵解釋得很明白。”


    年卿一怔:“快遞?”她想起的確有個信件被她丟在角落裏,那時她情緒低落,什麽都不想看。


    “你沒有收到?”周子衿完全沒有考慮過她不曾見過那封信。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


    “周子衿。”年卿心裏升出一股難喻的憤懣,“我們沒有生活在古代社會。你還可以有很多方式告知我。為什麽你總是這樣的自以為是!”


    “是,我真是自以為是。”


    那天他接到路西西的電話趕到她的公寓。路西西的毒癮剛剛發作完。她蒼白得像一隻鬼,求他幫幫她,求他不要離開她。


    路西西是聰明敏感的。她早感覺到周子衿心底有個女人。她都跟他訂婚了,周子衿卻仍是不願碰她。從那晚開始,路西西腦子裏的某根弦徹底斷了。告訴周子衿自己染上了毒癮,或許是她留住他的最後手段。她了解周的優柔寡斷,知道他萬萬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自己。


    果然,周子衿想要分手的話一個字都沒說。他立即作出決定,連夜安排好一切,帶著路西西離開北京,陪她戒毒。


    路西西求他不能想別的女人,隻能看著自己。周子衿全部答應,隻要她能戒掉這該死的玩意。


    那三個月是不堪回首的。周子衿硬是陪她熬了過來。


    路西西的身體備受折磨,可精神是快樂的。終於,戒毒師宣布她度過了最艱難的療程。她可以離開那間屋子了。


    周子衿的房門虛掩著,路西西湊著門縫往裏看,周趴在桌上睡著了。她躡手躡腳走過去,笑著撥弄他的頭發和他憔悴的臉頰。書桌上堆滿了五線譜手稿,路西西好奇看去,絕望地發現每一支曲子都是獻給同一個女人的。


    這個男人的心裏,被那個女人填得滿滿的。她還能有什麽機會?如果十年時光還不能讓周子衿愛上自己,那麽再有一百年也是枉然。


    她隻有一個選擇——放棄。讓周子衿自由,也給自己自由。


    年卿等了很久,周子衿仍舊默不做聲。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她問。


    “怎麽,我們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了?”


    “子衿。”


    她這樣叫他,使他不得不動容,眼眶酸澀起來:“嗯。”


    “我們……都過去了。無論是怎樣地陰差陽錯,錯過總歸錯過。我現在很幸福,希望你能比我更幸福。”


    “就這樣?”


    年卿望著他。風華絕代的周子衿為她形容憔悴,她很難不動容。真不明白,他們是怎麽走到今天的。十年零三個月,就這麽揮霍掉了所有的感情?感情這東西究竟是什麽?為什麽來時洶湧去時縹緲?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畢竟承載著自己初次的情感。那時她以為這愛會天長地久,怎知保質期不過十年零三個月?


    “就這樣吧。我曾經恨過你怨過你,現在不恨也不怨了,我原諒你了。”


    “原諒我?”


    年卿點點頭:“是。”


    周子衿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滴了出來:“謝謝,謝謝你的原諒。謝謝,謝謝……哈哈,很抱歉,我實在是……哈哈……”


    他這樣笑,年卿難過極了。她握住他一隻手,不知該怎樣安慰,斷斷續續地說:“別這樣,子衿……不管怎麽說,我們曾經完整地互相擁有……那段感情絕不是假的……我們隻是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弄丟了彼此……下一個路口,會有個人等著你,陪你繼續走下去……”


    年卿不說還好,越這樣講周子衿的笑越是無法止住。


    他就這樣笑著,笑到精疲力竭,笑到氣力全無身體癱軟。他虛弱地喘息,眼前一片眩黑。


    “年卿,年卿……”周子衿忽然驚恐地發現身旁的座位是空蕩的。她走了,竟然這樣子走掉了。“年卿,年卿,年卿!”他拚盡最後的力氣喊了幾聲。而後徹底神誌不清昏厥過去。


    其實年卿沒有離開。她隻是受不了周子衿的笑聲,下了車蹲在路邊緊緊捂住耳朵。聽到他終於停止大笑喊她的名字,年卿又回到車上。


    周子衿的情況嚇壞了她。


    不。她不許他有事。他必須比自己幸福比自己快樂。她不許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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