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說的沒有錯,任何天衣無縫的偽裝,也總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就連白落裳這樣的偽裝高手,也不能保證自己真的每一次都能瞞天過海。


    嶽北川一聽白落裳這麽說,立刻就重新燃起了希望,激動道:“難道白兄已經有頭緒了?”


    白落裳搖頭苦笑:“並沒有。”


    嶽北川皺了下眉,“白兄就沒什麽發現?”


    白落裳又笑著搖頭道:“並沒有。”


    嶽北川略有些失望。


    白落裳拍了拍他的肩膀,“夜還長,慢慢找吧。”


    說著,又開始喝起酒來。


    夜色更深,樓裏更熱鬧。


    所有在這裏吃飯喝酒的人,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疲倦,夜過三更,人不見減少,反還在增多。


    揉了揉額頭,白落裳忽然覺得這種地方的確不太適合喝酒,糟糕的環境讓喝酒的樂趣至少少了一半。


    嶽北川看著他,問:“白兄困了?”


    白落裳暗暗苦笑:“確實有點困。”


    嶽北川眼神一滯,悵然道:“那你是要走了?”


    白落裳搖頭微笑:“並不走。”


    “為何不走?”


    “因為我也是個有毛病的人,隻有有酒,我就不會睡覺,就算要睡,我也要先把酒喝完了再睡。”


    “白兄果然海量。”嶽北川對他的酒量簡直是佩服不已,雖然早有傳聞,可真正見到了,還是忍不住驚訝。


    白落裳彎著眼睛哈哈笑道:“因為我是口酒缸,我自認為目前為止還沒人能喝過我。”


    嶽北川無奈道:“那你確實應該早些來這家酒樓。”


    白落裳也歎息著,喃喃道:“我的確早就該來的,為什麽直等到今天才來呢?”


    看了眼飄著香氣的酒壇子,白落裳的臉色又露出陶醉的表情。


    “你不知道,我卻知道是為什麽。”


    隻見一個人邊說邊笑的走了過來,是個直眉楞眼的男人,粗手粗腳的走到了白落裳前麵,笑嘻嘻的衝他拍胸口道:“你不知道自己為何直到今天才來這裏,可我卻知道。”


    男人下巴上長了一粒蠶豆大的痣,遠遠看去,就像是長了一撮胡子。


    白落裳驚訝的盯住男人下巴上的那一粒黑痣,“你知道?”


    黑痣男點頭道:“我當然知道。”


    白落裳好笑的盯著男人下巴上的黑痣,心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這個初次見麵的男人居然敢這麽說,還真是令白落裳不得不對他產生好奇,“那請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黑痣男揚眉笑道:“要聽也可以,不過我一向不隨便跟人說話,你要想和我說話,就必須得先打賭贏過我。”


    “打賭贏過你?”白落裳顯然沒有明白,這人究竟打著什麽主意。他並不想和一個陌生人說話,沒興趣,也沒理由,可看這個男人的神情,好像料定了自己肯和他打賭一樣。


    “對,隻要你贏了我,我高興了,就會和你說話。”黑痣男點頭,笑得自信滿滿,似乎很有把握能贏過白落裳。


    能主動找上門來的,一般都是麻煩,而白落裳向來不怎麽害怕麻煩。要說他不害怕麻煩,還不如說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因為秋離鳳以前說過,白落裳就是一個走到哪裏都會惹麻煩的人。天底下難道還有比白落裳還要麻煩的人嗎?


    白落裳笑了,臉上是得意洋洋的表情,正要說話,忽然又看見一個已喝得醉醺醺的人,搖搖擺擺的朝他們走了過來。


    醉醺醺的人很快就走上前來,然後冷漠地推開擋在前麵的黑痣男,口齒不清的道:“你擋到我的視線了。”


    黑痣男臉上的笑容明顯一僵,雖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略為尷尬的往旁邊挪了一下:“你這個醉鬼跑過來做什麽?怎麽不等我們過去?”


    醉鬼一隻手托著個酒壺,一隻手拍著桌子,皺眉道:“我最不喜歡等人,你想好請誰替你喝酒了嗎?”


    黑痣男指著白落裳,笑嘻嘻的說:“就是他了。”


    說著,他朝白落裳擠了擠眼睛,“我要和你賭喝酒,不過要跟你比試的人事他。你要是能喝得過他,便是你贏我輸,你若是喝不過他,便是你輸我贏。怎麽樣?”


    “比喝酒?”白落裳的眼睛裏發出光來,在黑痣男和醉鬼之間來回看了兩眼,然後自信滿滿的說:“我覺得我能贏。”


    醉鬼這時才注意到白落裳,盯住他看了半晌,方才口齒含糊的道:“我認得你,我們見過。”


    白落裳眨著眼睛,他一點也不記得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


    醉鬼靜靜的看著他,一臉的不屑:“你這個人腦子實在是不好用,我們白天不才……”


    話還未說完,就被黑痣男拉住,笑著岔開話道:“我們還是先說說看比什麽吧。”


    醉鬼茫然的看著他,“不是比喝酒?”


