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台,二樓。


    茶室內。


    除了盧同再無他人。


    許默言稟明身份後,被樓下執勤的衛兵讓了進去。


    他盡量挺著身子,穩步向前走。


    饒是見過大陣仗的他,第一次來見boos,走起路來也會打擺子。


    好不容易站的直了,抱拳道:“盧公!”


    盧同正好倒了一杯茶,放在對麵,抬手示意:“坐!”


    許默言得寵,拘謹的坐下,象征性嘬了一小口,坐在蒲團上搓著無處安放的小手。


    盧同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弧度:“不用拘謹,陪老夫聊兩句。”


    “嗯!”許默言點頭回應。


    跟大佬聊天,不管在任何時代,都有班門弄斧之嫌,緊張是必然的。


    “玉泉觀爆炸案是你破獲的?”盧同直入主題。


    太監痛失良雞,討厭前戲。


    許默言不懂寒暄,讓他輕鬆不少。


    “是屬下發現了疑點,具體工作都是陸捕頭做的。”


    “不貪功,雨漏均沾,會是個好同僚,未必會是個好領導。”


    短短一句話,盧同就給出評價。


    接著問道:“火藥製作的配方是你一人掌握,是也不是?”


    茲事體大,弄不好就是誅九族的罪過,許默言不想牽扯更多人進來。


    主動攬責,道:“縣衙同僚隻知威力,不知過程,梁千戶、司天監紅衣女子雲嵐,以及刑部侍郎目睹全過程。


    屬下求自保,才在他們麵前展示的,求盧公體諒。”


    “額——”盧同發笑,眯起眼睛,打量著這位新晉銅牌白役。


    “是個有心機的,能成事。”


    許默言回答全憑本心,盧同仿佛是在進一步考教人品。


    “那你知道為何陛下沒有繼續追查此事嗎?你別天真的以為拉了幾位主辦官就能全身而退。”


    盧同繼續問道。


    許默言身子一抖,回到:“屬下不知,雲裏霧裏,每日誠惶誠恐,食不知味,睡不安穩,請盧公解惑。”


    盧同將茶杯裏的茶一飲而盡,起身走到憑欄處,背著手道:“陛下賞識你,想保護你,才故意這麽做的,你能進密碟司也是陛下的意思。”


    “嗯?”


    許默言跟著起身,來到盧同身後一步左右的距離站定,像極了領導的一條狗。


    盧同繼續道:“原本這是你的一個大機緣,獻上火藥配方,封個男爵,做一方富家翁,綽綽有餘了。


    奈何陛下登基不久,所依仗甚少,此時將你拋出去,恐難享此等富貴,所以,你安排個時間,將火藥配方交於司天監便可。”


    原來如此,堂而皇之的索取他人專利,還冠以保護的名頭……許默言抱拳作揖,道:“全憑盧公做主。”


    盧同警惕的看著許默言,問道:“你就一點都不心疼?畢竟這是一樁大富貴啊。”


    許默言幾乎沒有思索,脫口而出:“大富貴伴隨著大危機,屬下小富即安,沒那麽大的野心。”


    盧同無聲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這種時候,就應該識趣的退去。


    正要開口告退。


    盧同冰冷的出言詢問:“你是否修行了邪術?”


    啊——


    許默言一驚,暗自思索。


    該如何回答呢?


    盧同為二品武夫,尚且看不出自己修習截教道術的痕跡,看來是玉石屏蔽了氣機。


    自己要不說,他那我毫無辦法。


    但是。


    此事,遲早要暴露。


    瀟湘子千戶那天看到我施法了,相信這個大陰人相信自己的義女多過剛剛認識的我。


    既然盧同明知我修行了邪術,還要將我招致麾下,就說明他已經將我祖上十八代都調查幹淨了。


    密碟司這種專為皇權辦事的機構,容不得安插一個危險分子。


    想及此處,毫不遲疑的回道:“盧公,屬下……是為了保命,不得已而為之。”


    說罷,還將自己的玉石摘下,遞了過去。


    “這是何物?”


    盧同沒有驚訝,反而鬆了一口氣,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接下來,許默言將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向盧同和盤托出,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既然選擇信任,就要毫無保留。


    “定神丹?三個月?”


    盧同表現出一副果然另有隱情的表情問道。


    “沒錯,三個月之內找不到定神丹,屬下依然會死。”


    盧同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很幹脆的下了逐客令。


    “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再向任何人提起。”


    許默言作揖後轉身就走。


    “帶上你的玉石。”


    許默言原本已經做好了玉石被沒收的準備,沒想到盧同大方的沒要。


    這大概就是互相信任的結果吧。


    ……


    神秀堂。


    麻子馮天奇和眯眯眼崔懷早已等候多時。


    許默言已出現,圍上來問道:“盧公有沒有為難你?”


    “那倒沒有,責問昨晚為何沒有巡街,他老人家知道了。”


    這時。


    張晉的聲音響起。


    “許默言,過來一趟。”


    許默言朝兩位同僚擠眉弄眼一番,走進了張晉的辦公室。


    “頭兒,什麽事?”


    張晉皺眉質問:“別裝糊塗,詩呢?”


    許默言假裝思索,繼而道:“好詩需要時間打磨,頭兒,您在等等,過些天有了好詩,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你。”


    “當真沒有騙我?”


    張晉也不是傻子,哪有人天天能做出傳世佳作的?


    許默言說:“卑職昨晚絞盡腦汁作了一首,您聽聽。”


    張晉擺出了一副欣賞姿態。


    許默言出口朗誦:


    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張晉煩躁的將他揮退。


    許默言和兩位逗比同僚會合,出門上街溜達去了。


    淨街鼓已經敲過了,除了平康坊勾欄燈火通明之外,長安城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縣衙捕快、巡檢司、金吾衛,以及在暗處的密碟司屬眾按照巡邏地盤劃分,開始上街巡邏。


    今晚他們三人的巡邏區域為長興坊、永樂坊和靜安坊三塊區域。


    三人邊走邊聊。


    “我們巡邏的機製是每三日調換一次,還是平康坊那邊舒服啊。”


    許默言有新人問不完的問題:“給別人也留點機會,每天去勾欄,膩得慌。”


    崔懷道:“換防也有好處,偶爾能抓到梁上小賊,搜刮出的銀子,充當嫖資呢。”


    說起嫖資,許默言肉疼,昨晚花了整整二兩銀子,一個月俸祿沒了。


    雖然到了密碟司衙門了,可是待遇還是沒變。


    三人在街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漫漫長夜,需要趣事打發時間。


    “嗚——”


    一道焰火尖嘯升空,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馮天奇大叫:“不好,道政坊密碟司示警,我們得趕快趕過去相助。”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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