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縣九村十二街,布局狀若棋盤。


    橫平豎直,縱橫交錯。


    縣衙設在中心街,距離許默言家三四裏地,轉眼即到。


    縣衙坐北朝南,門口兩尊等人高的石獅子滿臉寫著生人勿近。


    紅棕漆的大門兩側擺著登聞鼓,一敲,鼓聲悠揚。


    許默言直接被押解前往大牢。


    這是罪名確定了的犯人才有的待遇。


    看來。


    他們手裏掌握了確鑿的證據。


    一路上。


    許默言表現的淡定從容,毫不露怯。


    密碟司當差的人,都是人精,察言觀色的本事如賣油郎錢眼倒油登峰造極,稍有不慎,就會被捕捉去。


    捕風捉影一頓猜測,距離真相也就不遠了。


    縣衙大牢有兩層,地下一層,地上一層。


    地下那一層關的是重囚犯,等著秋後就要問斬,地上關著的大都是小偷小摸的期刑犯,日子相對能好過一些。


    來到大牢門口,拾階而下。


    牢房內,氣味古怪,難聞至極。


    牢頭和看守見是犯人是許默言,滿眼震驚。


    那些重刑犯倚在門框上,帶著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冰冷的臉上能結霜。


    很快。


    許默言被押在了審訊室。


    一張凳子,一張桌子,以及一些老舊的刑具,別無他物。


    “婁大人,人已經帶來了。”


    帽子上頂著藍寶石的差人彎腰恭敬的朝空氣一拜,語氣恭敬無比。


    下一刻。


    一道陰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候著吧!”


    聲音不大,氣場很足,在場的人無不心頭一顫。


    嘩啦啦!


    差人們紛紛無聲的朝空氣抱拳之後,有序退出。


    牢房內,就剩下許默言和一個沒有露頭的人。


    “大人,小的不知所犯何事,還請大人明示。”


    這種時候。


    一定要把問題拋給對方,才符合一個人遇到危機的處理方式。


    表現的過於淡定,反倒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而且。


    密碟司絕沒有草包。


    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提,話多必失幾乎成為狡辯能手難以自圓其說的弊病。


    “不著急推脫,本官輕人言,重證據,現在你隻需要回答幾個問題,若能解了本官心中之惑,你留下繼續當差,本官回江寧府。”


    聲音一頓,一個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出。


    此人正是密碟司派駐江寧府置事處指揮使婁敬堯。


    頭戴規整拋物線形襆頭,束帶甩在身後,斷眉,鳳眼,高鼻梁。


    嘴巴很大,很薄,線條拉的很長。


    一笑。


    嘴角扯在了耳根邊上,像極了偷工減料產品。


    深紫色的官衣順滑的拖在地上,蓋住了腳麵,沒有一絲褶皺。


    把自己收拾的很細致。


    婁敬堯笑著冷哼了一聲:“你明白了嗎?”


    許默言趕緊移開視線,做了一個擦汗狀,表現出自己很緊張的樣子。


    這樣做帶來的好處就是,讓對方無限放大自己虛榮心。


    “請大人提問便是,小的定知無不言。”


    “是個聰明的!”


    “十年前,昆侖道人替你摸骨批命,說你隻能活到二十歲,是也不是?”


    “是!”


    “三天前就是你的死期,你如何活下來的?”23sk.


    “儒道入了品,滋生了靈氣,洗髓伐身之後,逆天改命了。”


    回答的滴水不漏,也沒有一句廢話。


    婁敬堯眯起眼睛觀察著許默言,見他身周圍才氣環繞,是儒道入品的征兆。


    至於邪術,被儒道正氣暫壓,五品以上的大能才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婁敬堯是個武夫,走的是武道修煉的路子,武道八品精武境巔峰,還不足以發現許默言雙修的秘密。


    他頓了頓,繼續問道:“昆侖道人是青衣社黨徒,我們追蹤至此,發現他進入你家宅院,到現在杳無音訊,你怎麽解釋?”


