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每天晚上來這裏瘋的隻有我一個人,後來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才形成了現在的規模。”開花梨邊說邊帶著周泓穿過群魔的舞池,期間脖子、手臂等暴露在外的部位撫擦過一條條冷不丁穿出霧靄的森白臂膀,或冰涼或溫熱,卻無一例外地帶著柔滑細嫩之極的觸感,彌散在霧氣裏的各色香水和酒精混雜的氣味,令得周泓打了不止一個噴嚏。


    周泓不由想起了這樣一個道聽途說的傳聞,那是距今八年前的某月某日,一群早就看涅法德姆不順眼的衛道士組織了一場規模空前的示威活動。人數之多,足夠在整個涅法德姆學院外圍,形成一堵不留死角的封鎖牆。


    示威人群就那樣將整個學包圍,阻斷了任何與學院相關的人員及物資的出入,以討伐和譴責為名的各種標語和口號,響徹了這方魔域上空,從白天到夜晚,一連持續了多日。


    在那段時間裏,整個學院幾乎處於和外界完全隔離的狀態,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也進不去。或許正應了那句“失道者寡助”的老話,校方雖是幾度向外界各方求援,卻未曾得到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幾近絕望的涅法德姆人終於有了大限將止實感,然而,涅法德姆人的字典裏似乎永遠都沒有懺悔這個詞的立足之地,也沒有人願意舍棄“家園”自海上撤離,而積極抗爭對於廢柴屬性爆棚的涅法德姆人而言可謂更不現實,於是也隻能破罐子破摔了。一場調動了當時學院內一切剩餘資源的末日狂歡,就在衛道者們的整天呐喊聲中愈演愈烈,平日裏已經足夠荒唐的學員們紛紛有了一種把這種荒唐演繹到極致的覺悟。


    結果,各種各樣令衛道者們聽得格外刺耳的聲響,就這樣從學院的各個角落聚集成一陣陣聲流,以學院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去,再後來,竟發展成成群成群地出現在示威者目所能的房頂上,或是臨近外圍隔離欄(網)的地方,不知羞恥地群魔亂舞著,園中的男男女女們和著強勁的搖滾和電子樂的節拍,前赴後繼發出的鬼哭鬼哭狼號般的叫喊,尤以女生們歇斯底裏的尖聲嘶叫最為刺耳駭人,其所形成的的和聲在某些特定的時刻甚至蓋過了外圍萬人的呐喊聲。癡笑、癲笑、狂笑聲,以及各類不象是人類所發出的聲響也不絕於耳……


    是時,校園裏起了一陣妖異的霧氣,把那種邪媚的氛圍烘托得好像三倍濃度的espresso----照親曆者的說法,當時的場麵簡直詭異得不能更詭異了。接著,包圍者的陣營裏陸續開始有人發起了高燒,起先是體弱者和女性,但很快就蔓延到了青壯年的男性。以至於到最後,帶著忍無可忍的怒火,越過底線衝進校園去的衛道者,隻有三千多人。而這三千多人之中的絕大多數,隱沒在愈發愈發濃厚的霧靄之後,便再也一去不返。


    他們仿佛就被霧靄吞噬了一般,消失在了涅法德姆的校園裏。迄今為止,一種比較靠譜的解釋,是這群人衝進去的那一刻就已經處於了精神失常的狀態,本來是帶著破壞的目的進去的,最終卻在霧中迷失了方向,就那樣一路徑直往前衝啊衝,當然卻不排除受到校內涅法德姆人引誘的可能,就這樣穿過了整個學院,悉數翻過堤壩衝進了海裏。即使這個時候清醒過來,在要往上爬已經不可能了,先落水的勢必被後落水者掀起的水波越推越遠,再加上海上霧氣比路上更重,要有目的地朝某個方向遊去又不可能。況且,如此多的人相繼落入海裏,那樣手忙腳亂地撲騰,極易造成大量的水泡致使海水密度降低,密度降低意味著浮力降低,平時會遊泳的人怕是也會迅速下沉,加之倘若當時水溫較低的話,會極大加速體力的消耗,悲劇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最後,在經過一番掙紮之後,全數被大海無情地吞沒了。支持這一假設的,是日後陸續出現在海麵上的浮屍,留在涅法德姆校園內的大量腳印,以及因為酒精中毒而倒在半途的幸存者的自述。是的,他們能撿回一條命,可能是被涅法德姆人的戒指放電擊昏,可能是撞到了什麽東西而暈了過去,也可能是因為吸入了大量超越了自身肌體抵禦力的,彌散在霧氣中的酒精及類似的神經麻痹類物質。


    具一名幸存在自述,在能見度不足五米的濃霧裏一個勁地往前衝啊衝,想要如猛獸撲倒林間的小鹿一般撲倒逃竄的涅法德姆人,予以毀滅性的痛擊,卻在每每眼看就要得手的時候,撲了一個空,幾個回合下來,便一頭栽倒,不省人事了。至於那些沒有不省人事的,說不定就這樣一路抵達了學院的盡頭,臨海的堤壩,然後.....


