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有些漫長。


    華素問身前有一個評花榜的侍女,侍女沒說話因為她不知道為何這麽多的大修士要見一見這位素問姑娘,華素問沒有說話,因為她也不知道。


    可是獨上高樓,總會見到的。


    當華素問走入這個滿是四方界之中也是佼佼者的修士的房間中的時候,其實沒有太大的感觸,她也是修士,她甚至被告訴隻要加入這些宗門之一,之後的路會很好走,幾乎就是一條修行的康莊大道。


    天分在她的身上就如同她的美貌一般,無需質疑。


    她走進這個屋子之後,所有人都在看她,他們的表情各異,卻都在表達同一件事。


    渴望。


    是一種赤裸裸的渴望,華素問見過類似的表情,在那些看到她的麵容和身段就會瞪大眼睛的男子臉上見過,一些女子臉上,也見過。


    可是好像又有一些不同,這是一種,更加深層次,更加執迷的渴望。


    好像她代表的不隻是欲望這麽簡單。


    隻有一個人例外,他穿著一身白衣,相貌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相差不大,大概就是那個中州唐謙先生了,他看自己的眼神讓華素問想到了另外一個剛剛見過的人。


    唐謙。


    唐謙在她走的時候還說了一句:“上麵還有一個朋友,雖然說有什麽事情他是他,我是我,可是我至少可以知道所有,啊,我也叫唐謙。”


    這好像還是唐謙第一次如此正式的介紹自己。


    清風道人正凝視著眼前這個女子,然後他出人意料的做了一個決定,幫助在場所有人做了一個決定。


    “素問姑娘可以下去歇息了,這一次的評花榜,結束了。”


    沒人異議,所有人都沒有走,可是在很快進行了收尾之後,整個神都陷入了狂歡,評花過後,花魁自有排名,各處燈紅酒綠之處,人滿為患。


    一生和尚和北冥道人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唐謙他們,北冥道人突然說:“小和尚你喝過花酒嗎?”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在罵人。


    一生和尚一愣,卻感覺北冥道人是真的在問自己有沒有去過那些煙柳之地。


    一生和尚不能說謊,隻好說道:“尚未成為一生和尚的時候,小僧曾經去過。”


    北冥道人表情有些奇怪:“今天可否陪我喝上幾杯。”


    一生和尚說道:“小僧可以以茶代酒。”


    北冥道人哈哈笑道:“你這和尚,是真正的和尚,好得很,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那喝茶如飲酒的醉茶出來,聽說已經消失已久,但是我也要找出來,好好和你喝上一杯以茶代酒。”


    他如此哈哈,就代表他也不介懷自己喝酒一生和尚飲茶,北冥道人就是這樣一個人。


    花魁們慶祝,也是整個神都所有不管平民百姓還是來到這裏參加評花榜修士的一場更加放鬆的盛會,因為不用去顧慮自己看中的女子是否能夠奪的花魁,也不用想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的巨大壓力。


    不過沒人發現,鬆竹館冷冷清清,甚至連開門都沒有開。


    華素問沒有回來。


    唐謙坐在長生仙人的閣樓小天地中,也沒有走。


    那些姑娘們回到這個地方收拾自己妝容然後離去的時候還打趣了兩句,說公子要等的姑娘是不是已經先一步和別人走了?如果沒有別人陪著,自己可以作陪的。


    這些女子看到的是在這種很少有人能進來的地方,唯一進來的唐謙,唐謙能看懂,可是他還是會溫和的笑著拒絕——這件事好像更加像是白袍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可是唐謙卻如此。


    因為他在等白袍那邊最後的結果。


    華素問被安排在了旁邊的房間,其實隔壁說什麽,她都能聽到。


    清風道人依然第一個開口,他的話語就像是他的正一宗,在追求一個無錯:“我,沒有看出端倪。”


    華素問的臉上自然有端倪,不管是誰看到了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上麵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可是清風道人的端倪則是他沒有破解其中奧妙的意思。


    “或許是陣法?”卞萬花問道。


    李布衣搖了搖頭:“小老兒懂得很多,陣法符籙煉器煉藥,卜算醫術,我都懂一點,從任何一個方麵去推敲,都不對,似是而非,有所得,可是最後都走不通。”


    不得不說,李布衣他能夠說都走不通,那就是真的走不通。


    大夏皇帝伊放勳突然說道:“如果是觀察靈氣流轉呢?”


