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璃忽然頓住,似是自嘲地笑了笑,道:“四皇姐生來就那般美貌而我卻姿容平庸,別人將她捧作掌心花卻將我視作腳下塵,我心中的憤恨早已積壓多年……她想要嫁給你,我就偏要讓她得不到。”


    這般說法,是最可能的原因了罷,夏南軒必然不會再疑有他。


    但看著夏南軒那一瞬間陰冷下來的眼神,自己的胸口為什麽這麽疼,這麽疼……母親,安安感覺好難受……好難受啊!


    為什麽安安隻是想替你複仇,隻是想嫁給自己所愛的人,可卻這麽的痛苦!


    她果然是個自私狠毒的女人,夏南軒那素來平淡的眸色聞言陡然陰沉,直到那水位已經漫過雁璃的腰身繼續往上向著她的胸口漫延而上夏南軒也沒有鬆開握住機關繩的手。


    不久,水牢之中的水位已經到了雁璃的脖頸之處,隻要再多放一會兒就可以漫到她的嘴唇,漫過她的鼻尖……夏南軒麵色沉凝,他握著機關繩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但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他一咬牙猛地鬆開了機關繩,出水聲乍然而止。


    “王妃就在這水牢之中好好反省反省,反省到你認識到錯了為止!”一陣腳步聲漸漸走遠,夏南軒就這麽徑自離開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徹骨的寒意就像雁璃夢中的黑色水蛇一般一絲絲一縷縷的鑽入體內,她止不住地哆嗦著身子,因為饑渴意識已經有些不清了。


    微低了頭看見這幽暗的水潭,雁璃動了動幹裂異常的嘴唇,幹渴的感覺早就如那惡魔一般不停地在她耳邊叫囂著“喝吧,快喝吧!再不喝你就要渴死了!”,但她內心那僅存的驕傲卻一直在和這惡魔做著鬥爭。


    隻是此時,若是再不喝一口這水,恐怕自己真的就要撐不住了……


    若是死了,她還如何去替母親報仇?!


    她先是努力仰了仰頭看向水牢上方,還好沒有人在。然後像是試探般地微低了頭,嘴唇慢慢地,慢慢地觸到了那水麵,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那一點濕潤的觸感就已讓她再難抑製自己對水的渴望。


    猛地低下頭來,雁璃將唇完全地浸到了水中,大口大口地喝著。


    但就在此時,一聲嘲諷異常的聲音於上方響起,雁璃幾乎一瞬間就僵直了身子。


    “本王還以為王妃性子剛烈,沒想到也是如此的經不起考驗。”夏南軒站在上方俯視她,麵色冷淡道,“你剛剛喝水的樣子,就像一條狗。”


    雁璃的眸子幾乎是瞬間睜大,由於她還保持著低著頭的姿勢,夏南軒隻看見她緩緩地直起了身子,隱約間還可以看見她全身都在顫抖。腦海中驀然想起她之前安靜伏在刑凳上被杖責但卻一言不發的樣子,他心中沒由來地一痛。


    自己難道是在心疼她麽!不,絕不可能!


    若是尋常女子饑渴數日,眼見著水就在眼前恐怕早已喝了,但她偏偏熬到了極限才如此,自己心中又何嚐不驚異非常?


    但他偏偏就要那樣說,他要讓她痛苦,他要讓她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夏南軒麵色沉凝,半響才轉了身離去,行至水牢入口處看著那兩個把守在此次的侍衛,他也不知怎麽心中生出一股怒氣來,就那麽狠狠一甩袖子麵無表情道:“將王妃放出來!”


    “王妃!”采蘭看著自己一瘸一拐走回來的雁璃,著急地迎了上去扶住她道,“您沒事吧?”


    她此時身上還是濕漉漉的,原本紅潤的麵色已是蒼白如紙,飽滿的唇瓣幹裂開來,甚至還有些血跡殘留,看上去就是受了極大的苦楚。微風吹拂,雁璃一步一步走來,墨發飛揚,她一言不發,透出讓人心疼的倔強來。


    采蘭心疼道:“王爺真是個狠心腸的!竟然……”


    “莫要亂說。”雁璃用喑啞的嗓音止住了采蘭的話,“扶我進去。”


    采蘭見此隻好噤了聲,自噙著淚扶住雁璃進了屋躺在了床上,誰知扶至半途手上突然感到一股大力,雁璃竟是暈了過去。


    “王妃!王妃!王妃您怎麽了?”采蘭急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強自將雁璃背在背上,采蘭一步一步地慢慢把雁璃背進了房中,這才緩緩將她放至榻上。


    看著雁璃蒼白的麵色,采蘭再也顧不得什麽,轉了身就向外跑去,王妃受了這麽重的傷,她要去找王爺,隻有王爺能救王妃!


    待得采蘭滿臉大汗地到了夏南軒的書房門口,剛欲進去卻被門口的兩個侍衛給攔了下來。


    “王爺正在與客人在商談要事,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采蘭一心想著雁璃的傷勢,此時哪裏還顧得上這些,見自己被攔住進不去她索性扯著嗓子叫道:“王爺!王爺!王爺救命啊!王爺救命啊!”


