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落裳擋住自己的視線,大徒弟立刻皺起了眉,抱怨道:“擋人的眼福,是一件非常缺德的事,你是不是人?”


    白落裳瞪著眼睛,“嗅著別人碗裏的飯,你是不是狗?”


    誰是碗裏的飯?


    赭綾實在不能不佩服白落裳的厚臉皮,但心底還是忍不住有些得意,瞧著白落裳的時候,眼睛裏的笑意也越來越明顯,“原來在別人的眼裏,我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白落裳歎了一口氣,拉住赭綾苦笑道:“你在我的眼中,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標準的女人,一個漂亮美麗的女人。”


    赭綾重重的瞥開臉,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哼!”


    白落裳忍不住又歎氣道:“當然,除了脾氣太壞之外,你這個女人幾乎可以說是女人中的女人。”


    赭綾冷冷的道:“你以為你這麽說了,我就會覺得你是男人中的男人了嗎?”


    常笑在一旁風涼道:“他可不算是男人中的男人,他隻不過是個男人中的酒鬼、色鬼和討厭鬼而已,你要不喜歡酒鬼,不喜歡色鬼,不喜歡討厭鬼,可以留下來。”


    赭綾笑眯眯的望著常笑,“我留下來做什麽?幫你打鐵嗎?”


    常笑咧嘴笑道:“可以幫我插汗呀!”


    赭綾撇撇嘴,“我不喜歡給人擦汗,我隻喜歡和人拌嘴,喜歡和人吵架。”


    常笑愣了愣,然後就笑了,“所以你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會和你拌嘴,和你吵架的男人,對嗎?”


    赭綾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常笑隻能苦笑了。


    白落裳無異就是一個特別喜歡和人拌嘴,和人吵架的男人。在這裏,幾乎沒有人比他更喜歡和人拌嘴,和人吵架。


    白落裳突然非常得意的揚起下巴,落井下石道:“你覺得你跟我比,她還會看你一眼?”


    沒錯,是女人都比較喜歡白落裳這種類型的男人。


    赭綾是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所以她會喜歡白落裳,也會選擇白落裳。


    常笑斜眼盯著白落裳,冷冷道:“你現在是不是在心裏笑話我?”


    白落裳得意洋洋的揚著下巴。


    常笑無奈道:“如果你想笑就笑吧,因為你的確應該笑。”


    白落裳卻沒有笑,雖然他的眼睛看起來就是在笑,但他沒有真正的笑出聲來。


    常笑冷著眼神,不悅道:“難道你不想笑?”


    白落裳搖搖頭:“我笑不出。”


    常笑問道:“為什麽?”


    白落裳歎氣道:“你知道是為了什麽。”


    “我怎會知道?”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是不應該被嘲笑的。”


    “嗬!”常笑摸了摸頭,認命的蹲下去繼續和自己的風箱做伴。隻是想著今天過後不知什麽時候可以再與這個女人相見,心下不由有點悵然。


    一默三歎,拉風箱都顯得無精打采,歎氣的聲音都比風箱的聲音更明顯,卻沒有人去留意這個青年的傷心和悵然。


    白落裳不動聲色的拉著赭綾,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赭綾忍著笑,故意板著臉道:“我認識一個男人,你會不會不高興?”


    白落裳也板著臉道:“如果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認不認識有差別嗎?”


    赭綾又哼了一下。


    張三鐵已經站到了白落裳身側,臉上本來還帶著笑意,可在看見白落裳抱在懷裏的東西之後,臉色就出現了一絲變化。


    “你怎麽帶著這個東西?”張三鐵問道。


    “你已認出這是什麽東西了。”白落裳笑著將武嵬的銅腳放在桌上,“這個是你替武二爺做的腳,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這隻腳會在這裏,對不對?”


    這時,常笑突然又抬了一下頭。


    張三鐵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慢饅的坐了下來,一臉沉思,“雖然我感到很奇怪,但我知道你自己會告訴我。”


    白落裳點點頭,然後將事情的原委複說了一遍。


    張三鐵聽完之後,又沉默片刻,才慢吞吞的說道:“你將這隻腳帶過來,難道是認為我知道它是被誰取下來的?”


    白落裳盯住張三鐵看了一會兒,搖頭道:“我明白你一定不知道這件事。”


    張三鐵又問道:“那你帶它過來是為了什麽?”


    白落裳笑著衝赭綾歪了一下頭。


    赭綾心領神會,忽然從背上取出一樣東西,是一柄用綢布裹起來的劍。


    常笑忍不住直起身來瞧那柄劍,然後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古怪。


    白落裳將劍放在桌上,然後對張三鐵道:“你可認得這個?”


    張三鐵隻看了一眼就答道:“我認得,它是一柄劍。”


    這當然隻可能是一柄劍,它也永遠都隻能是一柄劍,而不可能會變成一把刀。


    白落裳笑了笑,“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張三鐵奇怪道:“你為什麽認為我會認得它?”