    清風道人說道:“也不對,這是一道謎題,我最擅長五雷正法,但是五行法術都有涉獵,可是不管哪一種,在這張臉上形成的靈氣形狀,都不足以讓我們領悟那長生功。”


    李布衣算是雜學淵博,清風道人則是修為紮實,這兩個人都沒有想通長生功到底在華素問哪裏藏著。


    李芸仙恨恨的說了一句:“竟然藏得這麽深,所有女子都試了一遍,竟然還是隻能在華素問身上找。”


    更大的問題是這一群人都沒有找到。


    華素問在一邊聽得反而有些釋然,隻是要尋找什麽,那便找。


    伊放勳突然說道:“要不……我們有很多修士精通醫術,或可從她體內找到什麽,這張臉切開,又或者別有一番天地?”


    白袍默不作聲,卻發現身邊的賀明義身體有些顫抖,他自己加上棺材本的二十二石修行材料,到最後也沒有花出去,到了華素問這裏,好像也沒有地方花出去了,因為華素問不是交易的,而是眾人共同破解她身上秘密。


    “切開?”清風道人的注意之處卻不是在這個計劃是否殘忍,完全不像是一個出家人,他說道:“如果切開了影響整個秘密呢?如果錯了呢?”他的問題很現實:“我們還會有第二次機會?”


    卞萬花突然說道:“她有沒有可能知道?長生仙人留給她,怎麽不會告訴她?”


    “要不……先把她的魂魄扯出來,問一問,這魂魄,總不至於毀掉她的臉吧。”李布衣嘴上說著,可是手已經然已經動了起來,他似乎已經很肯定這件事不會被任何人反對,他們現在是在奪得一樣從上古時期就被人爭搶的東西,夜長夢多這個詞他們太過了解了,所以他手指一動,華素問就直接衝破了牆壁,被拉到了這間屋子。


    沒有任何一個修士開口,袁先在角落,他此時裝作清高已經沒有用途,他已經將自己的鬥笠摘掉,很有興趣的看著華素問完全毫無抵抗能力的被李布衣的法力按在那裏。


    一切太過突然,華素問的表情根本沒有任何的準備,而李布衣隻是動了動手指,一道無形的虛影就被從華素問的身體之中扯出,這是她的魂魄,她身體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可是身體在顫抖,魂魄在哀嚎,這是一種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華素問的魂魄尖叫了起來,可是這一切是無聲的。


    單純把活人的魂魄扯出,這種痛苦就已經是世上最大的折磨,可是李布衣手指不停,瞬息之間在華素問的魂魄邊上布下了無數尖釘,這些眼目可見的灰色尖釘,上麵纏繞著紫色的法力,像是火焰,緩緩的燃燒著。


    “素問姑娘,實在是太過抱歉,小老兒竟然如此粗魯,可是如果你能回答我們一個問題,那我們或許會非常感謝,小老兒直接和你負荊請罪都沒有關係。”


    “你是否知道,長生仙人留給你這副麵容,是因為什麽?”


    華素問也算是個修行中人,魂魄扯出之後,就像是毫無防備卻在寒冬烈風中的嬰兒,皮膚皸裂,靈氣輕微的洗刷都是劇痛。她已經適應了一點,雖然很痛,可是她聽到了這個問題,魂魄扯出,她其實已經剩不下多少思維,因為她從未有過此等經曆,她隻有略微茫然,呆愣的,搖了搖頭。


    “這樣啊……”李布衣歎了口氣,蒼老的麵容露出了一些遺憾的笑容:“那還真是可惜。”


    本來在白袍看來還算是會所兩句公道話的小老頭,動起手來一點都沒有猶豫,一根幹枯的手指動了動,一根鐵釘就衝入了華素問的魂魄的身體之中!


