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飯吃是要命的,沒有酒喝更是要命的。


    已經幾天沒有吃飯,白落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現在連酒水都沒有,白落裳更是覺得自己大限已到。


    捧著肚子,白落裳好想立刻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


    美景無限又如何?又不能填飽肚子。


    “拿去。”秋離鳳遞出一塊幹餅。


    那塊餅真的很幹,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口幹。


    白落裳捧著餅,詫異的望著秋離鳳,“哪來的?”


    秋離鳳不耐煩的說:“你吃還是不吃?”


    “吃。”白落裳對自己沒有仇恨,自然不會虧待自己,更不會虐待自己,有食物擺在麵前不吃,他豈不成了傻子。


    隻是他也在心裏抱怨秋離鳳,既然身上有吃的東西,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救急?害的他白白餓了許久。


    一塊餅絕對不能滿足白落裳,吃完之後,他還意猶未盡的望著秋離鳳。


    “就剩一個。”秋離鳳的眼睛裏含著笑意,他從來沒有見過白落裳被餓成這個樣子,就算是當初被囚困在伏仙山莊三天不吃不喝,也沒見他像現在這樣饑腸轆轆,“要是沒吃夠,等出了山,我再請你大吃一頓。”


    白落裳哭喪著臉,“可我都不知道在出山之前,自己會不會被餓死。”


    秋離鳳安慰道:“你隻要想著出去後便可以喝到你朝思暮想的酒水,就不會被餓死。”


    聽了秋離鳳的話,白落裳馬上就開始反思,難道對他而言,酒已經成為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仔細想一想,白落裳還真的無法否認秋離鳳的話。


    “那我們是不是要立刻啟程?”白落裳看了眼身後那白蒙蒙的叢林,突然十分不想再留下來。


    按照那位叫赭綾的女子的說法,這些霧就是所謂的“石心陣”,那日他和秋離鳳會在山裏迷路,也正是因為這個迷陣。


    這個陣會突然再次出現在城隍廟周圍,就是因為有人不想放他們走,而那個人一定就是樓千雲。可是樓千雲不是已經敗陣服輸了嗎?怎麽今天一早就反悔?


    白落裳覺得,像樓千雲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是一個會隨時翻臉變卦的人,那麽唯一可能讓他反悔的原因,就是秋離鳳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又跟樓千雲發生了什麽事,而這件事逼得樓千雲不得不再次對他們出手。所以,今天一早赭綾才會出現在城隍廟說要救他出去。


    至於赭綾的目的到底是不是那兩千兩銀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現在赭綾已經選擇幫助他走出了這個石心陣,如果現在不走,萬一那個樓千雲再弄個濃霧封山,他們豈不是真的要困死在這裏?


    路遇生一聽他們要走,立馬緊張的拉住白落裳,怯生生的問道:“你真要走?”


    白落裳點頭道:“我要再不走,你那位姐姐說不準就要反悔了。”


    路遇生小心翼翼的看著秋離鳳,低聲問道:“你要和他一塊兒走?”


    白落裳也看了看秋離鳳,咧著嘴笑道:“對呀。”


    路遇生好像很害怕秋離鳳,一直躲在白落裳後麵,“可他是壞人。”


    白落裳笑而不語。


    路遇生怕他不信,所以就用力拉住白落裳。


    也是因此,白落裳才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在顫抖。


    “赭綾姐姐說過,他是來殺我們的,他是一個比惡鬼還要可怕的人。”


    秋離鳳懶得多聽他們說話,踱步走到了另一邊去。


    見秋離鳳走遠,路遇生又道:“他是個大惡人,他想一把火把我們連同大廟一起燒掉。”


    “你怎麽知道他要用火燒你們?”


    “赭綾姐姐親眼看到的。”


    白落裳蹲下來,拉住路遇生的手,笑道:“你跟赭綾姐姐一起住?”


    路遇生點了點頭。


    白落裳又問:“你們一直都住在那個廟裏麵?”


    路遇生又點了點頭。


    白落裳笑了笑,然後牽著路遇生往那片霧林走去,一邊走,一邊笑著說:“我送你回去吧。”


    路遇生歪著頭看白落裳,以為他是決定不走了,於是臉上也浮出了喜色。他是真的舍不得白落裳,因為白落裳和小蚯很像,而小蚯是他最好的朋友,曾經的。


    白落裳好像沒有看出來路遇生對自己的不舍,他牽著小鬼的手,一臉笑意的邁著腿。他心裏想著,就算是要走,也得先去跟主人道聲別才行,而這個主人就是赭綾,他隻不過是想要和赭綾道聲別。


