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了?”血瞳男人冷笑道,“你所為的‘奇跡’呢?就隻是這樣?真令人失望。”


    “早該放棄的,不是嗎?”白落裳認命的自嘲笑道,“不過我還是想要知道,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為什麽事非得要害我。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也讓我死個明白。你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我把我的命交給你,咱們各得所取,雙方得益,豈不皆大歡喜。”


    血瞳男人等他說完,涼涼道:“還有什麽要說的?”


    白落裳甩手往地上一拍,兩眼含光的喊道:“有,當然有。”


    “說。”


    “你讓我走。”


    血瞳男人冷笑:“沒可能。”


    白落裳突然又變得氣若遊絲,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那你先等我喘口氣,我覺得自己的情況很不好。”


    血瞳男人垂眸俯視:“垂死掙紮。”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自己會不會有轉機?”


    “你倒會想。”


    “想要活,就必須得會想。”


    “喘夠了?”


    “沒有。”


    血瞳男人沒再多言,隻是笑。月光下,脖子上那朵血色蓮花更加紅豔奪目。


    白落裳趴在地上,東拉西扯地胡說一通:“你說,要是我去了閻王殿,閻王爺要問我為何而死,我該怎麽回答?聽說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有怨氣,會變成沒處去的孤魂野鬼,你說我是不是就不用投胎輪回了?哎,如果真的不用轉世才好呢,這樣我就可以跟著你,看看你是為了什麽非得置我於死地。如果我變成惡鬼,我一定會回來尋你報仇。你說何必呢,死後還給你找麻煩,索性你就趁著我還有一口氣,告訴我豈不是省去很多麻煩。”


    血瞳男人勾著笑:“繼續。”


    白落裳換了一口氣,真的又繼續沒頭沒腦地胡說:“聽說死魂有怨氣,就離不開出事的地方。我看這裏盛世太平的,若是因為我就鬧鬼,就不好了。好歹我或這時候也算是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若死後變成惡鬼,太損我的名聲。像我這樣魅力無邊的人,卻不能善終天年,真真是天妒紅顏。”


    說完,想想覺得不對,改口又說:“天妒俊帥,哎,說不定會因為我長得太好看,陰差都舍不得收我。”


    血瞳男人挑眉:“你這樣的,應該會被割舌頭。”


    白落裳皺眉,大聲罵道:“憑什麽,我又沒有挑撥離間,也沒有誹謗害人,更沒有說謊騙人。憑什麽會被割舌頭?”


    血瞳男人看著他,冷笑兩聲:“油嘴滑舌,不該割舌頭?”


    白落裳摸了摸嘴角,“我隻是假話不能說,真話不全說而已。”


    血瞳男人麵色一收,脖子上的蓮花竟然如同活了一般,從他的耳後直接攀上了兩頰。現在再看,他整個人都好像變成了一朵蓮花。


    白落裳忽然覺得,那朵蓮花也長在了自己的臉上,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臉突然很癢,不僅僅是臉,他覺得渾身都在發癢,如同有千百隻小蟲在自己的血管裏爬來爬去一般。


    血瞳男人冷冰冰的說道:“廢話可是說完了?”


    “沒有。”白落裳側開臉,不敢再繼續望著那人臉上的蓮花,自嘲的笑笑,道:“這世上想要殺我的人有許許多多,可真正能傷得了我的人卻很少很少,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血瞳男人輕飄飄的挑了一下眉,冷笑道:“巧言善辯,拖延時間?”


    “不對。”白落裳笑道,“那是因為我福大命大造化大。”


    “還能笑,說明你已經休息夠了。”男人血瞳中的冷意更盛,“現在,是不是該我動手了?”


    白落裳一滯,扶住胸口,努力深吸一口氣,血瞳男人是鐵了心要取他性命的。所以,白落裳吸進去的那口氣還沒來得急吐出來,男人左手的光鞭已經衝他揮了過來。


    劃空的一聲響,帶起道道扭曲的紅芒,鞭子狠狠的朝白落裳頭蓋劈去。


    白落裳身形一閃,那條火紅色的光鞭便在地上劈開一條猙獰的裂縫,深達兩寸。


    “嗯?”血瞳男人有些意外,血紅的目光掃了一眼那隻躲過攻擊的影子,饒有興趣:“你還跑得動,看來多喘兩口氣和少喘兩口氣的差別還是有的。”


    白落裳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單膝跪地,右手手臂上傷口還不斷地湧流鮮紅的液體。看了一眼地上那條裂痕,眉頭皺得更緊。


    如果這一鞭是打在他的身上,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徒作掙紮。”男人揚著光鞭。


    “我說了,不試一試怎麽知道自己會不會有轉機?”白落裳努力笑一笑,四肢肌肉疼得抽搐,這讓他一向風流瀟灑的笑變成了痛苦又扭曲的笑,“看來我是要死不瞑目了。”


