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下麵的那柄劍很快,無論是的劍刃的鋒利程度,還是它攻擊的時候刺出的速度。


    白落裳在地板上看了一圈,也沒看出有什麽可疑之處。他當然什麽也看不見,因為這裏是一片漆黑。


    想要看清楚地板下麵那人的行動速度有多快,白落裳就必須要知道那人出劍的速度有多快,而想要那人出劍,他就必須讓以自己為誘餌。


    白落裳生平最得意的本事,或許並非是他的易容術,而是他落葉無聲的輕功。


    他緩緩挪開兩腿,突然右腳使力踩了一下,幾乎是腳聲剛起,他的左腳已在地上輕點而起,他的左腳完全沒有聲音,所以他整個人躍身而起的時候也是沒有聲音的,就連再次落地時,也是無聲的。


    輕功無聲,劍卻有聲。


    劍聲一起,劍已穿過厚實的地板,劍光微閃,劍已再次收回去,幾乎隻是眨眼的功夫,劍光已消失。


    赭綾揉了揉眼睛,可是她依然沒能讓自己看清楚劍光出現的地方。劍光閃過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根本無法讓人辨別出方向。她不隻是看不清楚地上刺出的劍,就算是白落裳的行動她都無法看見。


    如果在這屋子裏點上一盞燈,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至少他們可以看得清楚地板上的情況。


    桌上就放著一盞燈,但是赭綾沒辦法走過去將燈點燃,因為她不能輕舉妄動,隻要一動,地板下麵的人手中的劍立刻就會發現。


    赭綾很清楚,光憑她的身手,還躲不過那麽快的劍法。


    赭綾的眼睛什麽也看不見,白落裳的眼睛也一樣什麽也看不見,可是他卻笑眯眯的盯住黑漆漆的地板,眼睛裏好像正在算計著什麽。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兩下敲門的聲音,門外有人低著聲音問道:“你們睡著了嗎?”


    大晚上的,如果不是聽見了從房間裏傳出去的聲音,誰會黑燈瞎火的跑過來敲門問別人睡沒睡著?


    很顯然,這個敲門的人是被剛才的打鬥聲驚擾而來的,更準確的說,應該是被白落裳踢斷了床的聲音驚擾而來的。


    白落裳瞥了一眼映在門上的影子,雖然他看不見外頭的那人,可是光聽這個聲音,他也應該知道是誰在敲門。


    不是武嵬,而是老道士的女兒,那個名叫“繡梅”的奉酒女。


    繡梅沒有聽見人回答,過了一會兒又提高了聲音喊了一句:“你們睡著了嗎?”


    白落裳掩著嘴咳嗽一聲,不輕不重。


    赭綾皺了下眉,幾乎想也不想,也趕緊掩著嘴咳嗽一聲,不輕不重。


    兩聲咳嗽聽起來都十分古怪。


    繡梅靠著門沉默了一下,然後什麽也沒再說,直接推門而入。


    她的到來,顯然打亂了地板下麵那個殺手的步驟。


    和白落裳過招,如果一擊不中,往後的每一次攻擊都會在白落裳麵前暴露自己的弱點,也就是說,他如果沒能一招殺掉白落裳,那麽往後每增加一次行刺,自身的危險也就會增加一分。所以現在,殺手每出一擊,都必須萬分的小心和萬分的謹慎,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刺中目標,才能保住自己。


    剛才兩個人,已很難讓他分辨出哪一個是白落裳,現在又多處一個人,無疑是增大了刺殺的難度。


    赭綾很聰明,在繡梅闖入房間的時候,她忽然也踩著和繡梅一樣的輕重的步子在屋子裏走動起來。兩個女子的身形差不多,踩起來的步調也差不多,一時間也讓人分辨不出哪一個是哪一個。


    白落裳臉上的笑意又加深幾分。


    繡梅一進門其實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的地方,畢竟屋子裏除了漆黑,什麽也分辨不出來。等屋裏的燈盞被點燃時,她才被下一跳。


    “怎麽回事?你們打架了?”繡梅掌著燈燭,眉頭輕皺。


    “如果真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打架,難道你不是因為回避的嗎?為什麽還要闖進別人的房間?”赭綾踩著步子在繡梅麵前走來走去,一雙眼睛也在繡梅臉上轉來轉去。


    繡梅被她走來走去的樣子晃花了眼睛,然後她直接推開赭綾,朝白落裳走了過去,隻不過剛走兩步,又被赭綾攔住。


    赭綾不高興的瞪著眼睛,“我覺得你應該立刻出去。”


    繡梅皺眉,明顯是對赭綾的態度而感到不愉快,可是想到兩個人被請進府的原因,她隻能咬牙忍著,看了看白落裳,又看了看赭綾,最後再看了看垮塌的床鋪,無奈道:“我覺得不是我應該立刻出去,而是我們一起立刻出去,我們這裏可沒有讓客人躺地上睡覺的習慣。”


    白落裳微微笑著,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赭綾諷刺道:“你家的地板,恐怕隻有貓才敢躺在上麵睡覺了。”


    繡梅皺眉,“你什麽意思?”


