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片天空都是陰沉沉的,似乎還有著未盡的雨。


    白落裳舉目看著天,有些無力。他一再強調,季殷三院子裏似的人都並非他所殺。不過武巍並不相信,反而一口咬定白落裳就是凶手。


    白落裳隻得無奈歎氣,道:“人是死在季殷三的家中,難道他看起來就不像凶手?”


    武巍似乎是聽了什麽笑話,不屑道:“如果你要殺一個人,你願不願意要他死在你自己家裏?”


    白落裳想也不用想就回答道:“當然不願意,可如果立馬就能找個替死鬼的話,也還是有可能的。”


    意思就是說他就是季殷三找來的那個替死鬼。


    武巍看著他,“就算人不是你殺的,可你與鄒涼勾結為伍,總不會敢一些見得光的勾當。”


    白落裳呆了一呆,複問道:“你說誰?”


    武巍丟出一張通緝令。


    白落裳將桌上的通緝令拿過來一看,驚訝的跳了起來,詫異道:“原來那個醜八怪是通緝犯鄒涼!可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武巍卻不信,強調道:“有人親眼看見你和鄒涼在一起,衙門的人找了他大半個月都沒有找到,他卻會和你在一起,對此你要作何解釋?”


    白落裳隻有苦笑,一邊是來殺他的,一邊是來抓他的,被抓他的看見他正和要殺他的人在一起,居然會被誤認為是他和準備殺他的人是同伴,對這樣的結論,他也隻能苦笑。


    季殷三是這個縣官大人的管家,醜八怪鄒涼又是縣官大人令人追捕的通緝犯,因為季殷三不可能認不出鄒涼,卻在發現鄒涼的行蹤後,不將人直接帶回衙門,而是帶到了他這個毫不相幹的人麵前,其用意可以說是不言而喻的。


    看了看通緝令,白落裳不明白道:“他到底犯了什麽事?這上麵也沒有說明。”


    武巍笑道:“你認為他看起來像是什麽?”


    白落裳猶豫道:“看起來……像個叫花子。”


    武巍道:“他最大的過錯,就是去當叫花子。”


    鄒涼是個叫花子,莆山縣最容不下的就是叫花子,所以縣官下令捉拿叫花子也是理所應當的。


    白落裳詫異道:“為什麽莆山縣容不下一兩個叫花子?”


    武巍問他:“你想知道?”


    白落裳點了點頭。


    武巍又問他:“非知道不可?”


    這對話實在還是熟悉的很。


    白落裳沉默了一下,搖搖頭道:“並不是。”


    武巍無奈道:“既然不是非知道不可,又何必多此一問?”


    白落裳苦笑,他會這麽問,當然是因為他那多管閑事的好奇心。


    武巍知道他有好奇心,所以他勸道:“有好奇心也並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白落裳笑了笑,“聽大人這麽說,我隻能想,這其中莫非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地方?”


    武巍長歎了口氣,淡淡地道:“我本來還想保全你,才和你指點了一條明路,現在看來你已隻有死路一條了。”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道:“什麽意思?”


    武巍緩緩歎氣道:“你這個人好像不太懂一個道理。”


    白落裳笑道:“什麽道理?”


    武巍問道:“你知道貓為什麽會被淹死?”


    白落裳想了想道:“因為貓對水的好奇心,雖然說貓怕水,卻對水特別好奇,卻不曾想到自己會被水淹死。”


    武巍道:“不隻是水,貓對許多東西都很感興趣,貓的好奇心總是特別重。不光貓有好奇心,人也有很強的好奇心。”


    白落裳沉吟道:“好奇心可能使自己喪命。”


    武巍道:“好奇心要有一定的限度,否則危險。”


    白落裳道:“不錯,人的好奇心是要有一定限度的,有時候過多好奇心反而會害了自己。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武巍道:“你若是真的懂,就知道有些事不應該問。”


    白落裳卻輕鬆的笑道:“然而好奇心卻也可以給人帶來好運,你說不是嗎?”


    武巍仿佛已覺得自己話說得太多了,聽了白落裳的話,他竟然也閉口不言了。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無奈苦笑道:“我近來的運氣總是不太好,所以我希望自己的好奇心可以給自己帶來一些好運氣。”


    武巍看著他,道:“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白落裳無奈道:“因為近來兩天,總有太多人說我快要死了,就好像有許多人希望我死掉一樣,這讓我都幾乎認為自己是快要死了。”


    武巍呆了一呆,道:“難道有許多人和你有仇?”


    白落裳想了一想,搖頭。


    武巍又問:“沒有仇,別人為什麽非要說你快要死了?莫非是你得罪了什麽人?”


