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水珠不是同時封鎖住一生和尚的行動的,先固定住的是一生和尚的手臂,然後酒水化成的絲線一根又一根的插入了酒樓外空中的牆壁裏。


    這牆壁也是大佛寺的拿手好戲,應該算是大佛寺在修士之中知名度最廣的一門法術,諸法無我印,是佛教四法印之一,本身就帶有禁法的威能,一般隻是聽聞這個法術的名字,從字麵意義上可能是說法中無我,與佛法不同源的法術就沒有辦法使用,這也合乎這一法印使用出來的效果,但是其實其中有著更加深層的意思——


    一生和尚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其中深意,“他”的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向前一步,這同樣是大佛寺的一門特別的法術,就是之前一生和尚說的流光回溯,水之所在,身體就不能前進。


    可是這也是一門優缺點明顯的法術,一生和尚幾乎是一瞬間就想通了,因為那些絲線隻是拉住了一邊,隻要後退一步,就能夠很輕鬆的從裏麵解脫出來。


    這世上沒有無敵天下的法術,就像是有人做到的出來打不開的門,就會有人破開鎖住人的鎖一樣。


    一生和尚卻不想退。


    他冷笑:“你們大佛寺守了我們前百年,如今還是如此,莫非以後還能如此?”弘忍就好像沒有聽懂一生和尚口中說的我們是誰,也沒有聽見他的問題,他眉頭緊皺,手中捏起來了一個法印。


    一生和尚竟然腳步再踏,袖子上的僧袍也被割裂,他竟然想要依靠真正的一生和尚的身體掙脫這法術!幾乎是一瞬之間,一生和尚全身上下的僧袍都已經被鮮血浸濕,這絲線之纖細,法術之堅韌,割破一生和尚那絕對有著法相的身體也是輕鬆無比。


    弘忍大和尚無法繼續猶豫,他沒辦法眼看著一生和尚把自己切碎,法印變拳,握拳的瞬間剛剛發音聚合的法力就消散成為淡金色的塵埃,猛地一拳打向了一生和尚的肚子,他隻是想要讓一生和尚後退一步,可是他拳頭遞出,真正的一生和尚好像一瞬間找回了身體的控製,說話的速度很快——


    “小心!”


    小心什麽?弘忍其實沒有太多的時間想,是小心這個寄住在一生和尚身體內的,大佛寺到現在也沒有確定的東西?還是小心一生和尚自己身上帶著什麽護體的法寶?


    一生和尚身上鮮血已然更多。


    所以弘忍倒是認為更應該小心的是一生和尚自己,所以他遞出去的一拳力道更強硬,他不相信現在沒有用法術的一生和尚還能擋得住,隻要擋不住,就能夠救下一生和尚,同時因為這些細線的割裂,一生和尚的身體也算是受傷,此消彼長,總能壓製住一生和尚身上的那個“他”。


    弘忍似乎已經全部想到。


    他的拳頭已經到了一生和尚的腹部。


    卻什麽都沒有,沒有打中一個人肚子的感覺,就像是弘忍用盡全身力氣卻打到了空氣,弘忍的心也好像是人在走樓梯的時候一腳踩空的感覺。


    他眼前不知道什麽時候隻有一件破破爛爛的僧袍。


    沒有了一生和尚,水光法術的細線就像是真正的細線一樣,散落,落地。


    弘忍已經感覺很不妙了,可是他也隻來得及感覺到不妙。


    和剛剛沒打出去的一樣的佛印狠狠的印在了弘忍的肩膀上,甚至威力更盛於一生和尚還握在手中的時候。


    一生和尚出現在了弘忍的上方,身在半空,手掌印在弘忍肩膀,而身上,隻剩下單衣。


    弘忍被這一招打的單膝跪地,就算是他的金剛法身也沒有辦法承受如此距離下一生和尚的一招,弘忍的膝蓋頂的酒樓的地板都出現了很深的凹陷,佛跳牆酒樓為之一震——


    酒樓有三層,他們就是在第三層。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生和尚這一掌打的周圍的酒客都被震飛起來,就算是有大佛寺的陣法,他們也感覺到不對勁了,再也不能用戲謔的眼光看著兩人——一生和尚手中光芒更盛。


    他一直在等著這一下。


    三層酒樓應聲而塌,弘忍整個人就被打了下去,身體擊穿了酒樓三層和二層的地板,然後深深的陷入一層,砸出來了一個大坑,而一生和尚整個人身體卻好像沒有受力,在空中隻是輕輕向上,然後又緩緩的落下。


    雙掌合十。


    他的兩隻手掌現在又出現了和剛剛同樣的佛印金光。


    “中州佛國……無量印。”酒樓外層還在,中心已經崩塌,外麵的木頭牆壁也搖搖欲墜,所以幾個僧人都能見到已經站在一層的一生和尚。


    正北方向的老和尚說出了這個招式的名字,他卻把另外的半句咽在了肚子裏,他現在在想如何抵禦,而不是嚇壞自己的這些師侄。


    咽下去的半句是,雙掌無量印。


    那個年輕僧人卻好像已經知曉了老師叔想要說的話,說道:“我們還不一定輸,他補了一句,弘忍師叔還沒有輸。”


    “一生還是拖延了我法力的運轉,要不然還能更快一些。”“他”站在灰塵中說道,看不清人影,卻能看到他手中的金光:“不然不能讓你有機會把法身運轉到極致。”


    佛門法身,屬於佛門的根本法術之一,法身到了極致,甚至可以肉身成為佛教金剛,和修為精進,成為菩薩其實是一樣的地位的。


    弘忍的法身距離大成,其實都差了很多。


    一生和尚的話語說著,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從酒樓中心的大坑中緩慢的站起身,弘忍一身精壯的肌肉,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僧人,倒像是一個習武之人,這時候他的肌肉,尤其是肩膀的位置,已經變形,還在向外滲血,他的表情卻還是很堅定,甚至很難從他的表情裏感受到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身上到底有多痛。


    弘忍突然笑了笑,所以“一生和尚”愣住了,弘忍笑的時候,他臉上的筋肉都在顫抖,可是他還是在笑,他輕聲說道:“一生大師,準備已然妥當?”


    一生和尚口中的聲音這一次也終於屬於一生和尚自己,他的聲音很平和,甚至終於有了一些輕鬆:“小僧學藝不精,已經讓大師受傷,大師受小僧拖累,一生自然當不起大師這個稱呼。”這話很拗口,但是一生說了這麽多,還能繼續說。


    他緊接著雙掌錯開,兩道無量印一掌印向了自己的肚子,一掌印向了自己的頭顱,砰砰兩聲,略有前後,卻好像重疊在一起。


    然後他流血流的絕對比弘忍更多,躺下的速度也比弘忍從三層酒樓落下的更快。


    血目終於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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