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就橫在殺手與白落裳之間。


    橘紅的火光,照在殺手的眼睛裏,卻沒有照出一絲感情。


    赭綾冷冷的看著殺手,冷冷的道:“如果你不想被烤熟,最好馬上滾。”


    隻不過就是一條被火燒燃的綢布,怎麽可能震懾住一個冷血殺手?


    赭綾的態度簡直就是蠻橫且又不講道理。


    就眼下的情況而言,殺手好像也並不處於劣勢,他根本不可能就這樣放棄刺殺行動。


    白落裳暗自搖頭,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殺手絕對是個身經百戰且經驗豐富的高手。就算赭綾可以操縱火,也不能令這個殺手退去。


    果然,殺手眼中一絲驚訝很快就散去,繼而又變成了冰冷而冷酷。


    那一對惡毒的眼珠,靜靜的凝住赭綾,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好像就是一個不會說話的殺人機器。他的身形輕得好像一根羽毛,就連呼吸都靜的讓人無法察覺。但是,他手中的劍卻發出的劍聲。


    隻聽劍聲一響,那條橫在殺手和白落裳之間的那條燃燒的火龍已經被利劍斬斷。


    赭綾瞪著眼睛,雙手比劃的手勢又是一變。地上燃起的蚊帳突又飛了起來,變成一條更大的火龍。


    她居然操縱了燃燒的蚊帳,更確切的說,是她操縱了騰騰燃燒的火焰。


    人力怎麽可能操控的了燃燒的火焰?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殺手穩穩的握住劍,目光森寒,但是他依然很安靜,安靜的好像不是一個活人。


    越是安靜的人,就越是可怕。


    白落裳將繡梅放在地上,然後定定的看著殺手,微笑道:“我如果是你,我也會選擇馬上走,因為你的劍殺不死燃燒的火。”


    他說的是實話,劍怎麽可能會殺死燃燒的火?再厲害的劍,也隻能斬斷燃燒的布條,卻斬不斷燃燒的火焰。


    殺手調轉視線看向白落裳,眼神依然很冷,也依然什麽話也沒有說。


    一個真正的高手,往往在生死對決的時候,總是表現的比平常更加安靜,而且越是靜的下來的人,就越是有能讓自己勝出的本事。


    眼前這個殺手就是一個極其安靜的人,他正安靜的注意著白落裳的兩隻手。盡管白落裳的兩隻手裏什麽也沒有,他還是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正用他全部的注意力防備著白落裳的手,因為他不能確定白落裳是不是馬上就會對他出手。


    白落裳也安靜得下來,也在盯著殺手,不過他卻沒有注意對方的手,他隻注意對方的眼睛,因為白落裳知道就算這個殺手手裏正拿著一把殺人的兵器,他也絕不會先出手。


    兩個人似乎都沒有先出手的打算,他們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看著對方。


    忽然,殺手靜靜地抬起視線,靜靜的望著白落裳的雙眼。


    白落裳也用他的眼睛靜靜地望著殺手的眼睛。


    四目相對,一個淡然,一個冷漠。


    麵無表情起伏的兩人,什麽話也都沒有真正交談過的兩個人,心裏同時知道了同一件事。


    誰先動,誰就棋輸半招。


    一般而言,對決要講究“先發製人先下手為強”,可是有的時候卻要“後發製人以不變應萬變”。


    很明顯,現在他們就屬於後一種情況。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對對手的身手一無所知,先出招,就如同將自己完全暴露。而將自己暴露在一個敵人麵前,同時自己又對這個敵人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無疑是一個不明智的做法。


    相視了半晌,白落裳忽然彎著眼睛,像是十分友善的開口問道:“你認得我?”


    他表現出的友善當然是不真心的,不過也不能說就是虛假的,因為白落裳向來都是一副很麵善的樣子,不管是對朋友還是對陌生人,他總喜歡對別人笑。


    殺手卻不是一個喜歡笑的人,他甚至都不會冷笑,他隻冷冷的看著他,聽了白落裳的問話之後,他才終於冷冷的開口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叫白落裳。”


    一句話令白落裳不禁苦笑,他發現在這種地方,他的身份好像都變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隨便一個人找上門,都能知道他的身份。


    白落裳幾乎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難道他的臉上有寫著“我是白落裳”五個字嗎?


    他的臉上當然沒有寫這五個字。


    這裏隻所以會有這麽多人知道他的身份,隻能說明,在這莆山縣內,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之間,一定都存在著某種聯係。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張三鐵、嶽北川、上官父女三人、季殷三、武家兄弟、老道士和胖和尚這些人,他們都是知道白落裳真正身份的人,而這些人之間都或多或少存在著一定的關係。


    如此推測,這個殺手難道也和那一群人存在著一些關係,至於這些關係到底是什麽,白落裳一個人是想不出來的。


    摸了摸酒葫蘆,白落裳微笑道:“你不惜屈身躲在床下等到大半夜之後才對我進行刺殺,可見是有了必殺我的決心,你這麽想要我死,難道我們有仇?”