    白落裳想了一想,點頭。


    武巍再一次歎氣道:“原來你真的是一個很麻煩又很危險的人。”


    白落裳置若罔聞般地哈哈一笑,然後盯著桌上的茶壺,笑道:“這壺中裝的是茶水?”


    武巍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道:“既然是茶壺,自然是裝的茶水。”


    白落裳笑嘻嘻道:“以草民之間,用茶壺也可以裝酒。”


    武巍看了看茶壺,又看了看白落裳,忍不住笑了,“原來你是想要喝酒。”


    白落裳眯著眼睛,指向自己的酒葫蘆笑道:“我有酒,隻是不多了而已。”


    武巍笑道:“我也有酒,隻不過不在這裏而已。”


    白落裳抿著嘴,一臉可惜。


    武巍突然起身,“這裏雖然沒有酒,別的地方卻有酒,不過需要你走幾步。”


    白落裳驚喜的跳了起來,拍手道:“隻要有酒喝,別說是幾步,幾千步我也願意走。”


    武巍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那就請吧。”


    不多時,二人便到了一間花廳。


    花廳裏自然沒有提前備上酒水,卻有兩個妙齡女子。


    白落裳走進去時,還忍不住多瞧了幾眼。有酒喝的時候,他還希望能有美人可以欣賞,能一邊喝酒,還能一邊賞美人,這絕對是世上最令人開心的事。


    酒還未來,白落裳已經忍不住流口水。他肚子裏的酒蟲,好像比他這個人還要老實,想要喝酒的時候,酒蟲就會在他身體裏爬來爬去的,惹得他渾身不舒服。


    過了一會兒,又見一個青衣少女從門外蓮步走來,垂首屈膝,平伸雙掌托著一張檀木雕花托盤。盤上放著兩隻白玉杯,和一隻白玉壺。


    幽幽酒香,勾得人垂涎欲滴。


    白落裳忍不住擦了擦嘴角,歎道:“好香的酒!”


    武巍看著他,笑道:“你已知道這是什麽酒了?”


    白落裳當然知道這是什麽酒,凡天底下的酒,隻要讓他嚐上一口,他便不會忘記。更何況這種酒,在兩天之內他就喝過兩次,一次是在一品局,一次是在客棧。


    奉酒女替白落裳倒了一杯酒。


    白落裳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女子。


    她的頭上長著一頭非常濃黑的秀發,編成辮子盤在頭頂,紮成青螺一樣的發髻。她的脖子嬌柔纖長,脖子上的皮膚白皙通透,好像會發光。


    白落裳就是喜歡美麗的女人,遇見美麗的女人,他的一雙眼睛就會貼在別人的臉色,視線會變得特別粘人。


    奉酒女似乎並不喜歡這種視線,被人用黏糊糊的視線看著,她不隻沒有臉紅,還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


    白落裳不怕美人生氣,他隻害怕喝不了美人奉來的美酒。


    還好美人就算生氣,也還是要奉酒。


    白落裳捧著酒杯,剛要喝下,突然想到了什麽,硬是放下酒杯,一臉猶豫的對武巍問道:“這杯酒喝下去,大人不會也有條件和我講吧?”


    這話問的突然,也問的莫名其妙。


    武巍不明所以的看著白落裳,聽不懂他的意思,他說:“難道不講條件就不能請你喝酒了?”


    白落裳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我也說過了,這兩日我的運氣實在不太好,好像每一個請我喝酒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不是讓我去殺人,就是想要讓我被人殺。這讓我越來越相信一句話了。”


    武巍好笑道:“一句什麽樣的話?”


    白落裳歎道:“天下沒有白占得便宜,如果天上掉了便宜下來,一定是帶著一個陷阱同時砸在我的頭上。”


    上官陌雲請他喝擷芳醉,是讓他去殺季殷三,刺殺一個人絕對是一件壞事。秋離鳳請他喝擷芳醉,是為了請他假扮季殷三,冒充一個人也算不上什麽好事。現在武巍也請他喝擷芳醉,讓他不得不懷疑,武巍是不是也正打算讓他去做什麽壞事。


    聽白落裳這麽一說,武巍還沒說話,守在一旁的奉酒女已經忍不住輕聲笑了一笑。


    白落裳奇怪的看著她,“這位姑娘為何笑話我?”


    那女子竟然板起臉,故意冷漠的問道:“你眼瞎了嗎?我何時笑過?”


    她的嘴好像很毒。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我的眼睛當然沒有瞎,所以我才能知道姑娘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


    那女子卻冷冷的輕哼一聲,臉依舊板著,“可你笑起來卻一點也不好看。”


    白落裳笑不出來了,他的臉忽然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因為他從來沒有被一個女子拒絕過,也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會覺得他笑起來不好看。


    他的尷尬,並沒有得到女子的同情。那女子竟看也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就走出了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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