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越大越沒意思。


    墨景耀端著茶盞偷偷翻了個白眼,一麵輕輕打了打自己的嘴——忘了小阿辭還在殿中,他確實該揍,但他再該揍,也不至被人猛一下塞一嘴噎死人的豌豆糕吧?


    帝王哀怨著抬眸掃了少年一眼,目中怨氣多得近乎滴了水。


    在一旁被迫觀看了這一出父子鬧劇的慕大國師,靜靜別開了腦袋。


    她一點都不想出言提醒他倆,其實陛下方才吐出口的那點子葷話,根本就不算個數。


    畢竟,營中糙漢子們的葷話黃|腔,開起來可比那“x盡人亡”要葷多了。


    她前生在戰場上足足呆了十一個年頭,這世間還能有什麽樣的葷話,是她不曾聽說過的?


    小姑娘摸鼻望天,那頭的雲璟帝噸噸灌下兩杯茶水,總算順盡了嗓子眼裏糊著的那點點心渣子,抱著瓷杯吐出口氣:“想法,我能有什麽想法?”


    “想去就去唄,又不是啥大問題。”墨景耀嫌棄撇嘴,“怎麽著,還用我給你們安排個車隊送送?”


    “唯一麻煩點的,就是小阿辭這裏——”帝王說著放了杯盞,抬手一指乖乖坐在椅子上旁聽的小姑娘,“小敬不知道她的本事,指定是不願意讓阿辭去扶離的。”


    “這你們倆準備怎麽辦?”


    “老頭,我們今兒來這,本就是想解決這個問題的。”墨君漓抱胸斜斜吊了眼角,眸中的嫌棄混不遜色帝王半分,“在來之前,我和阿辭簡單商量了一下。”


    少年語調微頓:“我們仔細想了想,國公爺總歸是要知道阿辭的身份的,這早一時與晚一時,也便沒了太大的差別。”


    “不如幹脆趁著這個機會,一把將話攤開說個明白,省的後續阿辭要趕往北疆,他再放不下心來。”


    去過北疆,過不了兩年,小姑娘還琢磨著跑一趟西商,西商之後,更是等著扶離和南疆。


    小國師要不了多久便要往那前朝走了,他們不可能每次都能尋出合適又合理的由頭,來搪塞住國公爺。


    該說,還是要說。


    “誒嘿,這感情好啊。”墨景耀亮著眼睛,幸災樂禍,“我就說嘛,這事不能光我一人受此驚嚇,小敬那老|王|八|羔|子也別想跑!”


    “你倆等著,我給你們喊個人。”雲璟帝樂顛顛地搓了手,一麵抻長了脖子,朝著屋外喊了句“德庸”。


    守在門外的老太監應聲入屋,向著屋內三人恭敬地行過一禮,笑眯眯等候著帝王的差遣。


    墨景耀搓著指頭呲了口白牙,衝老太監彎眼揚了下頜:“德庸,你去找個人跑一趟演武廳,把國公爺請來,今日營中無事,他這會應該在演武廳操|練下屬呢。”


    “就說我有急事找他。”雲璟帝說著對俞德庸用力擠了眼睛,聲線吊了個陰陽怪氣,“十~萬~火急。”


    “喏,老奴明白。”俞公公含笑應下,快步退出了禦書房,臨走還不忘甚為貼心地替幾人帶上了門。


    墨君漓見老太監已退下去尋了慕國公,轉而重新看向墨景耀。


    “不過話說回來,老頭。”少年涼颼颼斜睨著自家老子,輕揚眉角,“我們這次要去的可是扶離京城——你便一點都不擔心嗎?”


    “擔心?”墨景耀聞言微怔,下意識張口反問,“這有什麽可擔心的?”


    “……元濉那樣多疑又狠辣的性子,你就不怕我們兩個有去無回嗎?”墨君漓扯扯嘴皮,他懷疑老頭他腦子裏出了點什麽毛病。


    “那可是扶離,是人家的地盤——”


    “嗐,你原是在憂心這個。”雲璟帝抬手搓了搓頭頂,麵容頗有些不大自在,“放心吧,他不會的。”


    “元濉這人的脾性我了解,他雖多疑又手段狠辣,卻絕不是那等冷血無情之人,你怎麽說都是他親外甥,阿辭又是跟著你一起去的,他不會把你們倆怎麽樣的。”


    “按照你那頭的消息,他這會子都病入膏肓,沒多少活頭了,此番應該隻是想單純見你一麵,了了夙願——阿衍,你不必太過憂心。”


    “老頭,你確定他還算不上冷血無情嗎?”少年皺了眉頭,“他當年可是明知昭武將軍府是被人構陷的,仍舊抄斬了白家滿門——”


    墨景耀聞言梗著脖子望向窗外:“那不是還留了個白景真嘛。”


    “再說,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能隨心所欲,為了時局穩定,有些犧牲還是必要的。”雲璟帝的眼神越飄越狠,“我前兩年不也抄了靖陽伯府。”


    “可湛家你就隻殺了一個湛世嶸。”少年的目光平靜微冷,“老頭,這能一樣嗎?”


    帝王應聲沉默。


    “……可是阿衍,你別忘了,扶離和乾平不同。”墨景耀拿指頭戳了點杯中茶水,在桌子上偷偷畫起了圈圈,“說實話,縱然是你將我放在元濉的那個位置上。”m.23sk.


    “我也不會做得比他好上太多。”


    “最多是少死幾個,流放一群罷了。”雲璟帝哼哼唧唧,“當然,那樣很容易留下些別的隱患。”


    “你應該知道,元氏單傳三百餘年,扶離天家的旁支甚少,能在前朝站穩腳跟的元氏之後,更是渾無半個——他們黨羽紛爭可比咱們這裏要凶的多。”


    “天家勢弱,世家力強,當時那情況,他要麽頂著半朝文官的壓力硬生生給白家翻案,要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水推舟,幹脆除了白氏,順帶收回來幾萬兵權。”


    “尤其是在那白將軍跟他爹一樣,又軸又木,絲毫不知變通,平日還一根筋到,不時要出言頂撞元濉的情況下。”


    墨景耀劃拉幹了那點水跡,懶洋洋一掀眼皮:“阿衍,這要是你,你怎麽選?”


    翻案便是傷筋動骨,搞不好還會崩散大半個朝堂,令時局自此動蕩;順水推舟,那便是痛上一陣,但隻要留著白家的後,當帝王的,就早晚能再造一個白氏出來。


    墨君漓垂了腦袋,隱在袖中的手掌攤開複又攥攏,一邊的慕惜辭跟著悵然閉目——


    那問題的答案已然昭然若揭,即便換了他們,他們也會做出與元濉同樣的選擇。


    隻是不會做得如他那般絕而已。


    “但……你也說了,他大可以少殺幾個。”少年的眼神微閃。


    “這大概跟他的性子有關吧,而且扶離那情況,越是心慈手軟,越容易生出新麻煩。”墨景耀聳肩,“不過他這人做事是挺絕的,比較喜歡不留餘地。”


    “所以,我雖能理解他的行為,卻不會認同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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