    “你!”侍衛們也都認識她是王妃帶過來的貼身丫頭,見她如此撒潑一時倒還真的也不敢直接擒了去。


    不得不說,采蘭這招雖然有失體統但卻很有效,不一會兒,書房的門開了。


    夏南軒看著采蘭,眸色不善道:“主子不懂規矩,果然連帶來的丫鬟也是如此。在本王書房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采蘭雖然被他的樣子嚇得小心髒抖了一抖,但還是硬著頭皮行了個禮道:“王爺,救命啊!王妃快要不行了!”


    嘴上雖這麽說著,采蘭心裏卻道,呸呸呸,王妃,您可別怪我這麽咒你……采蘭是怕若不這麽說,王爺恐怕都不會過去!


    果然,夏南軒聽了眸色一變,腦海中驟然浮現出雁璃慘白的臉來,難道她真的……他隻覺心髒像是被一股大力抓握著似的難受。回首看向書房內站著的一臉玩味之色的紫衣青年,夏南軒道:“隨本王前去看一看她!”


    話音未落,步子就已經邁了出去,看上去竟是有幾分焦急。


    紫衣青年眉頭一挑,那雙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好奇之色,而那唇角則是微彎看向夏南軒蹙緊的眉頭浮現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待得紫衣青年隨著夏南軒一起步入雁璃的寢室之中,眼睛首先就是掃過那床榻之上全身濕透的女子,他眉頭一蹙上前幾步,一手翻轉探過女子的額頭,好燙!


    心下微驚,他原以為不過是那王妃指使這婢女虛張聲勢想要討得夏南軒的關心,但此番看來卻並非如此。


    凝了心神,紫衣青年掀起女子的袖袍瞧去,卻見那本應凝如玉脂的手腕處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可以看出這必是被繩索之類的東西拴住所致,而且時間起碼是兩天以上。又略掀開女子上身的衣領至鎖骨處,紫衣青年眸色一變,女子全身似是因為長期浸在水中早已浮腫起來。


    他又翻開眼皮看了看女子的眼珠,隨後讓采蘭打開女子的嘴巴仔細瞧了瞧舌苔,這才開口道:“王妃身上可還有別的傷?”


    采蘭此時也已瞧見了雁璃身上的這些傷,早已是哭的泣不成聲,隻斷斷續續道:“奴婢不……知,王妃回了寢室……便暈了過去。”


    夏南軒此時卻麵色沉凝地站在采蘭身後不遠處開口道:“她的臀部應該還有傷口。”


    紫衣青年眉頭一挑,問道:“杖責之刑?”


    夏南軒微微頷首,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隻看著雁璃此時慘白的臉色目光閃爍。


    她竟然生病了,也一字不吭,若不是之前他一時意動命侍衛放了她出水牢,她是不是要一直發著高燒泡在那冰寒的水裏?夏南軒看著她,冷酷的眼神,有一點茫然,他認識她不過數日,但她的一言一行此時回憶起來卻好似都十分清晰。


    夏南軒嘴唇緊抿,她自然遠遠比不上安安,安安在他的心裏就如同聖地中的公主無人可以侵占屬於她的領地。至於雁星蘿,因著她酷似安安的容顏,自己對她也有種自己都難以言明的情意。


    但眼前的女子,她安靜的睡在床榻之上,沒有國色天香,甚至連清純可人都算不上,但她就那麽淡淡的,不惹人注目,卻又讓自己的目光離不開她。


    自己為何剛剛一瞬間竟是那麽緊張?自己怎麽會對這樣一個自私狠毒而又容貌普通非常的女人生出同情來?為什麽這個自私狠毒的女人,會如此撼動他的心。


    不,不可能,一定是因為雁璃是落雁國的公主,若是她的生命出了差池,會影響到自己的計劃。對,一定是這樣!


    “王妃傷口應當是因著泡在寒水之中一直沒有得到醫治潰爛發炎了。”紫衣青年道,“她身上有傷,發炎後又風寒入體,加之未進食而導致的身體虛弱,如此才會高燒暈倒。”


    “能救好嗎?”夏南軒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迫不及待。


    “若是尋常女子受了這傷恐怕不死就會要了半條命去。”紫衣青年微覺詫異看他,然後沉聲道:“但王妃身上有些內力應當是個會武之人,身子本就比尋常女子好些,因此性命是無礙的。”


    聽了紫衣青年的話,夏南軒似是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紫衣青年先是指喚著采蘭將雁璃身上的濕衣褪下先給雁璃換了身幹爽的衣服,又讓她倒了些溫水用勺子慢慢喂進去,如此才對采蘭道:“先讓王妃好好休息,我等下開兩副藥材你取來,一副內服,一副外敷即可。”


    “哎,奴婢知道了!”采蘭高興地應了是,但那紫衣青年見此卻是看向夏南軒撇了撇嘴道:“別高興得太早,此番王妃寒氣入體,恐怕對女子來說會落下些病根來。”


    采蘭一聽頓時驚道:“啊?會落下什麽病根?”


    紫衣青年瞥了眼她,淡淡道:“對於女子來說,你說是什麽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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