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半日一夜,眾人再次啟程。


    陶蔚然騎著萍兒,就伴在楚擎身邊,走在最前方,不時討論一番。


    陶胖子畢竟是東海的坐地戶,很多情況比其他人都了解,楚擎趴在馬背上,一邊探討一邊記。


    陶少章就跟在後麵,咬牙切齒,不時罵上兩聲。


    萍兒還是那麽的傲嬌,誰都能騎,哪怕讓兩百斤的陶胖子騎,就是不讓陶少章騎乘。


    “東海民心盡失,真的可謂是民心盡失了。”


    哪有人不熱愛自己的家鄉呢,可提及尚雲道,提及東海,陶蔚然總是一副憂愁的模樣。


    這也是他跑到京中科舉的部分原因,在尚雲道,放眼就是一個字,苦,不是他苦,更不可能是他陶家苦,而是百姓苦。


    改不了,隻能看著,看著,又心裏堵得慌,這才離開了尚雲道,去京中科舉,權當鍍金和散心了。


    “尚雲道尚可,看要知在廣懷道,不少瀛人坐著船大搖大擺的來到我大昌的國土上,官府敬若上賓,甚至不少大儒還誇讚著,誇讚瀛人皆是知書達理心懷大義之人,兩國可謂邦交,永世修好。”


    “去他媽的。”


    楚擎冷笑連連:“有的時候,這些所謂的大儒或者當官的,比瀛賊還可恨,今天說瀛賊好,明天瀛賊幹了天怒人怨的事,又怪百姓們拿瀛賊當好人看,說好的是他們,說不好的,還是他們,現在帶頭舔人家,將來就別怪子孫們都是賣國賊,還不是被他們誤導的!”


    對於這些所謂的大儒,各種型號的磚家,楚擎真的是厭惡到了骨子裏。


    昌朝開朝這麽多年,對待瀛人,一直比較寬容,無奈的寬容,哪怕不少人知道那些海盜就是瀛人官軍,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打不了,現實不允許。


    然後就出現了很多所謂的大儒,為那些瀛賊歌功頌德。


    百姓知道什麽,百姓沒事不上工不種地,跑東海看瀛賊燒殺掠奪去?


    大家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不是通過這些所謂的大儒和地方官員所說的。


    然後令人作嘔的情況就出現了,當昌朝想要發動戰爭報仇雪恨的時候,百姓們就很懵,瀛人不是挺好的嗎,不是心懷大義,不是知書達理,不是要永世修好嗎?


    一看百姓猶豫了,官員和各種型號的大儒又跳出來了,哎呀,你們是賣國賊,你們不愛國,你們都要當叛徒。


    哦,搞了半天,說好的是你們,說不好的還是你們,之前舔人家,收人家錢的時候想什麽,現在又說人家不好,說我們愚昧無知,說我們不忠君愛國了?


    掏出小本子,楚擎唰唰唰記上幾筆,給王通通喊了過來。


    “一會到了台州,馬上寫信,寫給二狗子,告訴他,但凡京中哪個大儒再胡咧咧,全抓了!”


    王通通不解的問道:“大人您說的這個胡咧咧是指?”


    “比如有個大儒,說邊軍龜縮不出,不勇猛,怯戰,那就抓,抓到京兆府門口,當著百姓的麵,讓他背三十六計,不用背原文,就三十六計的名稱背全了就行,少背一個,十棍子,不是專家嗎,不是懂軍事嗎,三十六計總能背下來吧。”


    王通通哭笑不得:“行,卑職到了台州就寫信給江統領。”


    楚擎氣呼呼的接著說道:“還有說什麽新律不得民心的,讓他背舊律,背不下來全文,照樣揍,不是懂律法嗎,懂律法,舊律總該看過吧,總該滾瓜爛熟吧。”


    楚擎越說越來氣,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


    “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讀了四書五經有個功名會做幾首詩頂個大儒專家頭銜的,天天喜歡跑書社,跑茶樓指點江山的,挨個抓,抓到京兆府外麵,抓到百姓麵前,不是全知全能嗎,不是什麽都懂嗎,讓他們和百姓說,說服不了百姓,就給老子往死裏揍!”


    “還尼瑪半本論語治天下,將論語就放在他麵前,問他如何滅掉涼戎,如何解決東海海盜之患,如何增加國朝賦稅,如何提升糧食產量,說不明白,往死裏揍!”


    “說的好,就是要往死裏打!”


    一聲大笑聲傳來,騎著一匹瘦馬的廖文之一夾馬腹,來到楚擎身邊,哈哈大笑:“楚嘟嘟此話,可謂是說到老夫心坎裏的,大儒名士,皆是邀買名聲大言不慚之輩!”