    男人絲毫不給白落裳喘息的時間,輕舉手,轉眼光鞭已經如同閃電般落在白落裳眼前。


    這次,因為體力不支,白落裳的反應已經明顯遲鈍了很多,沒能來得及逃過這一鞭子的攻擊,隻見光鞭直接刺穿了他的左腿。頓時,血光四濺。


    白落裳再站不起來,單薄的唇已經失去了血色,微微顫栗的額頭上,汗液不斷流下。


    但他還是倔強地死死瞪著那個一步一步靠近他的男人,死死按住腿上的傷口,可是不管他再怎麽用力按壓,從傷口流出來的血還是很快在地上匯成一灘。


    血腥味衝擊著他的每一根神經,沉沉的死氣壓得他喘不過氣。


    白落裳縮了縮腿,想要爬起來。


    男人左手火光一閃,一柄紅豔豔的光刀已握在手,劍芒更勝,這一刀如果真的會下去,則足夠使白落裳的肉身和靈魂一起粉碎。


    動了動蒼白的嘴唇,白落裳想說什麽又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心知自己真的死定了,在這一瞬,他覺得自己怕了,怕死,很怕。


    就在光刀落在眼前時,突然“咚”一聲,他的額頭磕在什麽上。


    白落裳心髒一跳,猛然醒來,迷茫地盯著躬身站在眼前的人,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站在林岸微身後的墨濉噘著嘴,鄙夷道:“你知不知道,你那殺豬一樣的叫聲,可是整條街都能聽見了。”


    “不許無禮。”林岸微敲了敲小孩兒的頭,“這裏沒事了,你先出去。”


    林岸微是一個溫厚儒雅的翩翩公子,連生氣訓人都是柔和的。


    墨濉咬著唇,狠狠瞪了白落裳一眼,跨著步子往外走,邊走邊嘀咕:“見過膽小的人,卻沒見過這麽膽小的人……”


    “呃……”白落裳似乎沒有聽見墨濉滿嘴的譏誚,滿腦子的混沌,疲倦地抬手往臉上抹了一把,全是汗。


    原來,剛才經曆的一切,竟然是一場夢?


    “你可算是醒來了。”林岸微站在床邊,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悠然溫和。


    白落裳呆呆的,腦子還渾渾噩噩的,矮幾上的香爐輕煙嫋嫋。


    見他隻坐著,不動,也不說話,林岸微有些擔心的再次彎下身子,湊近了些,打量白落裳細細看了會兒,問道:“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是做什麽不好的夢了嗎?”


    白落裳捂著頭,道:“不記得了,想必是真喝醉了。”


    林岸微眼波含笑地退後兩步,“剛才叫了你那麽多聲都沒見醒過來,還真有些擔心。”


    白落裳翻身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心緒不佳,坐了一下,才有些回神地問:“什麽時辰了?”


    “已過申時。”


    “我睡了這麽久?”白落裳用手揉了揉額角,“看來我是真醉了。”


    “是啊,所以酒要貪好不貪多。”說話的是守在門外的檁兒笑嘻嘻地歪著頭,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泉水一般,“公子千杯不醉,一醉可就是千呼萬喚醒不來呀。剛才還說夢話來著,隻可惜含含糊糊的聽不實在。”


    “我還說夢話了?”白落裳張大眼睛,略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怕是醉話吧。”


    檁兒拖著聲音哦了下,又笑道:“醉話也好,夢話也罷,總之我是叫不醒公子的。”


    白落裳略顯慚愧:“都是你家莊主公子的酒太好了,我平常都不這樣的。”


    檀兒朝他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公子前一句話我信,後一句話我卻是不信的。”


    好聰明的丫頭。


    白落裳忍不住將視線繞在檀兒的臉上,如果自己也有這麽一個紅粉佳人在身旁伺候,那人生才真真美哉美哉。


    檀兒巧笑著指了指白落裳的額頭:“你剛睡得迷糊,額頭不知道在哪裏磕了一下。”


    “這裏?”白落裳困惑地摸了摸額頭,自己躺在床上睡,怎麽還會磕上了?


    檁兒遙遙笑道:“公子印堂發紅,可是有好事發生了。”


    白落裳扇子搖得更使勁,嘿嘿笑道:“那借姑娘吉言。”


    “塗些藥吧。”林岸微說完,轉身就要吩咐檁兒去拿。


    白落裳連忙擺一擺手:“不用麻煩,我皮糙肉厚,這點小磕小碰沒大礙。”


    說完,又是眉眼彎彎一笑,抽出別在腰間的折扇,嘩地展開,一搖一笑:“就算有一點點的傷也不影響本公子的魅力無邊。”


    林岸微回視白落裳看了會兒,才笑著轉移話題:“南山讓人帶信來了。”


    白落裳雙眼一亮,嘩地收攏扇子,從床上站立起身問道:“說什麽?”


    林岸微從袖裏翻出一張紙,遞到白落裳手上。


    “讓我去霰雲觀。”白落裳拿著紙條,若有所思。


    “可能是有什麽急事。”林岸微沒有看過信,自然是不知道信裏寫了些什麽。


    但霰雲觀離隨院如此近,卻還要專門送信讓白落裳跑一趟,且現在天色也不早,如此心急,想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信中沒說。”白落裳搖了搖手裏的紙條,“隻說了讓我務必前去。”


    “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林岸微想了想,又道:“我讓人送你過去。”


    “也不太遠,我自己過去就行。”


    林岸微還是堅持:“我讓人送你過去,還省了去打聽的工夫,天色也不早了。”


    這話說的是,白落裳當然也不是真的要拒絕,隻不過是講個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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