    赭綾冷哼道:“要是沒有九條命,這地板誰躺誰死。”


    繡梅聽不懂赭綾的話,但她已經聽出赭綾的口氣裏夾槍帶棒。


    “你們到底在房間裏做什麽了?”繡梅麵色不悅的盯著白落裳。


    白落裳隻是搖頭。


    “你們別是在這裏做什麽奇怪的事吧?這家裏已經夠亂的了,如果你們是準備在這裏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可別怪我趕你們出去。”


    說完,繡梅掌著等就要朝垮塌的大床走去。


    白落裳眯著眼睛,見繡梅已經走近大床,突然運步向前衝了兩步,整個人直接撞在繡梅的背上。


    繡梅觸不及防的,整個人都被白落裳撞得往前栽去。好在白落裳一把撈住繡梅的腰肢,才避免讓她一頭栽倒在地,可是繡梅手裏的燈燭卻掉落在地。


    大床上的蚊帳就鋪在地板上,燈燭剛一掉地,蚊帳一下子就燃了起來。


    繡梅嚇了一大跳,直接叫了起來。


    白落裳長臂一送,將懷裏的人一把推了出去,旋身抽出那一柄插入床板裏的長劍。


    劍光一閃,白落裳手中的劍與從地板裏刺出來的劍迎空相擊。


    地板下的殺手一擊未中,又迅速抽回利劍。


    白落裳就算此時此刻已經確定了殺手的位置,也沒辦法用手中的劍回刺過去,因為他並不擅長使用刀劍,他知道他就算用劍回刺過去,最後也什麽也刺不中。


    白落裳手握長劍,謹慎的聽著地板下麵的動靜。但是對方比他還要謹慎,因為他根本聽不見來自地板下麵的任何響動。


    蚊帳上燃起的火苗已經蔓延到被褥上,一股嗆人的氣味在屋子裏傳到了屋子外。


    不過這院子裏數來數去也不過五個人,所以還沒有引起什麽動靜。


    被褥一被引燃,大床的木頭也跟著就要燃起。


    繡梅一臉驚嚇的望著站在火堆一動不動的白落裳,心裏又是恐懼,又是擔心。眼看火就要燒著白落裳的衣裳,繡梅瞪大眼睛,忍不住朝白落裳跑過去,一把拉住白落裳就要往外跑。


    她要救白落裳,是因為她知道這個人對武嵬的重要性,武嵬現在很需要白落裳,所以她才不顧危險的朝白落裳跑過去。


    誰知,她剛拉住白落裳,卻被白落裳反手攔腰抱著躍身而起。


    幾乎就在他們的腳剛一離地,他們腳下的地板就立刻炸開,從地板下麵往上炸開的。


    然後一個黑影從地下跳了出來。


    黑影在這個夜裏,原本是不可能被人看見的。但是現在屋子裏著了火,這個黑漆漆的影子反而變得特別顯眼,尤其是他手中正握著一柄銀光閃閃的寶劍。


    火是滾燙的,劍是冰冷的。


    比劍還要冰冷的,是殺手的那一雙眼睛。


    殺手從頭到腳都被黑布裹著,可是那雙眼睛還露在外麵。


    這是一雙殺手的眼睛,無情,冷酷,他一定是一個殺過很多人的殺手,隻有殺過許多的人的人,眼睛才會變得如此冰冷。


    但是在如何冰冷的眼神,隻要認真看,還是可以在其中看到一些關於殺手事情,比如他為何回來刺殺白落裳,他是為錢而來,還是為仇而來。可是,白落裳根本沒辦法去看清楚殺手的眼神,因為這個黑影的身手實在太快,而最快的是他使出的劍花。


    殺手從地板下打破地板,以迅猛的速度從下而上的朝白落裳攻去,人影還未完全跳出地板,寶劍已閃出十朵劍花。


    劍花化成劍氣,淩厲而又鋒芒。


    白落裳抱著一個人,原本行動就收到了約束,見鋒芒的劍氣朝自己飛來,在快要撞破屋頂的時候,隻能選擇淩空倒翻,躲開飛行的劍花。


    劍氣刺破房頂。


    紛紛垮落的瓦片哐哐當當的砸在地上,屋裏的火光也從破屋頂,照到了外麵,打破了屋外濃稠的一片漆黑。


    黑衣人反身又朝白落裳揚劍刺去。


    黑影淩空而起,躍至半空突然又反身往回落。


    因為他的身前突然橫出一條火龍,準確說,是一條燃著火的緞布。


    被火燒著的布,就擋在殺手和白落裳之間。


    白落裳一手抱著一個女人,一手握著長劍。


    殺手隻看了白落裳一眼,就轉身看向另一處。


    在跳竄的火苗前,正站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的手比出一個很奇怪的形狀,她的一雙眼睛正看著這邊,看著自己。


    殺手的眼神不禁一凜,握著劍的手又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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