    殺手冷冰冰的回答:“沒有。”


    白落裳又問道:“既然沒有仇,你為什麽要殺我?”


    殺手冷冷的看著白落裳,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字的答道:“殺人不需要理由。”


    這是一個很好的回答,因為一個專門為殺人而殺人的殺手,在殺人的時候是從來不需要理由。


    白落裳無聲笑了一下,又問道:“如果你要殺的這個人是我,我就一定要聽到一個你要殺我的理由。”


    殺手眯了一下眼睛,冷冰冰的道:“無論如何你都非要一個理由?”


    白落裳點了一下頭,“沒有錯。”


    殺手想了一想,冷冷道:“我要殺你,隻因為你住在這間屋子,因為你睡在這張床上,這個理由夠不夠好?”


    白落裳摸著下巴思考了下,懷疑道:“難道你殺我,並不是因為我是白落裳?”


    殺手默而不語。


    白落裳歎氣,“看來我今天的運氣實在是不太好。”


    他話音剛落,就見殺手雙臂一振,已揚劍而起,劍氣飛虹,急如閃電,隻見劍光閃爍,一條火龍已斷成數截。


    劍聲長嘯不絕,劍鋒破風,一道劍花已向白落裳刺去。


    白落裳淩空倒翻,躲避飛來的劍花。卻沒料到一道劍光突然化成無數道劍光,劍光變成一張巨大的鳥籠,向白落裳當頭罩下。


    白落裳已在劍氣的籠罩之下,一時之間無論他向著任何方向躲避,已是再也無法避開凜冽的劍氣。他已然變成了鳥籠裏的困雀,就算他有一雙能飛的翅膀,他也再飛不出這隻堅固的鳥籠。


    劍光森然,在火焰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幾乎刺得人眼睛發疼。


    赭綾和繡梅已經被眼前雪亮的光芒晃花了眼睛,她們幾乎已經看不清楚白落裳的身影。


    就在這時,隻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一把短小的匕首,不偏不倚迎上了殺手手中的那柄利劍。


    刀刃對上劍鋒,寒光四射,就在這一瞬間,看似牢不可破的劍氣居然被一柄短小的匕首打破,漫天的劍光突然就這麽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殺手的劍,仍在他的手中。


    白落裳的匕首,也還在他的手中。


    劍,依然是鋒芒逼人的寶劍。


    匕首,也依然是鋒利無比的寶刀。


    劍是常勝不敗的,殺手也是常勝不敗的,可是今天,殺手手中的寶劍居然被白落裳手中的一柄匕首打敗,這是殺手無論無何也不曾想過的。


    殺手的手緩緩垂下,他的眼神依然是冷冰冰的,黑布下麵的臉也一定是一張冷冰冰的臉,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點的吃驚,但是他的內心一定不如他的表麵這般平靜。


    因為人的情緒,往往是會影響所處環境的氣氛。


    當下的氣氛,就正陷入死一般的靜寂。


    赭綾見白落裳和殺手一招勝負已分,當即雙手交疊,又操縱了一條火龍朝殺手襲去。


    橘紅的火龍以迅雷之勢繞上了殺手的腰,跳動的火苗很快就燒著了殺手的黑衣。


    奇怪的是,殺手就算看見了自己的衣服燒著,也並不著急,好像這火不是燒在他的身上一樣。但事實上,火的確已經燒上了他的身。以這個殺手的身手,他完全可以避開火龍的攻勢,可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他居然毫無反抗。就算衣服燃了起來,他也一臉的平靜。


    白落裳光是看著殺手,都替他感到著急,“如果我是你,我一定馬上出去滅火。”


    殺手依舊定定的站在那裏,看著白落裳,沒有說話,更沒有動。


    白落裳愈發著急,因為他已經聞到了一股皮肉燒焦的氣味。


    “難道你想要引/火自/焚於我同歸於盡?但是我想,你就算被烤焦了,也不可能如願以償。”


    白落裳的笑話,終於讓殺手有了一點反應。不過殺手並沒有翻窗出去滅火,他隻是在地上滾了一圈,就將身手的火苗撲滅。


    空氣中那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很快就淹沒在濃濃的煙味中,房間裏的火勢已越來越大。


    滅掉身上的火之後,殺手立刻就站立起來,焦黑的布料下麵可以看見有一大塊皮肉被燒壞。


    白落裳自然也看見了殺手胸口被火燒出的皮膚,不禁喃喃道:“我終於知道了一件事,做殺手的人果真是冷血無情,對自己都是這麽冷酷,對別人自然是更加冷酷。”


    任誰被火燒掉皮肉,都會感到疼痛,就算那是輕輕的皺一下眉,也並不奇怪。可是這個殺手,看起來居然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樣子,整個人都如同一塊石頭。


    殺手卻好像聽不懂白落裳的話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落裳搖頭歎氣道:“你的劍就連我的匕首都砍不斷,難道你還想用它來取我性命?”


    殺手麵無表情的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劍,又抬頭看了看白落裳手中匕首,之後竟然什麽也沒有留下直接破窗而出,消失在漆黑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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