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已看得見一絲微弱的日光。夜色退去,晨光隱現。


    清晨的風,靜而寒涼。山裏的清晨,孤寂清冷。被世人遺忘的山嶺,荒涼殘敗。


    無論是這風,這晨光,還是這山嶺,都給人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白落裳找了一塊空地坐下來,既然不能上去幫忙,他也隻好無可奈何的呆在這裏,也可以靜靜的思考一些事情。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靜得下來,他都隻能這麽等著,他根本幫不了秋離鳳。


    經過枯靈鬼洞這一行,白落裳可以肯定秋離鳳對這裏的事情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如果自己先前按照秋離鳳的意思離開桐廬山,說不定秋離鳳應付起眼前所遇見的事會更加簡單。


    從秋離鳳和老頭的對話,他可以知道,那老頭的身份一定跟秋離鳳帶來的那些黑衣人有關係。


    那些人似乎就是宴影樓的人。


    宴影樓是什麽組織,白落裳當然知道,但是讓他不明白的是,為何伏仙山莊會跟宴影樓扯上關係?


    蕭鞅,這是遷竹國國君的名字。宴影樓正是蕭鞅所擁有的一支暗殺部隊,隻聽命於蕭鞅一個人的鐵血軍。這支部隊人數有多少,身手有多好,這些都是白落裳所不知道的。


    二十年前,蕭鞅就曾帶了一群追殺國那個老頭,原因為何?伏仙山莊怎麽會和遷竹國國君扯上關係?秋離鳳又是為何要帶著宴影樓的人?


    最讓白落裳感到奇怪的是,蕭鞅的人,又怎麽會稱呼秋離鳳為“少主”?而且,能讓這樣一支隊伍追殺兩次,那老頭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手撫上酒葫蘆,白落裳突然擰起眉毛,吐氣道:“劍無眼,用的不好,會傷到自己,閣下可要當心。”


    “你!你知道我在這裏”


    一個男人大驚失色的說道,他就停在離白落裳五步開外的地方,手中握著一把劍,劍尖直指白落裳。


    白落裳一點也不意外,反倒從容的笑道:“一直就知道呀,如果你不用劍指著我,我會繼續假裝發現不了你。”


    “你……知道我拿著劍?”那人不可思議的瞪著白落裳,這人明明就是個瞎子,怎麽可能就發現了身在背後的人?


    白落裳淡然一笑,“不錯,人都會對危險的東西比較敏感。”


    話未說完,雪亮的劍已逼向了他的鼻子。


    握住劍的人,忐忑的看著白落裳空洞的眼睛,“隻是敏感有何用,我這劍再往前推送半寸,便能取你性命。”


    這人的話的確是真的,隻有他稍稍用一點力,劍就會刺中白落裳,即便不會傷了他的性命,但要讓他受傷倒是輕而易舉的。


    麵對危險,白落裳依然麵不改色,連眉頭都不動一下,淡然道:“如果你能握得再穩一點,或許你的勝算會更大一些。”


    那男人一聽之後,急聲道:“你以為我的手不穩就不能殺你”


    “是的,以你現在的樣子,根本奈何不了我。”


    “胡說,你不過是個瞎子。”


    “你能不能殺我,和我是不是瞎子無關。即便我真是瞎子,你也奈何不了我。”


    “你有這麽大的本事嗎?要真是這樣,剛才你又怎麽會躲不開那一擊?如果不是被那個人一腳踢開,你已經死在我師父的手下。”


    “原來你是那老頭的徒弟!”白落裳嘀咕道,“那你是以為我肯定躲不開那一擊了?”


    男子大聲道:“那是當然,如果你能躲得開,又怎麽會白白被人踢一腳呢?如果在那種情況下你還有本事自保,那個人又怎麽會多此一舉的把你送到這個地方來……”


    話還未完,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大變。


    白落裳這時反問了一句:“如果不是我一個人在這裏,又怎會知道這廟中還有其他人。”


    他的話,字字擊中男子的神經,讓他立馬瞪起眼睛來,咬牙道:“你們,是你們設計引我們出來的”


    “隻是我沒想到,你跟那個老頭的差距會這麽大。”


    說著,白落裳右手一抬,那隻劍便被他的兩指牢牢夾住。


    食指和中指細長有力,看起來竟比對方的劍更加鋒利。如果他也稍稍用力,那隻劍就會被折斷。


    男人的臉被憋得通紅,用力拔劍,可怎麽也抽不出來,不禁害怕道:“你......你要做什麽?”


    白落裳搖搖頭,“我就想知道,你是什麽人,剛才那個老頭又是什麽人。”


    那男人獰笑道:“反正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我們是要為民除害的人就行。”


    “為民除害?原來你也是俠義之士。”白落裳又問道:“但不知你預備如何除害?”


    男人惡狠狠的說道:“也沒什麽,隻不過想要你的項上人頭而已。”


    白落裳皺著眉,道:“要我的腦袋?你為什麽要我的腦袋?”


