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秋離鳳,很明顯這聲音不是走在前麵的秋離鳳發出來的,因為這聲音聽起來就是從後麵傳來的,於是,他便不動聲色的回頭看了一眼。


    然而,身後隻茫茫一片白色,什麽也沒有。


    白落裳不禁暗歎,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可是,當他再回頭的時候,卻發現秋離鳳不見了,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頭發稀疏,麵目蒼老的黃衫老頭。


    那老頭杵著一根拐杖,雖然隻有一隻腳站在地上,整個人卻好像被釘在了地上一般,穩如泰山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隻手上還拿著一隻大煙杆,煙杆上點著一根煙,煙是燃著的,青煙屢屢。


    白落裳沒有見過這個老頭,可是他卻認識這個老頭,他一臉淡然的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老頭,淡然的問道:“你就是樓千雲?”


    老頭笑微微的看著白落裳,笑微微的點了下頭,“你就是白落裳?”


    白落裳又問道:“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樓千雲不止是剛才笑了,他現在也還在笑。


    白落裳皺了下眉,“你到底在笑什麽?”


    樓千雲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我在笑你太聰明。”


    太聰明也要被笑話?


    白落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看見樓千雲,也不知道秋離鳳突然去了哪裏,他隻能坦然的微笑著,他想要看看這個樓千雲突然找上自己究竟是要做什麽。


    樓千雲也並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隻不過是說了奇怪的話而已,因為他忽然問了一句:“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怕我。”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笑道:“難道你很希望別人怕你?”


    樓千雲搖頭,“隻要殘暴的人,才希望別人怕他。”


    “這麽說,你並不是一個殘暴的人。”


    “如果我是一個殘暴的人,你現在已經葬生枯靈鬼洞中了。”


    “這麽說,你好像的確不像是一個殘暴的人,甚至也不像是一個壞人,我突然覺得,你還有一點像是好人。”


    樓千雲笑了兩聲,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聽說,你最近將江湖的水攪出了很大的動靜。”


    其實,這一句話也並不算是什麽奇怪的話,隻不過話從樓千雲嘴裏問出來,多少就會變得奇怪。樓千雲在桐虎山隱居了二十年,早已經脫離了那個江湖,如今他居然主動找白落裳談起了江湖,怎麽聽都會令人覺得奇怪。


    樓千雲繼續又說道:“聽說你還偷了遷竹國櫟王爺的玉印,你真是好本事,都能偷到蕭家去了。”


    白落裳微笑道:“讓前輩見笑了。”


    樓千雲又道:“你偷了櫟王爺的玉印,他居然隻用了黑旗令,看來這個櫟王爺和他父王倒是一點也不像。”


    樓千雲怎麽會知道蕭華月下了黑旗令的消息?


    除了從忘無憂和丫頭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樓千雲不可能再從別的地方打聽來這種消息。


    自樓千雲的口氣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好像對蕭鞅很是了解,也正是因此,才讓白落裳覺得這個樓千雲更是奇怪。


    這個人怎麽會對那位帝王的為人非常了解呢?


    原因隻能是一個,那就是這個樓千雲曾經是宴影樓的人,而且地位還很高。


    據秋離鳳之前所說,樓千雲當年是宴影樓一支分隊的隊長,也是負責帶人上桐虎山剿滅茶農的人。能夠得到蕭鞅如此器重,樓千雲在宴影樓的分量當然不會輕,和蕭鞅的關係也絕不會淺,與蕭鞅的接觸更不會少。


    所以,樓千雲當然很清楚蕭鞅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隻不過,樓千雲已經離開遷竹國二十年,他又怎麽知道櫟王爺就和遷竹國的陛下一點也不像呢?單憑蕭華月隻發出了黑旗令,就憑蕭華月沒有對白落裳下追殺令?這樣的判斷未必太過臆斷,太過輕率。


    白落裳看著樓千雲,他知道樓千雲想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出來。


    果然,接下來,樓千雲就說到了他原本想要說的話:“你和秋家大公子的關係似乎好不錯。”


    白落裳笑眯眯的點頭,“好說。”


    樓千雲吧唧吧唧的吸了兩口煙,又慢吞吞的吐了兩口煙,像是思考了許久,才又緩緩問道:“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麽要帶人來絞殺這桐虎山的茶農?”


    白落裳又笑眯眯的點頭:“知道。”


    樓千雲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因為秋離鳳一定會告訴白落裳一些事情,但秋離鳳也一定不會將全部的事情都告訴白落裳,“二十年前,為了滅口,陛下命宴影樓用了二十三天殺掉桐虎山滿山的茶農,是因為這些茶農知道一個秘密,一個已經被隱藏了百年的秘密。在二十年後,你也同樣知道了這一件隱瞞了百年的秘密,你認為他們不會也滅你的口?”


