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末,大軍原地紮營。


    接連行走兩日的大軍早已疲憊不堪,早早便進營休息。


    百裏鳳鳴卻如同不知疲倦一樣,當晚設宴款待婁乾。


    主營帳內燈火通明,閑聊聲大笑聲不絕於耳。


    範清遙趁機走出營帳,目光眺望。


    安靜的營地內大多數的營帳早已熄滅燭火,唯獨婁乾所在的營帳內依舊可見燭光由內向外的映照著,營帳門口肉眼可見幾十名的鮮卑隨行軍重重把守。


    這些隨行軍看似都在各自守護著身後一片營帳,實則卻相互暗中警惕觀望著,從婁乾的營帳一直到主營帳,二十米便可見幾名隨行軍。


    如此巧妙看守之下,隻要婁乾所在的營帳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消息隻怕會瞬間傳遞到主營帳內。


    範清遙眯起眼睛靜默著半晌,終朝著婁乾居住的營帳漫步而去。


    婁乾營帳內,笑顏正被囚禁在一鐵籠之中。


    鐵籠四可見方,卻隻有不足半人高,無法站立甚至是平躺的笑顏,隻能如同一隻野狗般蜷縮在籠子裏,奈何焊在四周的鐵欄縫隙極寬,所碰觸的身體時間稍微長一些,就會被鐵欄磨蹭出一片青紫。


    笑顏隻能不停地變換著姿勢讓身體能夠舒服些許,卻正是因為如此,連睡覺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鮮卑隨行軍少將帶著一名隨從端著一碗摻了水的湯放在了籠子邊上。


    四肢被重鎖捆綁,就是連臉都戴著放尖叫麵具的笑顏,若是想要喝湯,便是隻能跪在籠子裏,如同狗一般地舔著碗裏的湯水。


    如此赤裸裸的譏諷和羞辱,笑顏如何不知!


    可饒是如此,笑顏仍舊緩慢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讓自己跪在特意站在湯碗邊的隨行軍麵前,一點點卑微且小心地舔舐著碗裏的剩湯。


    隨行軍少將連同隨從見此,不由得放肆而笑。


    “看見沒有?堂堂西涼花家的小姐竟是跪在我麵前,吃著咱們剩下的東西。”


    “早就聽說花家是西涼帝王養得忠犬,如今倒還真的是萬分形象。”


    “可惜小臉蛋長得倒是不錯,若是能一解舒服才是妙哉啊。”


    耳邊是不堪入耳的齷齪之詞,麵前是殘羹剩飯都不如的湯水,笑顏卻咬緊牙關,消瘦的脊背哪怕是趴於籠子之中,仍舊筆直如線。


    她並不覺得委屈,更不覺得艱辛,從她決心跟隨著三妹妹一起踏上這條路,她便是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營帳外,忽然映出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緊接著便是聽聞看守在外麵的隨行軍道,“不知清平郡主深夜前來有何貴幹?”


    三妹……


    是三妹妹!!


    笑顏猛地抬頭朝著營帳外看去,當看見那映照在營帳上的身影時,眼眶發熱。


    看守在笑顏身邊的兩個隨行軍,警惕地盯住笑顏,生怕笑顏發出求救信號。


    營帳外,範清遙看著對自己豎起長毛寬刀的隨行軍,禮數的後腿一步,“不過是閑來無事路過此處。”


    隨行軍少將沉默地盯著範清遙,不見半分懈怠。


    範清遙轉眼朝著主營帳方向望去,“太子殿下一向熱情好客,再加上與鮮卑三殿下興致相投,便是忘記了時間,不過想來這種機會也是不多了,聽聞明日傍晚就要抵達鈀澤,待到了鮮卑的地界,太子殿下就算是顧及著西涼的禮儀,怕也是不能如此輕鬆愜意了。”


    其中一位隨行軍開口道,“西涼清平郡主多慮,待抵達鈀澤,我們三殿下定是會讓西涼太子殿下倍感賓至如歸。”


    範清遙則是笑著道,“若如此,我倒是應該現在去勸勸太子殿下才是,畢竟明日抵達鈀澤才是重頭戲,提前自是需保重身體方能全力以赴鈀澤的熱情。”


    營帳內,笑顏聽著三妹妹的話心如鼓敲。


    看似閑聊的話,卻是接連兩次提到了鈀澤。


    笑顏梗咽在喉堵得雙眼發紅。


    大家府邸的後院女子多有爭端,姐妹之間暗藏齟齬也是屢見不鮮,可自從三妹妹回到花家,一路帶著花家女兒們逆風前行,更讓她們知道什麽是風雨同舟明白什麽是榮辱與共!


    既無鉏鋙,何來隔心?


    她又如何不明白三妹妹的意思!


    這話明顯是在告訴她,讓她堅持到明天傍晚,隻要一經抵達鈀澤,三妹妹就會動手營救她。


    笑顏並不知三妹妹是如何知道她的所在,但昨日的對話她聽得仔細,那鮮卑三皇子想要殺三妹妹的心已定,若三妹妹再是主動營救,豈不是自投羅網?


    看守著笑顏的兩個隨行軍見範清遙遲遲沒有離去的意思,害怕範清遙趁著三皇子不在生出事端,隨行軍少將便是想要出去查看。


    笑顏左顧右盼腦袋飛快思索著,忽想到了什麽,趕緊用力撞了下麵前的牢籠。


    幾乎是瞬間,看守在牢籠外的隨從抽出腰間長劍。


    燭光下,利刃寒光,鋒利的劍尖直逼笑顏的喉嚨。


    笑顏忙於麵具下撐起一個笑臉,從腰間摸索了半天,將一個香囊遞給了那即將走出營帳的隨行軍少將。


    石榴形的香囊上以金銀彩線繡著一條肥美的錦鯉,其鱗片光澤粼粼,眼珠鑲嵌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黑瑪瑙,遠遠望去,似有血有肉栩栩如生。


    如此精美的繡工搭配著價值不菲的黑瑪瑙,兩名隨行軍均是看得雙眼發直。


    那即將走出營帳的隨行軍少將,想都是沒想就是走回到了牢籠前。


    笑顏滿臉討好地看著那隨行軍少將,卻在那隨行軍少將接過香囊的瞬間,忍著十指紅腫的疼痛,快速從荷包內抽出了一把藥材。


    那隨行軍少將隻當是笑顏孝敬給他的好處,笑著道,“沒想到你還挺聰明,放心吧,隻要你在路上乖乖的,我不會再讓人為難你的。”


    語落,將那香囊係在腰上,轉身出了營帳。


    營帳外,範清遙正跟看守的隨行軍閑聊著,忽一陣熟悉的味道便是撲麵而來。m.23sk.


    眼看著麵前的營帳簾被人掀開,範清遙一眼就是看見了那掛在其腰上的香囊。


    刹那間,範清遙喉嚨發緊,盯著那隨行軍少將的目光陰沉無光。


    笑顏是幾個姊妹裏最會穿戴的,更因熟知各種稀有藥材,名貴補品。


    而眼前這個香囊包含了主城內所有可見可尋的珍惜藥品,範清遙如何不知。


    可就是這麽一個被笑顏當做寶貝一樣的香囊,現在卻掛在了一個鮮卑人的腰上!


    範清遙目疵欲裂,心中怒火仿佛要將血液都灼燒沸騰!


    佩戴著笑顏香囊的隨行軍少將,被範清遙周身的殺氣震懾的倒退一步。


    “清平郡主難道想要在鮮卑營地鬧事不成?”那隨行軍少將握緊腰間佩劍。


    與此同時,其他的隨行軍都是進入了防備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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