    白落裳用手指著劍柄處,微笑道:“這柄劍在最近應該有被修複過,我想來想去,在莆山縣有本事修複這柄劍的人,除了你,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張三鐵歎氣,“你怎麽看出這柄劍有被修複過?”


    白落裳用手指戳了戳劍柄和劍刃結合的地方,“這柄劍之前一定是從劍柄處斷裂過,這裏明顯才接上的。”


    張三鐵看著白落裳,眼睛裏突然有了笑意,“你的眼睛可真厲害,一般人的話,一定看不出這麽細微之處。”


    白落裳麵色一整,敲了敲桌子,嚴肅道:“是誰拿著它來找你的?”


    張三鐵目光閃動,“你有這把握一定是我修的這柄劍?”


    白落裳莫名其妙的反問一句:“你不信?”


    “我不信什麽?”


    “你不信我有這個把握?”


    張三鐵眯著眼睛。


    白落裳坦然回視。


    兩人相視,良久之後,張三鐵才無奈的笑道:“我這裏一向很少有客人。”


    白落裳點點頭,“我知道。”


    張三鐵又道:“在江湖上,很少有兵器是不殺人的。”


    白落裳又點點頭,“我知道。”


    張三鐵看著自己一雙老繭很厚的糙手,喃喃道:“要殺人,就一定會有許多秘密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白落裳嗯了一聲,道:“這個我也知道。”


    張三鐵歎息道:“所以我對上門客人的事情都會非常保密。”


    白落裳睜大眼睛,“連我也不能告訴?”


    這話說得實在是好笑,為什麽別人的話就不能不告訴他呢?別人有權利對他有所隱瞞,任何人都沒有必要什麽事都要告訴他。


    張三鐵當然不必事事都和白落裳說,因為他們不過是泛泛之交而已。因此,他的回答是:“不能。”


    白落裳很明顯有些失望,“我以為我們已經是無話不談的酒友了。”


    張三鐵沒有否認。


    白落裳目中漸漸露出了失望之色,緩緩道:“在客人和酒友之間,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這好像有點難選,走我這裏的客人不多,可以和我喝酒的酒友也不多。”張三鐵一臉苦思的神情,長歎道:“不過兩個相比較而言,我應該還是比較喜歡酒友。”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就是你的酒友,難道你就不能把客人的秘密告訴你的這位酒友嗎?”


    張三鐵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我有原則。”


    白落裳非常理解的看著他,“我也知道。”


    張三鐵堅持道:“就算你是我的酒友,我也不能把客人的秘密告訴你。你既然已知道,為何還不放棄?”


    白落裳扁了扁嘴,“你真是一個固執的人。”


    張三鐵坦然道:“我的確是固執。”


    白落裳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腰帶上懸掛的酒葫蘆,一臉得意的笑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固執的人,一個酒鬼一旦固執起來,都是非常不可理喻的。”


    張三鐵看了看白落裳的酒葫蘆,又看了看白落裳的眼睛,然後撇開頭,兩眼注視著門口,出神似的凝想著什麽。


    白落裳坐在張三鐵對麵,取下酒葫蘆。


    當蓋子被扒開後,醇濃的酒氣已令張三鐵有些坐不住了。


    白落裳將葫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讚歎道:“這酒可真香!”


    張三鐵扭著頭,不去看白落裳,但他的鼻子根本不聽他的控製,他聞見了勾人的酒香,“這是擷芳醉。”


    白落裳彎著眼睛笑道:“沒有錯,正是擷芳醉。”


    張三鐵已經開始流口水,“你去過一品居?”


    白落裳搖頭,“我是從武二爺家拿來的酒,前日剩下的喜酒。”


    張三鐵突然歎了一口氣,惋惜道:“可惜了,喜酒也變成了苦酒。”


    “是不是苦酒,得看喝酒的人怎麽喝這酒了。”


    “聽你的意思,你能讓這酒變得不苦?”


    “你要不要試一試?”


    張三鐵和白落裳一樣,都是有酒必醉的酒鬼。所以他已經妥協了,他想要喝白落裳的酒。


    喝了白落裳的酒,張三鐵的嘴也就軟了。


    “你想要知道這柄劍是誰拿過來的,對不對?”張三鐵喝下一口酒。


    “沒有錯。”白落裳笑眯眯的點著頭。


    “如果我說這個人我不認識,你應該也會相信,對不對?”


    “對。”


    “可是你還是有一些事情想要打聽。”


    “是這樣的。”


    張三鐵歎氣道:“沒想到和你喝了酒之後,我都變聰明了。”


    白落裳拍了拍酒葫蘆,得意道:“喝了我的酒,不隻是腦子變得聰明,連記性都會變得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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