    黑痣男狡黠的笑道:“是喝酒,不過不是比誰喝得多。”


    醉鬼奇怪的看著他,眨眼道:“不比喝得多,那還能比什麽?”


    黑痣男笑道:“比誰能更多的品出酒是什麽酒,誰猜對的多,誰贏。”


    醉鬼垂著頭想了一想,又看向白落裳:“你以為怎樣?”


    白落裳的意見,自然是無所謂,隻要有酒喝,比什麽都不重要。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輸,他喝過很多酒,雖然他在喝酒的時候沒有那麽多講究,但隻要是他喝過的酒,他就一定記得住。


    除非,別人端上桌子的酒,全是他沒有喝過的。


    一張桌,八個酒杯八種酒。


    桌上的八個杯子都對應著桌下的八個酒壇子,每個壇子都標注了酒名。


    白落裳和醉鬼兩個人,一人坐東一人坐西,黑痣男摩拳擦掌的站在中間,周圍還是鬧哄哄的,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的比試。


    他們喝酒用的是大碗,一碗能足足裝下七八兩酒。


    一個普通的人,喝八碗酒都不算稀奇。可要喝下五六斤酒,就有點稀奇了。更何況人人都看得出來,眼下將要比試的兩人都已經喝得七八分醉意,如果再要喝下七八碗酒,就更加稀奇了。


    嶽北川立在白落裳身側,略微擔心的問道:“你有把握?”


    別的人不清楚白落裳的酒量,他卻有些底的,隻是看著眼前八隻大碗,心裏還是不免擔心起來。


    白落裳傲然道:“在喝酒這一件事上,我自認為無人能贏我。”


    醉鬼拉長了臉,一把拍在桌上,瞪著白落裳,不屑道:“大話少說,有本事,酒桌上見。”


    白落裳笑了笑,抬手示意讓醉鬼先選一杯。


    醉鬼也不細看,隨手取過一杯,一口喝下,道:“這酒是卞梁的西陽春。”


    黑痣男往桌下取出相對應的酒壇子,放在桌上,喜顏道:“答對了,正是西陽春,卞梁特產名酒。”


    嶽北川驚訝的看著醉鬼,品酒要細飲,他就這樣一口猛飲,還能一下子就回答出酒名,難道事先就知道了答案?


    他的猜想,很快就被否定。


    白落裳也隨手取來一隻酒杯,一口喝下,傲然道:“崇江的臨江月。”


    嶽北川也驚訝的看著他。


    那個醉鬼之前喝了多少酒他並不清楚,可是白落裳在此之前喝了多少酒他卻是清楚的。嶽北川不禁暗想,若是換成他,也照白落裳那樣的喝法,隻怕舌頭早就麻木了。


    而白落裳不僅舌頭沒有麻木,還敏銳的很。


    黑痣男彎下腰從桌下取出相對應的酒壇子,眉峰一跳,驚喜的笑道:“臨江月,也答對了。”


    嶽北川驚訝的跳起來,“真對了?”


    白落裳板著臉,不快道:“我說過,沒人能在酒桌上贏過我。你為什麽會這麽驚訝?難道你是不信我的話?”


    嶽北川怔怔的點頭:“我信,十分信,不得不信。”


    親眼所見,又怎會不信?


    白落裳道:“無論和誰喝酒,我決不會輸。”


    對於他喝酒的本事,醉鬼也明顯有點意外,忍不住又看著白落裳發了一會兒呆,臉上的酒意也散了一些,當即又取了個酒杯,灌下酒,簡言答道:“南浦的秋水露。”


    黑痣男拍著酒壇子,嘻嘻笑道:“不錯,確實是秋水露。”


    白落裳眯著眼看了眼醉鬼,突然生出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取過一隻酒杯,一飲而盡,白落裳板著臉道:“隴安的曲陽春。”


    “對了,果然是曲陽春。公子果真厲害,看來老酒鬼是遇到對手了。”黑痣男叫好道,期待的看著兩人,哈哈笑道:“二位實力相當,剩下的四杯,結果會在二位之間分出勝負嗎?”


    黑痣男莫名的激動興奮,嶽北川卻激動興奮不起來,他很嚴肅的盯著那剩下的四個酒杯,沉吟道:“就這種情況看來,要分出勝負很難。”


    黑痣男嘿嘿笑著,拍了拍嶽北川的肩膀,道:“四杯酒分不出,就再搬出四杯酒,這裏是酒樓,酒樓最不缺的就是酒。這一品居的老板可是藏著不少好酒,我昨天晚上瞧瞧去那個酒窖看過了,至少有一百種名酒。”


    嶽北川難以置信的望著他,“若是他們一直分不出勝負,難道你要把老板藏起來的一百種酒都拿出來?”


    黑痣男眨眼笑道:“我相信這裏的老板一定願意賣一百壇酒給我。”


    “有趣,實在有趣,老醉鬼也遇到對手了。”


    這時,從別桌盈盈走來一個少女,身著一件淡粉色的裙衣,烏黑的長發披於雙肩之上,在燈火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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