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漓在亥正時分準時趕到了浮嵐軒,慕大國師在聽到床頭玉鈴鳴響的瞬間,便起身抓起了桌上小木匣,隨即利落地翻出了小窗。


    那鴻臚寺立在京郊,離著國公府有好一段路程,他們若想趕在五更之前跑完這一整個來回,當真是片刻都耽擱不得。


    “要帶的東西都帶好了嗎?”矗在牆頭的少年雙手抱胸挑了眉梢,麵上絲毫不見白日裏摔下房頂時的委屈與可憐,“這趟跑得遠,半路可沒法掉頭。”


    “當然齊了,出來前我都檢查過兩三次了。”慕惜辭點頭,說著又飛速查了查匣中裝著的零零碎碎。


    ——各式符籙、辟邪用的白玉小雕件和雷擊木製成的小法劍,確保當真一樣都沒落下,便“啪”一聲關上了匣蓋。m.23sk.


    “那就好。”墨君漓微一頷首,繼而十分自然地接過木匣將之塞去了袖中,又順勢牽過了小姑娘的手,“阿辭,為了節省時間,咱們直接走直線。”


    “城內的路寬,我且先帶你半程,你好多留些力氣;出城後小路多,道窄,我帶不了你,國師大人,屆時你就得自己跑啦。”


    “知道了。”慕惜辭斂眸應聲,接著憋不住低著腦袋嘟囔一句,“自己跑而已,又不是什麽大麻煩。”


    “你這說得我好像有多嬌氣似的。”


    少年聞言但笑不語,隻悶頭拉著她蹦上了隔壁的樓頭,兩人踏著霜華運著輕功,隻花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然成功躥出了京城。


    等著二人出城後正式鑽入了京郊山林,慕大國師望著“路”兩旁茂密到近乎參天的林木,這才真正體會到他那句“小路多,道窄”,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說是小路,實則壓根就沒什麽路,他們從頭到尾走的都是那林中野道,莫兩棵樹離得近些,莫兩棵便離得遠。


    寬的地方尚能勉強容兩人並肩同行,窄的地方便隻能爬上梢頭,踩著林木的樹杈子,猴子似的一路躥蹦過去。


    若光是這路時寬時窄倒也罷了,最要命的是那周遭林木長得都相差不多,一眼瞅過去極難分辨,不時還會竄出來兩隻野禽野獸。


    這一趟下來,令慕惜辭這個不常迷路的人都徹底暈了頭、轉了向。


    也不知道這狗男人在這種鬼地方,到底是怎麽辨別的方向。


    小姑娘瞅著身前的少年,目中隱隱滑過了一線豔羨之意。


    許是前生她就是在這林內跌落山崖走失的,至此心下對這片京郊樹林依然有著些許她不曾覺察到本能口恐懼。


    是以,即便她從前也算是自小在山中長大,對林中之物頗為熟悉,來到此處仍舊會覺得兩眼發花,腦殼犯渾。


    “繞過前麵那一小片林子,便是鴻臚寺的後院了。”少年幹淨清冽的嗓音乍響耳畔,教慕大國師不由怔了一怔,“驛館就在那邊,最多還有半刻的路程。”


    “阿辭,你還好嗎?”墨君漓回頭瞅了眼身後的姑娘,目露憂色,“若是實在累了,我背你過去罷。”


    小姑娘白皙的麵頰因運動而泛起了一線潮紅,額上亦不知何時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從京城到鴻臚寺的距離委實是遠了點,哪怕他們走的是路途最近、最為省時的小路,仍然耗費了近一個時辰。


    哪怕常日跑腿如燕川,接連運上一個時辰的輕功,也會覺得身心俱疲,何況是他家本就不善此道的小國師?


    穀柖</span>“別了,跑這麽遠,倒也不差這一刻半刻,你在前麵繼續帶路便是。”慕惜辭輕輕搖頭,“何況你若背著我,許多窄得不行的羊腸小道就走不了了不是?”


    “臨時換道隻怕要繞遠,不如就這樣走著,也省的耽誤時間。”


    “不過回來我大概是真沒什麽力氣了,你到那時再背著我走好了。”


    “好嘞,沒問題。”少年下頜微收,倒也不曾再勸,隻略略放慢了些許步速,等著小姑娘大致恢複了三兩分力氣,這才再度提了速。


    兩人一路上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子正之前,穩當當踩上了驛館的房簷。


    墨君漓拉了把自家累的有些站不穩當了的小國師,順勢俯身彎腰倒掛下去,晃著手臂敲了窗框。


    葉知風聽見敲窗的動靜時,慕惜辭正好奇地跟著少年一同倒掛了身子。


    那窗不曾關好,於是在屋中替葉知風收整著行李的阿洛,甫一回身便瞅見了窗外掛著的那兩顆腦袋。


    可憐的侍女大腦一空,張嘴便是一聲尖叫,好在葉知風眼疾手快,在她張大了嘴的刹那,就已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這才不曾驚動一同住在驛館的其他寒澤使臣。


    氣質清冷的倒黴少女花了好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安撫好那受了驚嚇的自家侍女,又費了半天口舌,方才將將把她勸出了屋。


    掛在窗外的慕大國師被小侍女的反應鬧得發了懵,她看著阿洛離去時的背影,心頭忽的便多了些愧疚。


    好像有點玩脫了。


    “慕小姐,七殿下,你們怎的來了?”撫慰住阿洛的北疆聖女滿麵疲憊,起身拉開了餘下的窗,“快請進。”


    “葉姐姐。”慕惜辭衝著她呲牙一笑,“這不是想著你明早便要啟程趕回寒澤,提前給你送來點護身破障用的符籙雕件一類的嘛。”


    小姑娘邊說便笨手笨腳地翻下房簷,落地時眸中不禁多了三分赧然:“阿洛姑娘沒事吧?此事是我們不對,我們不該掛在窗外的。”


    尤其不該倒著掛在窗外。


    “小姐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她沒事。”葉知風按著眉心擺了擺手,“阿洛那丫頭素來膽小,驚嚇來得快,去得也快。”


    “莫說是掛著,就算二位正常站在窗外,她瞅見了也能叫出聲來……我估摸她睡前就恢複如常了,不打緊的。”


    “那就好。”翻進屋來的慕大國師訕訕撓頭,轉身接過了墨君漓遞來的那隻木匣,“回頭還煩請葉姐姐替我二人向阿洛道個歉。”


    送東西的少年既不曾翻身下地,也不曾往屋內抻過腦袋,他目不斜視地送完匣子,調頭便又重新縮回了房頂:“你們兩個快著些,我替你們望會風。”


    “好。”慕惜辭點頭應著,一麵順手開了匣蓋。


    被人擺放整齊的符紙雕件霎時映入少女的眼簾,其內琳琅滿目的符籙法器,登時晃花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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