    華素問的嘴巴長得大大的,可是她這是魂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雙目圓睜,好像那雙美麗的眸子都要瞪出來了,她的雙目在流淚,因為太痛了,她隻是一個小花魁,甚至經過評花榜,已然是今年神都花魁,可是又如何?在這些修士手中,她又是什麽?


    袁先此時竟然還有心情咂嘴,因為這件事就算成了也和他沒關係,他沒有實力分這長生功,他感歎:“一點都不憐香惜玉,誒呀。”


    白袍看著這一切,他卻沒有著急告訴唐謙,唐謙是一個聰明人,可是他也是一個好人,而白袍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的前提,是自己是一個聰明的好人。


    如果告訴唐謙,可能會出現很糟糕的情況,所以他決定看下去。


    有人看不下去。


    賀明義站起身,他那胖大的身子有些晃晃悠悠,他那略微有些謝頂的額頭很是明亮,他不再坐著,卻突然拜倒在地,他除了已經境界跌落穀底的袁先之外,是這屋中修為最低的,論勢力,除了沒有勢力的白袍,他是最差的,而他此時聲音卻很大。


    “諸位前輩!小人,小人隻是一介商賈,修行路上大道無情沒錯,小人如今所說是色迷心竅也好,一絲無用的良心發現也好,不知道能否此時放過素問姑娘?或許還有別的方法,或許還有別的可能,長生仙人所留謎題不會有這種後門捷徑,如果一問便知,那長生仙人將諸位神仙中人的才智放在何處,所以再多的折磨也是無用。”賀明義的頭磕在地上,他閉著眼睛,不敢看那些大修士什麽反應,也不敢想自己繼續這樣說下去會發生什麽,因為不敢想,所以才敢繼續說。


    “諸位前輩!這華素問如果真的因為太過痛苦,一會她那表情不自然了,眉毛皺在一起了,咱們看不出來她臉上的脈絡了?不管長生仙人留下的是什麽?諸位前輩都希望更早的了解對吧,提早知道才有可能一步先步步先,所以求求諸位!放過她吧!”


    汗水已經沾濕了他那幾撮胡須。


    沒有人應聲,或者說他已經自己用法力塞住了耳朵,他不敢聽,他真的很害怕聽到華素問的慘叫聲,他抬起頭,去除了耳中法力,卻發現第二枚釘子已經進入了華素問的身體,那暗紫色的法力緩緩的燃燒著,灼燒著華素問的魂魄。


    正巧他聽到清風道人說道:“他在聒噪什麽?”


    李芸仙:“殺了算了。”


    卞萬花:“還挺有趣。”


    李布衣眯著眼睛:“受傷了,我能救過來,癡傻了,我能調回來,小老兒做什麽,輪不到你管吧?”他的話語就好像在最後給賀明義定了死罪,可是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所言這些大修士毫無知覺。


    他再次猛地磕頭:“錢!我還有錢,二十二石,諸位前輩咱們在商言商,我買下華素問這一次不受此苦可好?”他依然像是一隻烏龜,說話之時已經將自己所有感官閉塞,他怕死,也怕痛,什麽都害怕,所以他或許這輩子隻能做一個商人。


    一瞬之間可以發生好多事情,比如他再次抬頭的時候,酒席淩亂,自己身體兩側有兩道清晰的溝壑,自己所在卻毫發無傷,剛剛一定有哪個大修士對他出手,可是又是誰救了自己?


    “說得好啊大叔。”一身破破爛爛的百衲衣隨風輕動,唐謙手持破劍,長身站在跪在地上的賀明義之前,白袍也已經在身側,一間屋子,此時已經分出兩片天地。


    唐謙劍指李布衣,輕聲說道:“修士為人。”


    “過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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