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你想親眼看看嗎?”慕惜辭輕輕拉扯了少年的衣袖,小臉上罕見地浮現了兩分糾結。


    不遠處牢中的死士們已然有人拚命扭動了身子,像是想要逃離什麽東西的魔爪。


    “可能……有一點點可怕。”


    她今晚設這鬼陣本是為作審|訊之用,並非看戲,所招來的鬼魂亦大多看著凶殘可怖一些,故不曾提前替墨君漓留符開眼,隻在來時往他懷裏塞了兩張辟邪符護身。


    是以,眼下的墨君漓隻能看到一地發了瘋、犯了癲似的死士,看不見地牢內肆意流竄的鬼氣,也看不見那些麵目猙獰的厲鬼。


    “有一點點可怕……是有多可怕?”少年的聲線微微顫抖,眼中卻是害怕與興奮並存。


    其實單這麽看那一地牢東爬西滾、扭來扭去的死士們還挺有喜感的,但人總是愛犯|賤,自家小姑娘這麽一提,他就真有點好奇那些厲鬼都長了副什麽模樣了。


    “嗯……記得昨晚在墨書遠府中看到的那些怨鬼不?”慕大國師聞言稍作沉吟,“尤其是個肉掉得隻剩一身骨頭架子的姐姐,墨書遠的通房。”


    墨君漓回想著女人的樣子,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記得。”


    ——他前生上過戰場,骷髏架子也見過不少,但凶殘成那小侍女那樣的骷髏架子可是真不多。


    至少,他隻見過這麽一個敢自己掏自己肚子的。


    “記得就好。”慕惜辭點頭,抬手一指牢房,“今兒來的這幫,基本都是那樣的。”


    少年聞此一懵,本能地冒出了狗叫:“汪?”


    ……完,沒救了,這老貨已經嚴重到隨時能憋出狗叫的程度了。


    小姑娘斂眸沉默了一息,而後二話不說,麻利地從袖中摸出張特製黃符,仔細疊了後將之塞入少年掌中,掐訣一點,替他開了眼。


    墨君漓隻覺眼前花了一瞬,熟悉的眩暈襲上腦海,不多時後恢複了清明,便是滿目的遊魂厲鬼、陰煞死氣。


    “嘶——”


    看清了牢中之物的少年陡然倒吸了口冷氣,眸中不受控地多了兩分驚懼,直到此時他才明了到小姑娘話中的真意。


    ——這何止基本都是那侍女那樣的,分明最次都是那樣的好嘛!!


    少年閉著眼睛冷靜了半晌,良久方初初適應了視野內那些東西的存在。


    彼時牢中死士已然盡數落入瘋癲之內,便連那兩位出身扶離、意誌最為堅韌的死士也被厲鬼們駭得慘白了臉,其餘人更是鬼哭狼嚎,亂成一團。


    “這麽一看……我突然感覺墨書遠府中那位姐姐挺好看的。”墨君漓的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起碼還能看出人形,沒有那麽離譜。”


    他從前跟著小國師見到的那些執念鬼魂,大多衣著樣貌悉如常人,最為嚇人的也不過如靖陽伯與小侍女那般,雖看著血|腥了點,倒亦不曾失去人形。


    但今日這地牢裏的厲鬼可就不同了。


    要麽是半副身軀碾做了肉泥,另半副歪斜斜倚在死士身上;要麽被一方小盆大的孔洞貫穿了腰腹,破碎的腸子肚子淩亂亂掛了一身。???.23sk.


    要麽一張嘴從臉側裂到了腦後,露出被蟲腐去了大半的腦花;要麽周身碎成了一塊一塊,一碰便撲簌簌墜下一地的肉渣。


    總之,他在這數十道鬼魂裏尋了這麽久,愣是沒找到一道是囫圇個的。


    跟這些他也不知道改如何形容是好的鬼魂一比,那小侍女簡直是出水芙蓉、清麗脫俗!


    “也還好吧,能在中元節跑出來的厲鬼,大抵性情比較溫順,不會無緣無故地要人性命。”慕大國師渾不在意地兩手一攤,“這幾個就是死的慘了點,樣子嚇人。”


    “本身性格還是挺不錯的,否則根本進不得這符陣,就會被那銅刃上的煞氣給打個魄散魂飛。”


    “我隻想打破這幫死士們的精神防線,還沒準備要他們死,哪裏會喊那等傷人的厲鬼?”


    “真正能為禍一方的鬼物,這時間都在地府內押著呢。”


    這麽一聽,他感覺那些死士更慘了啊!


    墨君漓抽抽唇角,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也就是說,這些鬼還不是最可怕的?”


    “阿辭,你見過最恐怖的那種嗎?”


    “唔,前生在西商征戰的時候見過一次,長得那叫一個醜。”小姑娘點著下巴慢慢回憶,“那貨全家死於戰亂,心中本就怨煞衝天,加之受了沙場血煞氣蘊養……”


    “我發現他的時候,那鬼已怨法大成,趁亂作了不少惡,準備往扶離邊境的方向跑了。”


    扶離。


    聽到“扶離”二字,少年悄然豎了耳朵:“然後呢?”


    “然後?”慕惜辭挑眉,“然後他運氣不好,撞上我那天心煩,被我順手超度了。”


    ……順手超度。


    墨君漓偷摸伸手搓了搓手臂,依他對小國師的了解,她說的“順手超度”絕對不是什麽正八經的超度,多半是直接敲了個身死魂消。


    噫~這麽一想,他怎麽覺得他家小姑娘比那些厲鬼都要可怕?


    此念頭一起,少年忙不迭晃著腦袋將它甩出了腦海,唯恐來日一個不慎說漏了嘴,當真教這小妮子原地給他“超度”了。


    “那阿辭,我們現在就這樣等著嗎?”墨君漓望天摸鼻,強行調轉了話題,“那些死士在這符陣裏麵,咱們也沒法問他們問題呀。”


    “阿衍,你今兒是腦子被鬼吃了嗎?”慕大國師聽罷,涼颼颼的吊了眼角,“都說了這陣隻是為了打破他們的精神防線,不幹別的。”


    “真要審問,當然是要等著這幫死士們崩潰得差不多了,散了陣法再挨個審。”


    放著陣法審倒也不是不行,主要這東西擺得時間長了,引來的鬼氣過多,到底是容易出點問題。


    屆時損了她自己的陰鷙還算小事,萬一鬼氣流竄,傷了旁人,那可就成她的罪過了。


    “可……要是有的人天生膽子大,壓根不怕這些鬼怎麽辦?”少年撓頭,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牢中一角。


    有幾名膽子大些的死士拚了命地抱團縮在了那裏,他們的麵色看起來雖不大好,神誌卻還清著,也不像一時半會便能崩潰的樣子。


    “沒事,問題不大,我留了後手。”慕惜辭聳肩,仰頭順著頭頂天窗掃了眼地牢之外,大致估摸了一番時間後,隨手換了道訣。


    “差不多了,你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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