    “因為你的腦袋值錢呀。”


    此時,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白落裳身後傳來,“要不是因為這個,我們才懶得動手。”


    白落裳驚訝的轉身,“值錢?我這顆頭有多值錢?”


    女人冷笑道:“想要值多少錢,就會值多少錢。”


    “那你想要讓我這顆腦袋值多少錢。”


    “最少也得三百兩。”


    “這麽少?我還以為我的頭會更值錢一些。”白落裳可惜的搖搖頭,“不如你們放棄取我的頭,我會重金謝二位。”


    女人嘻嘻笑了兩聲,“重金?那麽你打算給我們多少錢呀?”


    白落裳伸手比劃道:“五百兩,我給你們五百兩。”


    “才五百兩呀?”女子滿臉不屑道,“你以為我們是呆子嗎?五百兩就妄想收買我們,你的對手可以願意出一千兩。”


    白落裳的眉毛跳了一下,疑惑道:“什麽一千兩?”


    女子笑道:“賞銀一千兩呀,你在這裏和我們裝什麽傻,大家都是聰明人,用不著多此一舉。不過那個王爺也太小氣了,堂堂一國四皇子,竟然才出一千兩。沒想到像你這樣鼎鼎大名的小偷,也才值這麽點錢。”


    白落裳一驚,急道:“你怎麽知道”


    女子狡黠道:“通緝令上寫了的。”


    是忘無憂他們帶在身上的那張通緝令,用來裹包子的那張紙,白落裳見過,想必這兩個人是後來從那個丫頭身上搜走的。


    白落裳咳嗽一聲,“不過姑娘的話好像說的不對。”


    女子的神色微凝,古怪的問道:“哪裏不對了?”


    白落裳講道:“姑娘既然說我是大名鼎鼎,就不該再說我是小偷了。”


    女子沉吟道:“對,你不是小偷,你是大盜。可是這又有什麽差別”


    白落裳洋洋得意道:“當然不一樣,差別還很大。”


    女子冷嘲道:“難道,你是劫富濟貧的俠盜?”


    白落裳誠懇的搖頭否認道:“不是。”


    女子又問道:“那你偷盜東西是迫於生計,不得不為之?”


    白落裳再次搖頭否認道:“也不是。”


    女子臉上的鄙夷之色越發濃稠,“莫非,偷東西就是你的怪癖嗜好,你自己也是控製不住而行之?”


    “……怎麽可能!”


    “那你說說看有什麽不一樣”


    “小偷之於大盜,其實質有大大的不同。所謂偷,不過是抓雞摸狗,暗中進行。而我的盜,卻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進行。”


    女子譏誚的笑容立馬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屑,見白落裳大言不慚的樣子,立刻就黑了臉色,“這麽說,盜比偷更不要臉,虧得你還說的這麽自豪。”


    “姑娘說的是,我這種不義之人到底是不入流之輩,為人不齒。”白落裳無比慚愧的收了嬉笑,義正言辭道:“兩位既是俠士,如何也是這般見利而忘義?”


    像是聽了不得了的笑話,那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捧腹,一邊指著白落裳的鼻子笑道:“俠土?俠土值多少錢?我們才不是那種假仁假義冠冕堂皇有虛無實的俠士,我們隻不過是兩個乞討為生的乞丐而已。”


    “乞丐?”白落裳驚訝的鬆開手,讓男人收回了劍。


    這兩個人身手一般,就連拿出來威脅人的劍都是鏽跡斑斑的,自然是無法對白落裳構成威脅。


    不過,令白落裳沒有想到的是,這兩人居然會是乞丐。難道,他們就是那些寄身於那座城隍廟裏的人?先前他們察覺到的危險,似乎並不像這兩個人,難道說是那個叫樓千雲的老頭?


    女子見白落裳鬆了手,以為他是害怕了,於是又得意的嘿嘿笑道:“你既已是快死的人,我不妨就給你個教訓。”


    白落裳雙眉一展,順著女子的話笑道:“那我可得洗耳恭聽了。”


    女子甩袖傲然道:“在這個世上,能被金錢買得動的人有許許多多,但絕不會是俠士。”


    白落裳點點頭,讚同道:“此話甚是有理,能被金錢收買,也算不得俠士。”


    “所以,我們不是俠士。我們是你能買得動的人,也是別人能買得動的人。”


    “果真是受教了。”白落裳一臉可笑的表情,“那我可以知道,這個買動你們的人是誰嗎?”


    女子抬高下巴,蔑視白落裳,道:“我們當然不會告訴你對方是誰。”


    “為什麽?”


    “因為就連我們也不知道買家是誰。”


    “……哦?”


    “我們要看看誰出錢多,才決定跟誰做買賣。”


    白落裳感慨道:“姑娘果然聰明,可姑娘的計劃怕是算錯了。”


    女子瞪著他,“什麽意思?”


    “因為通緝令上說是要活捉我,而不是取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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