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回府後她不僅鬧了朝華居,還險些將整個國公府都鬧上一圈?”


    浮嵐軒書房,慕惜辭碾著筆杆微微抬眸,桌案對麵,剛匯報完夢生樓賬目的湛凝露順帶給她講了講慕詩嫣大鬧國公府的事。


    “鬆鶴苑和鴻鵠館那頭,沒有別的動靜嗎?”小姑娘重新垂了眼,她慣來不喜那些內宅雜事,為保清靜,書房內亦被她設了重重的隔聲陣法。


    隻要那門窗一關,浮嵐軒外的種種響動,便丁點傳不入她的耳朵,是以若非湛凝露此時來報,她還真不知慕詩嫣今日竟能鬧到這個地步。


    “可不是嘛!東西南北,四麵八方幾乎都快被她折騰遍了,不過老夫人與國公爺那頭倒沒什麽反應。”湛凝露低頭嗤笑,“想來也是,再怎麽樣,她也沒那個膽子去打擾國公爺和老夫人。”


    “她心中倒是還有點數。”慕惜辭抬手按了按眉心,“還沒蠢到家。”


    這詩會一結束,最要緊的便隻剩下一個殿試,剛剛她又尋著機會推演了數次,確認那殿試己方是十拿九穩,這才徹底定了心神。


    不過想想也是,前生慘死的盧子修而今為他們所救,從前不願出頭的何康盛亦被她勸動。


    加之這春試本就是雲璟帝有意布置下來、用於考察幾位皇子的品性,順帶敲山震虎、提醒提醒相國一黨的龐大棋局。


    ——他們占盡了先機,這若是再成功不了,墨君漓便也不用去與墨書遠爭什麽乾平大統、天下至尊了,他幹脆趁早挖個坑給自己埋了得了。


    慕惜辭想至此處,微微定神吐了口氣——如此,這番春試,她隻需靜靜等待墨君漓那頭的結果就好。


    “二小姐自是沒蠢到家,隻是可憐了浣秋那個丫頭。”湛凝露仰頭一望,悵然歎息,“聽人說,她頭頂上被那花鋤砸出了個長三寸、深兩分(約七毫米)的口子。”


    “好在慕詩嫣那麽個嬌小姐,原也沒多少力氣,否則那花鋤定要將她的腦袋砸開。不過,即使是這樣,那傷口一時半會也是好不了了。”


    “這麽嚴重?”慕大國師聞此不由蹙了眉,她雖知道蕭淑華母女一向不拿下人們當人看,卻也沒想到慕詩嫣竟能輕狂恣意到這種程度。


    花鋤又薄又利,這樣的東西豈能亂扔?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請郎中看過沒有?”


    “看過了,也上了藥、縫過針了,隻是她是先清掃了朝華居再看的大夫,傷口多少有些化膿。”湛凝露連連歎氣,“估計她要疼上好些日子。”


    “單純是疼,倒也無妨,麻煩的是傷口潰爛化膿,就算四姑娘出了不少銀子,替她請了個好郎中,也多半得留下些疤來。”


    “留疤總比丟了小命強,頭上的疤痕,拿頭發掩一掩便罷了。”慕惜辭微微搖頭,沙場上受傷縫針都是家常便飯,隻要能留下條命,那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何況,縱然似她這般有玄門易術傍身的,當年初入邊關時經驗不足,掌控不好那麽多兵馬,也曾挨過不少針。


    開始她還計較著要配些淡化疤痕的藥膏藥粉,後來便漸漸習慣了,什麽疤不疤的麻煩得緊,死不了就行。


    “但你剛剛說的四姑娘……這又是哪個?”國公府裏幾時又冒出了個“四姑娘”?


    “我的小姐啊,您怎連四姑娘是誰都不清楚?”小丫頭似嗔似怪地瞪了慕惜辭一眼,嫌棄萬般——她這剛來國公府沒兩個月都清楚!


    “她是二房阮眉煙阮姨娘生的女兒,慕詩嫣的庶出妹妹,隻比您小兩個月,按說是您的堂妹,名喚慕詩瑤。”


    國公府內的中饋由蕭淑華管著,沒她的首肯,下人們自然不敢稱這位二房庶出的女兒為“小姐”,但她總歸是慕文華女兒,身份也算尊貴,他們便喊了她一聲“姑娘”。


    “慕詩瑤……你讓我想想。”慕惜辭聞罷眉心微皺,她垂著杏眼低頭思索了半晌,方從前生記憶的角落裏,尋到那麽點零零碎碎的、關於慕詩瑤母女的隻言片語。


    阮眉煙生在江南,阮家在當地也算是一方大戶,祖上曾出過兩位知府。


    她父親本是地方的從五品知州,她亦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小被人悉心教養,不出十歲,便已有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卻不想那位阮知州,在阮眉煙十一歲那年突染重疾,英年早逝,不久後她母親也因著思慮成疾,溘然長逝。


    阮家隻剩她一個年幼獨女,身側又無甚得力人手,她自然守不住那偌大的家業,家中宅田金銀,不多時便被四方親戚瓜分殆盡。


    那些親戚分盡了阮家的財產,卻無一人願意照料阮眉煙這孤苦幼女,索性將之反手賣入了城中青樓。


    那鴇兒見她生了一副好模樣,言談舉止又頗有涵養,猜料她是落魄了的大戶千金,順勢便將她調|教成了專給達官貴人們做小妾的瘦馬。


    阮眉煙在那青樓中又長了三歲有餘,將要及笄那年,鴇兒本欲把她賣給當地的一位富商,卻恰逢蕭淑華有孕,計劃著要給慕文華納個妾。


    阮眉煙的樣貌好,性子又溫和柔弱,身上也沒有尋常瘦馬那股子媚氣,一大幫鶯鶯燕燕裏,蕭淑華幾乎是一眼便挑上了她。


    她要給慕文華納妾,的確是存了不想與之親近的意思,卻也不願真弄回去個能鬧得府裏烏煙瘴氣的狐狸精。


    知書達理、進退得宜又沒有娘家倚仗的阮眉煙,顯然是她最好的選擇。


    於是她派人查了阮眉煙的身世,確認她的家底幹幹淨淨,便重金將她買回了府。


    而阮眉煙亦果真如她所願那般,不爭不搶、安分守己,除了伺候慕文華的衣食起居,與他對一對詩詞歌賦,大門都甚少邁出一步。


    不爭地位、不搶風頭,生出來的也不過是個沒用的丫頭,蕭淑華這個正室做得甚為稱心如意,舒心到肯破例準許阮眉煙,親自撫養她自己的女兒。


    而慕詩瑤,她完美的承繼了她母親的特點,不爭不搶,安安分分,待人隨和有禮,進退有度……


    在府中十分沒有存在感。


    她甚至沒印象她前生到底嫁去了哪裏。


    她前生唯一一次見到她,還是在第一次離京奔赴邊關之時。


    那個僅比她小了兩個月的姑娘,破天荒地跑出來給她送行,那日她一身淺綠色的衣裙,嫩得像是枝頭的新芽。


    少女的氣度沉穩大方,眼底卻帶了點點不明顯的怯意。


    她祝她早日平安凱旋。


    “我想起來了,是她呀。”慕惜辭眉頭的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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