    白落裳頓了頓,忽然皺眉道:“前輩是說,秋大公子也會殺我滅口?”


    樓千雲反問了一句:“你認為他不會這麽做?”


    白落裳也反問了一句:“前輩認為他會這麽做?”


    樓千雲歎氣道:“如果他的心性隨了那個人,那麽他就會這麽做。”


    白落裳挑著重點問道:“那個人是哪個人?”


    樓千雲笑了一笑,沒有回答。


    見他樓千雲不回答,白落裳也沒有撿著這個問題追問,他問了另外一件事:“當初你們絞殺這些茶農,動機真的隻是因為這些茶農知道被遷竹和南夏兩國同時隱瞞了百年的秘密?真的隻是為了滅口,而不是為了找什麽人?”


    樓千雲一臉坦然的問道:“找什麽人?”


    白落裳說道:“遷竹國和南夏國在三十年前發生的那一場邊境之戰。”


    樓千雲冷冷一笑,“沒想到秋家公子居然連這種事情都和你說了。”


    白落裳笑道:“當時,那位陛下初登皇位,朝局似乎還並不十分穩定。南夏在那時忽然發動戰爭,對當時的陛下而言,可說是內憂外患。軍政的不穩定,讓陛下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平定那場外擾,也平息了動蕩的朝局。穩固朝局之後,陛下憑借宴影樓的能力,很快就查到了挑起兩國之戰的幕後之人。”


    樓千雲看著白落裳,“這也是秋家公子告訴你的?”


    白落裳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的話題並沒有跟著樓千雲的打擾而發生轉移,他繼續說道:“如果挑起兩國戰亂的人,真的是這些茶農,那麽你救下這些茶農,豈不是會遭受到兩國帝王的追繳?可事實是,前輩不但沒有遭受來自兩國帝王的追殺,反而還能在這裏隱藏二十年沒有被人發現。我不得不認為,這才是一件最奇怪的事。當初遷竹的那位陛下能靠著一支宴影樓這樣的鐵血軍隊拿些那麽多場戰役,還能鏟除掉所有異己而登上皇位,平定外憂內患,想必宴影樓的信息收羅效率是非常高的。既然這樣,他們不可能用了二十年才找到你的行蹤。”


    白落裳的話,好像一針見血的戳中了樓千雲的某一根神經,他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冷冷道:“你想說什麽?”


    白落裳想要說什麽已經非常明顯,他想要知道樓千雲是因為什麽才抱住自己二十多年的性命。隻不過他並沒有明著問出口,他隻是忽然說了一句十分奇怪的話:“二十年前,在這座山裏,好像一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樓千雲看著他。


    白落裳道:“二十年前,前輩你先是帶人來殘殺桐虎山所有的茶農,後又背叛宴影樓,瞞著那位陛下,將他下令鏟除的人藏在了這裏。當然,這一件事情是暗中進行的,所以知道這整件事情的人,除了這些受到迫害的茶農之外,就隻剩下宴影樓的人而已。想來,就連南夏國皇室的人對這一件事也並不是非常清楚。”


    樓千雲沒有說話。


    白落裳又繼續說道:“剛好也是在二十年前,也是在這座山裏,還發生了一件怪事,城隍廟居然鬧鬼了。傳聞當年住在這裏的山民因為太過害怕,以至於最後全都舉家搬走,離開桐虎山。可是,這些山民都搬去了什麽地方?如今身在哪裏?是死是活?好像這些都並沒有人知道。世人知道的,無非就是那個沒有人可以證明的鬼故事。當然,後來經過這裏的人,也的確是遇到了事故,不是死掉,就是失蹤,要麽也就是神智錯亂,所以桐虎山現在才會變成死地,幾乎無人敢靠近。”


    樓千雲沒有說話,眼神閃著莫名的光彩。


    白落裳笑了笑,“兩件事情現在放在一起看,發生的也實在是太湊巧了。”


    樓千雲歎了一口氣,“你說這裏是無人敢靠近的死地,說的也未免太誇張了,閣下不就敢隻身闖道嗎?”


    白落裳苦笑道:“沒錯,在下的膽子的確比一般人大一點,但能讓我敢走這條路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的膽子比別人的大,還因為我的運氣比一般的人好。”


    樓千雲也很讚同,“你的運氣確實比一般人的好,你有貴人相助。”


    白落裳笑道:“秋大公子的確是我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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