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常人若是在一群不正常的人堆裏呆久了,難免也會變得有些不正常。


    白落裳興許是被那些影響了,所以他也好像變得有些不正常,因為他忽然好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


    那是一陣很古怪的聲響,至少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下聽起來,確實非常怪異。


    白落裳下意識的捂了下耳朵,但是當他鬆開手的時候,那陣聲音依然沒有消失,雖然並不大聲,但還是可以聽得明白。白落裳以為自己耳朵有毛病,不過在聽了好長一段時候之後,他才確定並不是他的耳朵有毛病。於是,他緊張的拉住赭綾髒兮兮的手,驚嚇的問道:“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赭綾莫名其妙的甩開白落裳的手,很篤定的回答道:“並沒有。”


    白落裳忍不住睜大眼睛,吃驚道:“這麽大的響動,你居然沒有聽見?莫非不是我的耳朵有毛病,而是你的耳朵有毛病?”


    赭綾皺眉,生氣道:“你的耳朵沒有毛病,我的耳朵也沒有毛病,有毛病的是你的腦子。”


    白落裳歪著脖子,又仔仔細細的聽了一會兒,隨即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喃喃道:“奇怪,真是太奇怪。”


    剛才還能夠清清楚楚聽見的聲響,突然就消失了。


    外麵,是一片沉寂,沉寂的有些沉重,沉重的讓人感到不安。


    赭綾盯著白落裳的眼睛,納悶道:“什麽奇怪?”


    白落裳怔怔的回視赭綾,心想,難道真的是自己出現幻聽了?


    可如果真的是幻聽,那也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的讓白落裳根本分辨不出虛實。


    白落裳忍不住再一次拉住赭綾的手,喃喃道:“莫非是我聽錯了?”


    赭綾聽他這麽一說,立刻就甩開白落裳的手,生氣道:“你可能是被嚇壞了,才會疑神疑鬼。”


    白落裳跳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訝道:“你說我是被嚇壞了?”


    “對啊。”赭綾叉著腰,語氣重重的說道:“你要不是被嚇壞了,又怎麽可能聽錯?”


    “我居然被嚇壞了。”白落裳苦笑著搓了搓鼻子,就算沒有奇怪的聲音,但奇怪的氣味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這裏的氣味實在是太過刺鼻,這讓白落裳感到非常不舒服,扭著頭望了一眼門外沉寂的古木林,白落裳低聲喃喃道:“可是我在害怕什麽呢?”


    赭綾在一旁冷諷道:“你當然會害怕,你怎麽可能不害怕,成山成海的屍骸,難道你在看了後會一點也不害怕?”


    沒有錯,白落裳在看了那些屍骸後,的確是十分心驚。還有屍洞,雖然他掉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傷了眼睛,可是他還是可以想象當時的情形。


    換成任何一個人,從一堆屍骸裏爬出來都不會舒服。


    想到屍洞,他不免又想到了屍洞裏那些鬼森森的遺骸。


    先前,他和秋離鳳猜測,這城隍廟後那片亂葬崗中的遺骸就是傳聞中遷竹國葬送於桐虎山的那一支遠征軍。若真是這樣,那麽屍洞裏的那些屍體呢?他們又會是誰?為什麽會死在這裏?死後的屍身又問什麽會被堆放在屍洞中?


    如果說那亂葬崗的屍骨是不能被人發現的,那麽屍洞中的屍骨豈不是能加不能被人發現?洞裏洞外數目如此之多的骸骨,到底都隱藏著什麽秘密?還有秋離鳳也很奇怪,他來桐虎山好像就是為了找樓千雲,但是他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才找樓千雲的呢?秋離鳳和宴影樓有什麽關係?他為什麽要設計讓自己發現城隍廟這裏不為人知的一麵?不管是城隍廟外的亂葬崗,還是屍洞裏的那些骸骨,如果不是秋離鳳,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琢磨著這些事情之間微妙又複雜的關係,白落裳驀地跳了起來,瞪著眼睛問道:“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赭綾奇怪的看著他,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你到底聽見什麽聲音了?”


    白落裳側耳細聽,這一回他果然聽明白了,聽明白之後不免更加覺得不可思議,“這種聲音……聽起來仿佛就是……就是咬骨頭的聲音!”


    赭綾皺眉,“咬骨頭?”


