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這一桌子的菜沒白準備。”林岸微笑道。


    “是的,看了這一桌子的菜,我更餓了。”白落裳望著熱氣嫋嫋的酒水,擦了擦口水道,“莫非莊主公子是特地來這裏接我來船上喝酒的?”


    林岸微看了看白落裳,問道:“白兄已經去過玉笙樓了?”


    白落裳緩緩點了點頭,“是的。”


    林岸微又小心的問道:“那關於漫涫姑娘的事……”


    “聽說了。”白落裳道,忽然不解地抬起頭,“三日前,李原崢不是還受了漫涫姑娘所托,將箜篌交給我帶回隨院嗎?”


    林岸微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實,那時,漫涫已死。”


    白落裳突然跳了起來,啞著聲音道:“怎麽可能!”


    林岸微道:“李原崢那日去玉笙樓,就是因為漫涫的死,剛巧前一天夜裏齊靖在牢中自盡。”


    白落裳更加不信,因為他那晚就帶著漫涫去了縣衙牢房,直到離去之前,都沒有發現齊靖有任何想要自殺的征兆。


    何況,漫涫身在玉笙樓,又如何會知道齊靖會在他們離開後在牢中自盡?


    林岸微搖了搖頭,似乎已經看透了白落裳心中的疑惑,道:“也許,漫涫並不需要齊靖說什麽,也能看出他的打算。”


    不由覺得頭一陣陣跳痛,白落裳伸手輕輕錘了錘。


    “這樣解釋好像也可以,隻是在我聽來,卻是越來越糊塗。”


    白落裳說著,突然站起身,作勢要往外走,卻被林岸微攔了下來。


    “若是你要去縣衙,大可以不必下這艘船。”林岸微道。


    白落裳又坐了回去,緩緩道:“莊主公子也是不需要我說些什麽,就能看出我的打算麽?”


    林岸微點了點頭。


    白落裳又道:“那你也知道我為何要去縣衙?”


    林岸微再點了點頭。


    白落裳歎道:“莊主公子看出我的打算,我卻看不出莊主公子的心思。你說我不必下這艘船,莫非是因為我要找的人正在這艘船上?”


    林岸微搖了搖頭,“你既然去了玉笙樓,就該知道李原崢已經離開灃州。”


    白落裳想了想,道:“我可以去找那位縣太爺。”


    林岸微道:“李原崢是隨縣太爺一起離開灃州的。”


    白落裳再次驚訝的睜大眼睛。


    “縣太爺已經辭官。”林岸微說著,從矮桌下的暗格裏取出一張疊好的紙,道:“聽說,是去了莒國。”


    白落裳看了看那張紙,又看了看林岸微,然後拿過那張紙展開,發現那是一張畫像,準確說,是一張通緝令。


    白落裳將紙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皺了皺眉,道:“莫非,是為了賞金?”


    林岸微道:“或許。”


    白落裳不動聲色的重新疊好那張紙,“真是個糊塗官。”


    林岸微淡淡一笑,又道了一聲:“或許。”


    白落裳將疊好的紙推到林岸微手邊,撇了撇嘴,有些不滿道:“這張圖像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手法太過拙劣,你看看這圖紙上的人,簡直醜死了,眉眼鼻口全沒長開。”


    林岸微好笑道:“是,這畫像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不知道畫的是誰,甚至不知道世上竟然還會長出這樣的人,怎會有人的五官生得如此緊湊。”


    畫像上的人,臉盤很大,眉眼口鼻卻出奇的密集,就如同被擠到了一起。


    世上不缺生的不好看的人,歪嘴斜眼的人也不少,然而長的像畫中這麽奇怪的人卻並不多見。


    白落裳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搖著扇子,眼睛亮晶晶的閃了兩道光,笑嘻嘻的問道:“那莊主公子知道這畫的是誰了?”


    林岸微抿著嘴,替白落裳倒了一盞酒,笑道:“畫雖然認不得,字還是認得。”


    白落裳嘿嘿笑了兩聲,捧起騰著熱氣的酒盞喝下一口,歎道:“我覺得這畫像是故意被畫的這麽醜的,想必是那人跟我有仇,我從未覺得自己長得如此難看。”


    林岸微眯著眼睛,笑盈盈的看著白落裳,道:“白兄自然是長得不難看,隻不過他們想要畫出白兄的圖像,就算是請來最好的畫師也沒用吧。”


    白落裳的易容術千變萬化,就算讓世上最好的畫師,畫上千百幅畫像也不會有用。因為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從來沒人知道白落裳長著怎樣一張臉。


    江湖中,對於白落裳的傳聞有許許多多,這讓林岸微也不得不對白落裳產生濃厚興趣。


    白落裳,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這個迷一樣的人,到底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聽了林岸微的話,白落裳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莊主公子說的是,整個通緝令就三個字有用,用三個字來拿人,你說這些官府的人和江湖的人是不是糊塗了。”


    “大概吧。”林岸微隨口一應,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柔的好像能化成兩流清澈的泉水。


    白落裳控製不住想要揉一揉眼睛,然後將酒盞裏的酒一飲而盡,“我怎麽覺得莊主公子這回答像是在敷衍我?”


    林岸微笑了笑,沒有否認。


    白落裳苦笑一聲,歎道:“江湖的人從來不是糊塗的,官府的人更不是糊塗的。”


    林岸微讚同白落裳的話,點頭道:“沒有糊塗的人,隻有裝糊塗的人。”


    沒料到林岸微會這樣應自己的話,白落裳略顯意外的挑了下眉,轉了轉眼珠,又笑道:“沒錯,所以我一直都覺得那縣官就是一個很會裝糊塗的人。可是李原崢為何會跟著那縣太爺一起離開灃州?莫非他也是一個裝糊塗的人?”


    林岸微思慮片刻,溫聲道:“興許是對紙上的人感興趣。”


    白落裳用一種更加糊塗的眼神看向林岸微。


    林岸微從容的對上白落裳的眼睛,笑道:“所有對你感興趣的,都去了同一個地方,想來那個地方一定會越來越熱鬧,你很快也會趕過去的,對嗎?”


    白落裳愣了下,也笑了,“沒錯,我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哪裏熱鬧,我就會去哪裏。”


    得了這樣的回答,林岸微輕輕垂了下眼皮,欲言又止的糾結了一會兒,眉毛漸漸擰了起來。


    白落裳看了看他,突然抬手一把搭住他的肩膀,笑道:“我明天就去那個定安侯府,雖然我並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你的事,我一定辦成就是了。”


    他自然明白林岸微的用意無非就是想讓他盡快去取回那隻盒子,彎彎繞繞的說了這麽多無關緊要的話,他也覺得沒必要再裝糊塗。


    盡管他每時每刻都在裝著糊塗,但這一刻,他突然不那麽想繼續裝著糊塗下去。


    從現在看來,玉笙樓的命案,縣衙,以及神秘的盒子,三者之間必定是有著某種關聯,至於究竟是什麽,或許隻有找著那隻盒子,就能解開。


    林岸微感激地看著白落裳,又帶著一絲歉意。從他的神色間,白落裳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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