    如果加上在奔跑中踩踏傷亡的,現場病倒後送醫不治或瘋掉的,最後能玩好無損地回去的,隻占那群所謂的衛道者之中的兩成還不到,用傷亡慘重都不足以形容其淒慘的程度。


    和諸多其他與涅法德姆有關的都市傳說一樣,周泓起先對於上述的故事一直不以為然,隻是此番親自經曆,親自感受了仿佛彌散在每個空氣分子裏的魔性氣息後,他再也無法以從前那種“這事絕不可能發生”的態度看待那些傳說。


    “涅法德姆四個字寫成英文的話,就是nyphetamine。而這個詞實際上是以(nyphet-馬猴燒酒)和(amphetamine-安非他命)為詞根的組合詞,可以理解為是致人神魂顛倒的魔女,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隻要在某知名航運網站搜索“蛇蠍魔女”的英語,查到的對應詞也就是nyphetamine。”開花梨對周泓這樣解釋道,是時,“墳頭蹦迪組”製造的噪音已經逐漸遠離了兩人,而墳墓的領地卻依然向前延伸著,不知到哪裏才是個頭。


    “可以說,這所學院最終變成今天的樣子是早已注定的,而能來到這裏的也都是天選之人。”開花梨說道這裏,自我陶醉般地轉了一個圈,瞄了一眼周泓道,“怎麽不說話?認為花醬的話根本不值一駁嗎?說對了吧?”


    周泓總有種感覺,眼前這個小娘麽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心思。當然,他是不信世界上真有讀心術這回事的,對方顯然有著非同常人的洞察力,絕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


    “我說你這個人還真是無趣哎,有那麽漂亮的女孩子在身邊,還老板著一張醜臉,這樣下去不怕注孤身嗎?”開花梨說道。


    “嗬嗬,這下你可猜錯了。”周泓心裏暗道,表情卻依然沒有變化。


    “你今兒個碰到花醬算是交好運了,反正你有沒有明天還是個未知數,素有著名男科大夫之稱的花醬不介意免費贈送一次墓園野戰體驗,聽起來就很刺激吧?”


    直到此時,淩然的怒意方自周泓的眼中斜斜地射出,嚇得少女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忙做出羞悔交加的樣子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玩笑開大了!”


    說著,輕快地把兩個頂部呈橢球形的發釵自頭上摘了下來,兩個馬尾也就此解體,一頭淺色長發披散而下。姑娘把發釵倒立著捏在手中,使那兩個表麵凹凸不平的類橢球體朝上,遞到了周泓眼前,問道:“吃糖嗎?很甜的無花果幹哦!”


    周泓還是不應。


    “哎,真是無趣透頂了。”姑娘搖搖頭,“阿嗚”一口把那兩個玩意兒一股腦兒吞進自己的嘴裏咀嚼起來,兩腮也隨之可愛地鼓了起來,“嗯,花醬搞錯了,好像不是無花果幹,更像是某種雄性靈長類的……哈哈,瞧把你嚇的,玩笑,玩笑罷了!”


    周泓不知那是否真的是玩笑,但按照一般常識推斷,如果真是糖分十足的無花果幹做成發釵貼在頭發上,豈不是會粘頭發嗎?尤其是在這樣的潮濕天氣……


    隨著兩人不斷朝墓地深處行進,開花梨竟意外地安靜了下來,周遭傳來各類鳥叫聲、蟲鳴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霧氣在此刻也較先前薄了不少,攜著絹絲的雨絲在初夏夜晚清涼的空氣中不浮不沉,遠處高大而盤根錯節的大樹已然可見,散發著古老東方隱修式的神秘氣韻。


    白百合、石竹、鬱金香、紫羅蘭、菊花,以及嬌豔欲滴的勿忘我……這些花期在不同季節的花草好似超越了自然律的束縛,竟同時月光之下競相綻放,馥鬱的花草芬芳將人包裹起來,少女的體香縈繞其間,色彩斑斕的夜蝶在花叢和墓碑間翩然起舞。一時之間,竟讓神經幾近繃斷的周泓產生了怡然陶醉之感。


    再看身邊的開花梨,仿佛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披散著長發的她,臉型雖然還是十分瘦小,卻顯現出一種飽滿和端莊之感,滿懷著玩世不恭的惡意的眼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厭世之感淡淡的哀傷,或許是眉宇間皮膚擰緊的緣故,額上的開花梨圖案變成了一支含苞待放的鬱金香形態。皎白的肌膚反射著月光,散發出了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冰清玉潔。她的一隻手伸進薄霧裏,不知從何處拽起了一件寬大的白色半透明長衣----也有可能是防水衫----披在身上,那黃金比例的身形在翩然白衣間若隱若現,多了一股飄忽不實的仙氣。


    “我們到了。”開花梨這樣說著,聲音輕柔得跟中森明菜似的。


    出現在二人前方的,是一塊規模不大的,用及胸高的黑色鐵柵欄圍出的獨立墓地。開花梨戴著戒指的手向著鐵柵欄門的方向稍一前伸,感應開關便發出“嘀”的一聲響,門鎖也緊跟著自動彈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恐怖浪漫主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Nirvana4ever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Nirvana4ever並收藏恐怖浪漫主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