    白落裳很肯定的點頭,“沒有錯,這一回我聽得實實在在,不可能錯,絕不會錯。”


    赭綾突然橫著眼睛,心情很不好的冷冷道:“可是這裏沒有人在咬骨頭,也不可能有人咬骨頭。”


    白落裳指著外頭,大聲道:“這裏麵沒有,難道外麵也沒有?”


    說著,他便拉著赭綾跑出門。


    尋著聲音,白落裳很快就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還是一團黑色的影子,縮在一個角落裏,背對著白落裳,可是白落裳知道,正是這團黑影發出的聲音,咬骨頭的聲音。


    白落裳正要走過去看個究竟,卻被身後的赭綾一把拉住。


    赭綾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過去,我會假裝什麽也沒有看見,假裝什麽也沒有聽見。”


    白落裳歎氣道:“我的好奇心總比別人重,所以我就算是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也不會假裝什麽也沒有看見,不會假裝什麽也沒有聽見。。”


    赭綾皺眉,“有好奇心不一定是好事,好奇心很多時候會變成非常壞的壞事。”


    白落裳笑道:“很多人都這麽和我說過。”


    赭綾看著他,“可是,你還是一定忍不住要好奇?”


    白落裳固執道:“沒有錯。”


    赭綾歎氣,“你這個人能活到現在,也算是一件稀奇的事。”


    白落裳笑了笑,在心裏把這一句話當成是對他的讚揚。於是,他的臉上又露出了誌得意滿的笑容。


    赭綾凝注著白落裳,實在是不明白這個人的驕傲和自信都是從哪裏來的。


    白落裳朝那團黑影走過去,他真的很想看一看這些不正常的人都在坐著什麽不正常的事情。不過,當他在走到那團黑影前麵的時候,他幾乎快要吐出來。他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好奇心感到後悔過,可是這一次,他後悔了。


    他看見的,是一個張啃著骨頭的臉,這張臉和剛才在大殿裏見到的那一張臉一樣,一層皮裹著一副骨。這張臉當然不會令白落裳感到惡心,白落裳真正感到惡心的是,這個瘦得隻剩下一堆骨頭的人,居然正抱著一副殘骸,津津有味的啃著。


    一個活死人,啃著一副白骨,這樣的畫麵,誰見了之後都會感到惡心。


    赭綾看著他發青的臉色,歎氣道:“我就說了,你不應該好奇的。”


    一張臉已經變得鐵青,白落裳苦笑道:“你說對了,我應該假裝什麽也沒有聽見。”


    “而現在,你應該假裝什麽也沒有看見。”


    “你說的沒有錯。”


    赭綾幸災樂禍道:“你終於吃了好奇心重的虧。”


    白落裳無奈的搖搖頭,“好像是這樣子的。”


    赭綾突然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和你那位朋友的為人並不一樣,但是現在看來,好像是我想錯了。”


    白落裳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要這麽說。


    赭綾冷笑一聲,道:“現在看來,你和你的朋友果真是物以類聚。”


    白落裳聽不懂。


    赭綾道:“你那位漂亮的朋友昨天一見到這些人,立刻就吐了起來。”


    白落裳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快要吐了,這地方實在不是人住的。先不說這廟有多破多簡陋,單說裏麵住的人,簡直就令人不舒服。那個抱著一具骸骨的人,還有這個啃著白骨的人,一個個都如同瘋魔了一般。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見了,都會有反胃的反應。


    正在這時,那啃著骨頭的人突然回頭,一張幹癟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衝著白落裳咧嘴笑道:“吃……”


    吃什麽?


    白落裳怔怔的看著那人,以及那人手裏白森森的骨頭,他並沒有聽清楚這人在說什麽。


    那人張開早已潰爛的嘴巴,口齒不清的說道:“吃……你吃……”


    吃骨頭?


    那人一邊古怪的笑著,一邊在白落裳麵前,舉起手裏的骨頭放進了嘴裏,他當著白落裳的麵,啃起了人骨。


    白落裳瞪大了眼睛,立刻掉頭就跑,頭也不回的跑進廟裏,再也不願意去多看多聽多說。


    這地方實在是太古怪,太詭異,太可怕,簡直就像是人間地獄。


    白落裳想要立刻就離開這裏,可是他還不能馬上走,因為他還沒有看見秋離鳳,他就算要走也必須和秋離鳳一起走。


    說來,秋離鳳到底去了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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