    楚擎猛翻白眼:“你不也是大儒名士嗎,在潿江那邊挺出名的。”


    “老夫不成大儒名士,如何去罵其他的大儒名士,若不成大儒名士,連與他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楚擎豎起大拇指,廖文之這個角度,很刁鑽啊,這個思路是對的。


    後麵的小夥伴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楚擎為什麽會發這麽大火。


    其實大家已經習慣了,關於所謂的大儒,所謂的名士,曆來都是如此,“無所不知”無所不懂。


    什麽是大儒,就是知識分子,給四書五經,給論語,讀的通透了。


    然後大家就信奉所謂的半部論語治天下。


    可問題是這所謂的半部論語治天下,也是這群大儒和名士說的。


    這就是個很奇怪的事情,論語的內核是一種精神信仰,關於正道與禮的深層次見解,要求著人們敬畏天地與良心,可孔子他老人家,什麽時候精通治國了?


    民生、軍事、賦稅、商業、經濟建設等等等等,論語裏麵還寫這些東西了嗎,學了論語,就精百業,通百事,什麽都懂????.23sk.


    “論語,嗬。”楚擎這段時間也習慣了看各地千騎營的信件了,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兩件事。


    第一件事,天災來了,那些所謂熟讀四書五經的官員,大手一揮,本官與百姓同生共死,然後看到死了幾千個百姓,他也直接跳井了,跳井之前,還發表一片長篇大論,標榜著自己有著多麽高尚的品質與道德觀念。


    最逗的是,那些所謂的大儒,乃至朝廷,都豎起大拇指,哎呀,這是個好官啊,這得名垂青史啊,不惜命,不惜身,我輩楷模啊。


    感情百姓讓你當父母官,就是為了讓你陪葬的唄?


    其實相比較來看,這都算不錯的,有關係有人脈的,直接平調,你這地方死人了,那本官去沒死人的地方繼續當官就完事了唄,什麽,不行,那我自罰三杯總該成了吧。


    還有一件事,官不如吏,尤其是地方官場。


    就比如一個小小的縣城,要是給縣府突然綁了扔井裏,對百姓沒有任何影響。


    可要是下麵天天跑斷腿的文吏突然沒了,就看吧,那些所謂的官老爺,連治下百姓有多少戶都記不清楚。


    “所謂的大儒,名士,專家,可以真正提出良好建議,並且有資格張口的,讀不讀四書五經無所謂,隻要懂百姓,真正的懂百姓…”


    頓了頓,楚擎想到了一個詞:“專業,對,專業,擁有專業的人,才是真正的專家,真正的大儒名士。”


    說完後,楚擎又露出了笑容。


    他就是這麽想的,無非倆字,專業!


    很多時候,處在那個位置,未必就是專業的。


    三年步兵,陪女朋友逛街,累癱了。


    五年健身教練跑工地上和農民工大哥掰手腕,輸了。


    八年消防員上樓,沒跑過送外賣的。


    十年偵察兵藏私房錢,老婆一搜一個準。


    十五年癲癇,抖不過食堂阿姨的手。


    二十年單身狗,爭寵爭不過寵物狗。


    大城市金牌律師張三回村,都說不過村頭的大媽。


    不是說這些人不專業,而是分情況,消防員是負責救火的,不是比誰爬樓梯快,偵察兵是特戰、排雷查探敵情的,不是專門藏私房錢的,很多事就是這樣,看似有關聯,實際上一點聯係都沒有,沾點邊,實際上又不沾邊。


    隔行如隔山不可怕,怕就怕那些臭不要臉什麽都不了解的整天瞎逼逼,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在那胡說,可就是敢說,就是敢建議別人,這就是個很莫名其妙的事,然後大家就習以為常了,這群專家們,也習以為常了,能忽悠一個算一個,反正肯定能忽悠到,實在忽悠不到也沒問題,錢到手裏就行。


    “二通,到了東海後記名字,但凡給瀛賊歌功頌德的,全記下來,早晚有一天,一起收拾,這群王八蛋生活在東海,比誰都清楚瀛賊是個什麽德行,這種人,根本不是蠢,就是單純的壞,收了錢後使壞!”


    廖文之深以為然,這就是他瞧不起“同行”的緣故。


    歌功頌德的是他們,等到風向一變,罵人家的,還是他們,或者誰給的錢多,他們就幫誰說話,一點底線都沒有。


    廖文之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攻城掠地,他不懂,但是他懂噴人,噴的就是同行,等楚擎將東海的事都辦的差不多了,他挨個噴,將那些所謂大儒名士令人作嘔的嘴臉,大白天下,讓天下人看看,這群人,究竟是多麽的醜惡。


    廖文之心中冷笑。


    大儒,嗬,我呸!


    肖軼騎著馬趕了過來:“要末將說,都砍了算了,還記什麽名字啊,誰不爽利,就砍誰。”


    楚擎看了看周圍,麵帶困惑。


    沒人召喚阿軼啊,這家夥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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