    “小的未曾見過。”


    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說。


    讓他自行去猜。


    “哼!”


    “一派胡言!”


    婁敬堯突然拔高音量,企圖震懾許默言,逼他就範。


    “小的一直在昏迷中,昨日方醒,發現身體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竟然是儒道入了品,詭異至極。


    至於昆侖道人,小的確實沒有看見過他。”


    這一手實在高明。


    不僅解釋儒道入品是在睡夢中發生的,而且對昆侖道人隻字未提。


    避免因為描述不到位帶來的懷疑。


    屈打之下,許默言或許扛不住會招供,厲聲嚇唬人的手段,玩心理戰,他最在行了。


    這句話的潛在意思就是說,如果昆侖道人在他睡夢中給他開了天門,致使他儒道入了品,非他所願。


    婁敬堯怔怔的看著慌亂的許默言,驚疑不定。


    他的眸子明亮而又詭異,想要看穿隱藏在許默言身上的秘密。


    忽而。


    婁敬堯慢慢轉身,背起了手,手中握著的玉石來回翻滾,心緒不定。


    “最後一個問題。”


    “你是否見到過一本書,叫《佛語》。”


    許默言果斷搖頭。


    因為他真的沒見過。


    不過。


    許默言從婁敬堯的問話中得到了一個秘密。


    《佛語》這本書應該在昆侖道人身上,而且這本書裏藏著一個秘密,他們之所以要跟蹤昆侖道人,大概就是因為這本書的緣故。


    “唉!”婁敬堯歎息一聲,“《佛語》是一本邪術修煉法決,能讓人一刻入品,


    本官本來懷疑你和昆侖道人一丘之貉,為了替你強行續命,讓你修煉了邪術,現在看來,是本官錯了。”


    要整活兒了。


    軟硬皆施,審訊的手段而已。


    “小的父親是金吾衛兵曹,自小小的就以武夫自居,其實,平日裏也偷偷讀一些詩詞文章,慢慢滋養之下,儒道入品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不上道,氣死你。


    看似拉家常,實則解釋了為什麽會儒道入品。


    帶出原主父親兵曹的職位,也在明裏暗裏的告訴婁敬堯,他們家是效忠朝廷的。


    即便現場考教詩詞,原創自然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九年義務教育之下,照本宣科: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應付婁敬堯這樣的武夫,綽綽有餘了。


    好在。


    婁敬堯並沒有現場考教。


    “既然這樣,本官也不浪費你的時間了,不過有幾句話,本官倒是要提醒你。”


    “您請說!”許默言用的是敬語。


    婁敬堯眉眼舒展開來,一本正經的說:“邪術之本質,就是讓人入魔,奪舍人的本心。


    有些運氣好的,暫時壓製住了魔性,但是,殊不知這樣才是最危險的。


    邪術會潛伏在修煉者的體內不斷變強,總有一天會徹底爆發,到那一天,一念間,伏屍百萬,血流成河,令天地變色,仿若世界末日。


    這就是全天下達成共識不許修煉邪術的真正目的,就像洪水猛獸,我們沒辦法掌控,索性預防。”


    許默言何嚐不知邪術的危害?


    隻不過表麵上還要裝作驚訝一番,此等演技,在後世,吊打一眾小鮮肉。


    這時候。


    千萬不能有獵奇心理,麵部表情裝作驚訝足夠了,刨根問底,必定引起婁敬堯的懷疑。


    見許默言久久未曾問話。


    婁敬堯轉怒為喜,道:“許捕快受驚了,今日之事是本官唐突了,本官還要繼續追蹤昆侖道人,這就告辭了。”


    許默言彎下腰,恭恭敬敬的行禮,嘴上唱道:“恭送指揮使大人。”


    地牢外。


    婁敬堯前麵走,身後的爪牙迅速跟上。


    “看住他,看似密不透風,實則漏洞百出,他身上一定有秘密,挖出來!”


    婁敬堯一番話,冷冽無情。


    “是!”


    身後一人放開刀柄,抱拳回應,一閃身,隱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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