    順著那些石燈籠,白落裳很快就穿過霧林,再次回到了城隍廟。


    乞丐還是那些乞丐,他們在白落裳出門再回來後,偎在一起的姿勢一點也沒有改變。他們好像都變成了石頭,就那麽動也不動的靠在一起。


    先前說過話的那兩個女人,再發現白落裳再一次出現在廟裏的時候,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又垂下頭去,讓人看不見她們的臉。


    這些乞丐也是人,和正常人沒有不一樣。人生的七情六欲,悲歡離合,生老病死,窮通壽夭,他們也有。可是,他們的命從一百年前就注定被改變,而改變這一切的,是兩國帝王的野心。


    白落裳將殘破的大殿裏裏外外看了一遍,也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身影,赭綾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赭綾姐姐不在。”路遇生奇怪的說道,“剛才她還在這裏和我說話,然我來找你們。”


    “她一定是舍不得看著我們走,所以就不出來送我們。”白落裳妄想著,然後揉了揉路遇生的小腦袋,笑道:“既然她不肯出來給我們送行,那我們就先走了。代我向你的赭綾姐姐說一聲,答應她的事,我不會忘記。”


    赭綾想要銀子,白落裳也是真心想要兌現承諾。白落裳並不理解樓千雲當初是因何種想法來救下這些人的,他也不想去知道,盡管他也有著好奇,也抱著興趣,不過這件事牽扯了遷竹和南夏兩國的帝王,他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給自己惹麻煩。


    路遇生突然緊緊的拽住白落裳的袖子,“我還能不能再見到你?”


    白落裳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當然,我還要給你姐姐送東西來。”


    路遇生還是舍不得放開手,“可是你什麽時候才會送東西過來?”


    白落裳想了一想,牽住路遇生的手,笑道:“你就在這裏乖乖等著,等到能聽見外頭有青蛙叫聲的時候,我就會回來。”


    路遇生終於笑了,鎮重的點點頭,小孩子的臉就是這樣,忽陰忽晴。


    從現在到起,到能聽見蛙聲,也不過是再等兩三個月的時間而已。隻不過是兩三個月,眨眼就能過。


    跟路遇生道了別,白落裳才轉身走出大門,卻看見秋離鳳已經站在門外,是在等他。


    秋離鳳站在樹下,紅衣翩翩,神情閑靜,他的麵前正跪著一個人。


    雙膝跪地,巨大的黑鬥篷蓋住了大半張臉。


    那人正是宴影樓的人,可是他再這個時候跪在這裏是因何事?


    白落賞覺得奇怪,剛往前走了兩步,自己的腿被什麽給絆住。他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個頭發已經年過古稀、鬢發花白、脊背彎駝的老人,正用兩隻手顫顫巍巍地抱住白落賞腿。


    這老人衣衫襤褸,全身上下髒得不成樣子,就連一張被亂發遮著臉也已經汙黑得再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她瞪著一雙幾乎睜不開的眼睛,直直的望著白落賞,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麽,眼睛裏幾乎流出眼淚來。


    那激動莫名的眼神,讓白落賞感到非常的驚訝。可是他根本聽不懂她說了些什麽,也沒有人聽得懂她說了些什麽。


    “你在那邊做什麽?”秋離鳳不耐衝白落裳喊出聲,“還不快點過來,我們要走了。”


    白落裳隻好用力推開老人,朝秋離鳳走去,“你怎麽來了?不是在林子那邊等我的嗎?”


    秋離鳳數落道:“我怕你又忘記方向了,你的記性向來不太好。”


    白落裳無奈的想,這人太記仇。


    走了幾步,白落裳又忍不住偷偷回頭去看那個老太太,隻見她一步一跛,來回的巡視著路麵,好像正在尋找著什麽。


    “她在找什麽?”白落裳喃喃的問。


    “找她的兒子。”秋離鳳卻是頭也不回。


    “她兒子……難道也在二十年前的那次……”白落裳突然有些不忍心再去看那個老人。


    “是,在絞山屠殺行動被殺了。”秋離鳳淡漠的述著,“她兒子死後,就得了失心瘋,如今看她這般麵色羸瘦,又時常氣喘嘔血,隻怕是已病入膏肓。我猜不過半年,其人必死。”


    “不能救了?”白落裳用力道。


    “實無救法。”秋離鳳頓住腳,側頭看著白落裳,“你心軟了?”


    白落裳沒有否認,遠遠看著那個可憐的女人。


    她恍恍惚惚的樣子,真是讓人瞧著不忍心。可能是走累了,她就蹲了下來,眼睛呆呆的望著地麵,眼裏滿是孤獨和恐懼。


    秋離鳳卻冷嘲熱諷道:“我說過的,你遲早會被自己的的婦人之仁給害死。”


    白落裳自嘲一笑,心道,他何嚐又不是一個血冷心硬的人。


    “總之這些乞丐你就別管了,人生有命,命由天定,此謂天命。他們今後何種命運,都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別再多管閑事。”秋離鳳口語強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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