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城,大道通衢之城。


    東南官道,兩日路程,直入廣懷道。


    東西官道,一日半的路程,直入尚雲道。


    東北官道,三日路程,直入羅雲道。


    台州知州姓祝,祝明遠,坐鎮台州治理軍民事務。


    台州城的位置極為重要,如果是邊關的話,台州就算是望原城。


    不過這麽說也不準確,因為望原城距離邊關城牆很近,距離北關最近的城牆也就半日路程罷了,而台州城通三道,三條官道九條岔路,人少不必說,如果是人多,比如幾千幾萬軍伍,想要出三道,必經台州城。


    看似四通八達,實際上這台州城就是軍伍重鎮,城內沒太多軍卒,可軍備六處,四處折衝府與兩處屯兵衛,就在東南兩側十裏處。


    說的再直白點,如果東海叛亂,或者瀛賊打了過來,那麽必須打下台州城才可以繼續行軍。


    昌朝建朝時,皇帝分封開國功臣,很多勞苦功高各種型號王爺勳貴之類的,都分到了鳥不拉屎的東海三道,美其名曰為朝廷把守邊疆,但是長眼睛都看出來了,就是讓這群人遊離在核心權利圈外圍,越遠越好,當年可沒什麽律法要求貴族武裝不能超過多少人,就這些勳貴們,誰手裏沒個幾千上萬乃至數萬號人,水淺王八多,東海皆大哥。


    當年開國皇帝想的也挺好,給那些比較能打的,小弟比較多的,都扔東海去,就依這群大哥們的脾氣,肯定得給腦漿子都打出來。


    事實上的確如此,這群大哥們到了地方後,先幹本地佬,再互相幹,一邊幹,一邊消耗著相互之間的實力。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朝廷督建了台州城,並且派遣重兵駐守。


    等於是給東海畫了個半圈,那邊是海,這邊是台州城,你們打生打死都可以,但是千萬別過台州城,趕過來,台州城的重兵就磕你們。


    要麽說就皇帝這個行業,論生猛,肯定是開國皇帝最生猛。


    昌朝開國皇帝那就和養蠱似的,不是兵強馬壯嗎,不是恃功自傲嗎,都去東海,靠拳頭說話,誰贏了誰就是東海大哥。


    那時候也有不少謀士建議皇帝,拉攏一批,打壓一批,如何如何的。


    皇帝根本不聽,拉攏不用了,打壓吧,不用壓,就打。


    謀士就很懵,打誰?


    皇帝說了,誰贏了打誰。


    過了沒幾年,東海真正的大哥終於角逐出來了,然後被皇帝一頓揍,自此之後東海再次變成了一盤散沙,從根本上削弱了這些類似於“諸侯”的各方勢力。


    各種型號的勳貴,傳承了幾代,逐級遞減,封地少了,待遇也沒了,最後就變成了世家。


    在這個過程中,台州城就顯得極為重要了,屯兵,集結兵力,作為一道防線,說是防止海上之敵深入昌朝腹地,其實防的就是東海那些勳貴們。


    不過到了後期,和瀛島那邊的溝通逐漸變多,海盜也越來越猖獗,台州城的位置就更加重要了。


    海戰和陸戰不同,陸戰的話,有個什麽風吹草動,朝廷能提前知道,海戰可不是,真要是出了一群二五仔領路黨,瀛賊坐船直接登陸,根本給不了朝廷太多的反應時間。


    那麽坐鎮台州的祝明遠是個武將出身也就好理解了。


    今年剛好五十,為官三年,為將卻是三十載。


    祝明遠剛出道的時候趕上了好時候,昌朝以前尚武成風,尊重武人與軍卒,那時候推舉為官,要是懂韜略兵法的,是有加分的。


    祝明遠也正好是趕上了推舉武將的末期,出道就成了校尉,在各處軍營中摸爬滾打三十年,太上皇登基後,將他調到了台州當知州,雖無兵符,卻可在戰時號令六處兵備。


    祝明遠長的不像武將,像文臣,不但消瘦,還留著長須,此時正坐在知州府正堂之中。


    陪伴在側的是羅雲道舟師蛟營副將溫雅。


    溫雅也不像武將,麵白無須,不到三十歲,像個文弱書生,唇紅齒白,要不是穿著甲胄,誰也不會認為這是個武將。


    一般舟師將領都黑,曬的,但是溫雅就和天生曬不黑似的,要是被提及了身份,會讓人誤會這就是個天天坐在班房裏的閑散將領,不出門。


    “這千騎營大統領,前軍都督,是帶著兵符來的。”


    呷了口茶,祝明遠望著溫雅,淡淡的說道:“可持了兵符,你舟師,卻隻有蛟、鯤二營軍卒調動,更莫要說,二營應有六千軍卒,你卻隻帶來了一千四百人,就不怕那楚都督,要了你的腦袋?”


    溫雅微微一笑,走上前,客客氣氣的給祝明遠添了新茶:“就是因楚都督持了兵符,上官們才允末將帶了一千餘人,若是沒這兵符,便是半個人,都不調來。”


    “下馬威?”


    “下馬威。”


    祝明遠瞳孔微縮:“不怕失了腦袋?”


    “這是東海。”


    “東海,也是昌朝境內。”


    溫雅坐下後,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是昌朝境內,卻是昌朝境內的東海。”


    “還有半日,至多一日,楚都督便會至台州,本官,照實說?”


    “照實說,說海盜猖獗,舟師駐守海岸防線,無法調動過多兵力。”


    “你不怕死?”


    “怕。”


    “既是怕,為何還敢帶著一千餘軍伍來此?”


    “末將覺著,楚都督,應比末將還要怕。”


    祝明遠哈哈大笑,隻是這笑容,並不爽朗,帶著幾分冷意。


    笑聲止住,祝明遠放下茶盞:“不,你怕,不是不怕,而是覺得,楚都督,不敢動你舟師人馬,有恃無恐。”


    溫雅沒開口,卻算是默認。


    “你我心知肚明,所謂齊王叛亂,子虛烏有,就是為了這千騎營大統領帶著兵符而來,而你舟師,卻知調動了千餘人。”


    祝明遠緊緊盯著溫雅,聲音愈發冷淡:“你說你不怕死,你的上官不怕死,可死在這位千騎營大統領手中的人,也不怕死,如今,早已成了荒墳枯骨。”


    溫雅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這是東海,不是京城。”


    “你應該怕的,你們舟師,也應該怕。”


    “大人怕了?”


    “怕,自然是怕,隻是不怕那楚都督。”


    “那是怕天子?”


    “你可否聽說過楚文盛這三個字?”


    溫雅皺了皺眉:“工部左侍郎,不,工部右侍郎楚文盛楚大人,千騎營大統領楚擎之父?”


    “不錯,待楚都督來了後,若是你僥幸不死,回舟師大營後,告知你的上官,本官,知曉他們不怕天子,不怕朝廷,更不怕楚都督,可他們應該懼怕楚文盛,念及本官與舟師這三年來的交情,若是他們想害楚都督,定要提前告知本官一聲,本官,也好及時帶著家小乘船逃離,免得,滿門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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