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的國師大人,這天可還下著雨呢——”少年扒著屋脊故作驚訝,“你也不怕雪團那隻小胖子毛上沾了水,變沉之後飛不起來。”


    慕大國師聞此不由失了笑:“你這話可不該跟我說,要有膽子,當著雪團的麵兒,跟它說去。”


    “不敢不敢,這可不敢,”墨君漓滿麵驚恐,連連擺手,“我怕它生了氣,趁我不備,再蹲在我頭頂上扔那不該扔的東西。”


    比如這崽子吃剩了、漚發黴了的海螵蛸(墨魚骨,鳥補鈣的),或是幹脆把他的頭發當了茅那什麽廁。


    ——這可不行,他有點輕微的潔癖,也不想被剃成禿瓢。


    “瞧你那點出息。”慕惜辭咂嘴嫌棄一句,少年當場順著她那嫌棄爬了杆:“嗯,我是沒什麽出息。”


    “畢竟我就是個吃軟飯的——吃軟飯的自然沒出息。”墨君漓撐著腦袋嬉皮笑臉,“國師大人,肚肚餓,求飯飯~”


    “行啊,”慕大國師涼涼抬眼,“今兒下雨,軒中小廚房裏積攢了兩天的剩飯剩菜,好像還沒來得及扔——”


    “我這就給你取來點去,你要嗎?”


    “別呀,好歹來口新鮮的?”少年可憐兮兮地抽抽鼻子,“這大冷天的……”


    小姑娘應聲歪頭:“那我給你做點?”天籟小說網


    看著院中那撐著紙傘的半大姑娘,墨君漓冷不防便想起三年前吃過的那碗齁甜發膩到驚天動地、人神共憤、真·狗都不吃的牛乳糕,下意識地抖了又抖。


    他家小國師的廚藝……


    這絕對不是他有意嫌棄,關鍵他家小姑娘做出來的那東西真不是給人吃的——


    少年顫著雙手捂了臉,試探又遲疑地發了聲:“要不……還是剩飯吧?”


    慕惜辭聞此沉默了一瞬,險些一把將手裏的穿紗紙傘當成劍扔出去。


    ——她看這老東西是活膩歪了想找死。


    墨君漓隔著雨霧瞅見小姑娘愈漸陰沉的臉色,毫不猶豫地原地投降認了慫。


    他低了腦袋拱了手,鬥笠的邊緣磕上了屋頂的青筒瓦,發出聲半悶不脆的響,那動靜穿過雨簾,清晰地傳入了小姑娘的耳廓。


    “我錯了阿辭,咱們談正經的。”墨君漓麻利地認完了慫,麵上的笑意亦跟著微微一斂。


    慕大國師聽罷輕輕壓低了傘沿,染上了秋雨的緞麵披風略略發了暗。


    “都定好了嗎?”慕惜辭沉吟著悄悄撚了袖口,“陛下都提了哪些要求?”


    “——割地、歲貢,退兵,還是別的什麽?”


    “就那些,跟你方才說的差不太多。”少年垂著眼睫彎了彎眼,“寒澤眾使臣自知此番是他們理虧,痛快地讓出了兩座邊陲小城——”


    “那城很小,加起來都趕不上咱們半個乾京,但勝在人多,商貿昌盛。”


    “此事想來是葉天霖提前授意的,那兩座城叫他們足足抵了百萬兩黃金。”墨君漓說著撇了嘴,“那寒澤新君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氣鬼。”


    “除此之外,乾平的兵馬要退回燕關之內,寒澤要賠償戰損消耗總計白銀一千五百萬兩。”


    “——老頭原本卡著他們寒澤國庫的底線,可惜那兩城抵了千萬兩,就隻餘下了五百萬兩,問題倒也不大。”


    “同時,他們每年還要向我們繳納百萬兩的白銀,做歲貢。”


    穀份</span>“不過,老頭沒要他們的銀子,改換了別的東西充歲貢。”話至此處,少年語調微頓。


    他抬眸望向了院中的姑娘,笑影悄然盈了眼:“阿辭,你猜猜,老頭都跟他們要了些什麽?”


    “戰馬,玄武岩,”慕大國師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還有硝石礦!”


    寒澤多礦亦多草場,養出來的馬兒個個膘肥體壯,爆發力高兼具耐性,是最佳的軍|馬之選;玄武岩抗壓耐磨,可做修築之用。


    ——尤其是城牆碉樓一類的防禦性工事,以此做基,再輔以泥灰、夯土,如此做出的城牆強度,較尋常磚土之牆高了不知凡幾。


    有了這些礦,燕關的城牆便又能再硬上、高上幾個度了。


    至於硝石,這東西的用途就更顯而易見了。


    充足的戰馬、更堅實的城牆,再加上火藥……


    小姑娘的指尖不住地發了抖,心頭湧上的那股狂喜之意,令她不受控地紅了眼眶。


    有了這些東西,乾平的兵力便定然會再邁上一個台階。


    與此同時,這還意味著,他們將有更大的資本、更強的力量去盡可能快地結束這大爭之世!


    這動蕩被人平息的速度越快,死在征戰之中的將士與百姓就會越少。


    這亂世注定無法避免,他們能做的,唯有盡快解決這場命定的征戰。


    “對,咱們國師大人果然是聰慧過人。”墨君漓勾了唇角,順勢誇了誇了自家的姑娘,眸底浮了線稍顯惡劣的笑,“阿辭,我再跟你說個好玩的。”


    “老頭同意他們拿那兩座小城抵千萬兩白銀的時候,寒澤那幫使臣,除了北疆聖女,餘下幾個樂得跟朵盛開著的太陽花似的。”


    “他們肯定以為這一回是他們占了便宜——畢竟那兩座城池的地角算不得好,沒什麽良田草場,也沒什麽有用礦藏。”


    “他們大概覺得,那裏隻有一堆不入流的商賈而已,還不值得被他們放在心上。”少年重新撐了下巴,“相對於這兩座小城,許是戰馬與礦石更讓他們感到心疼。”


    “其實他們大錯特錯。”


    “這一局,分明是我們賺翻了才對。”慕大國師不疾不徐地接過少年的話,杏眼之內亦多了三分狡黠,“實際上,那百萬的歲貢可有可無。”


    “對當下的我們而言,反倒是那兩座城池更為重要。”


    北疆寒澤不出五個月便會變成他們乾平的屬國,再要不了幾年就可被徹底化為乾平的地界,這歲貢有沒有都無傷大雅——有了至多是名頭上麵好聽一點罷了。


    但那兩座頗有人煙的邊陲小城,卻是與歲貢不同。


    它們本屬於寒澤,即便如今被劃人割讓給了乾平,寒澤百姓們的目光會不自覺聚集到它們身上。


    城中百姓們將切身體會到乾平與寒澤的不同,而後有意無意地把這種不同,再絲毫不加掩飾地傳達給曾經的同|胞們聽。


    它們會成為一處最典型又最鮮活的例子,隻需放在那便是最美好的證明。


    它們會在悄無聲息間勾起百姓們心底對乾平內安穩生活的向往。


    ——從而一步一步,瓦解人們心中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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