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殿下,您說的工部尚書……”白景真聞言故作遲疑,“是工部的李尚書,李大人嗎?”


    “白大人慣會說笑,”元靈薇應聲失笑,“除了李大人,這朝中還能有第二個現任的工部尚書嗎?”


    “本宮說的,自然就是李大人。”


    “這樣。”白景真頷首,先前麵上的遲疑之色卻悄然化成了一派說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靜淑公主眼見青年麵上的表情越發嚴肅凝重,不由心下生了狐疑,她愣了愣,隨即緩緩蹙緊了細而彎的眉:“白大人,您的麵色怎突然間變得這麽難看。”


    “那李大人是有什麽問題嗎?”


    “這倒沒有,李大人身為當朝二品工部尚書,又能將工部各方管理的這樣好,能力當然是沒什麽問題的。”白景真挽唇笑笑,突的便掉轉了話鋒,“隻是……”


    元靈薇應勢挑眉:“隻是?”


    “隻是什麽?白大人,眼下這又無甚外人,在本宮麵前,您便不要與本宮賣這個關子了。”


    “這……”青年聽罷微一沉吟,而後斂著眉目,略放輕了嗓音,“既如此,殿下,那便請您恕微臣直言。”


    “殿下,李大人的能力雖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厲害,可他私下裏的人品卻不算好。”


    “微臣曾聽聞,這李大人是位極風流的才子,家中不僅納了數房美妾,在京外宅子裏,還養了近十房的外室,據說,那些外室,都給他生了好幾個兒子了。”


    “這麽多?”元靈薇聞聲瞠目,眼中盡現了詫然之色,“數房美妾,十房外室……這不就是十數房的小妾嗎?”


    “他那結發夫人便不曾與他鬧過?”


    世間男子大多天性好色,本就喜好養那等美人姬妾,加之為了開枝散葉,尋常民間的富裕人家,納了小妾的也都比比皆是。


    是以,若那李尚書隻納了那麽三房兩房的小妾倒還好,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先前每逢她有了身孕之時,她亦沒少給路驚鴻尋那勞什子的通房丫頭。


    隻不過,在她這裏,通房便隻能是通房,陪床可以,後嗣卻是絕對不能有的,公主府內的那兩個通房,每日的避子湯藥亦是不曾絕過,如此,她還勉強能忍。


    可那李尚書的夫人……


    那夫人見自家夫君這樣無度納妾尋歡,還不得被嘔死!


    “鬧過,當然鬧過,可這鬧了又能有什麽用呢?”青年說著歎息一口,像是在為那位李夫人深感惋惜,“鬧小了無用,鬧大了又要被人冠以‘妒婦’的名頭。”


    “這總不能幹脆和離罷?”


    “那李夫人的娘家,在北邊也是一方大戶,她若當真與李大人和離,她娘家的臉麵,還往哪擱?”


    “再者,李大人這風流的毛病,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白景真道,脫口的聲線放得愈發輕,“他從前便慣愛去那秦|樓|楚|館裏尋花問柳,十日最多能去上八日。”


    “而且,微臣昨兒才見他往那京中暗|娼|館裏去了——這都還沒出國喪呢!”


    “暗|娼|館?”元靈薇聞此不由驚呼出了聲。


    她這呼聲不小,引得四下往來的宮人們目光不受控地往她這裏瞟,她見狀忙不迭拈著帕子抬了手,虛虛掩了唇。


    “現下正是大行皇帝的大喪時期,國內停了一切宴樂婚嫁,這京中怎的還有暗|娼|館?”元靈薇皺眉,“那李大人,便不怕被人抓到治罪嗎?”


    “還有那館中鴇|子,真不擔心被朝廷派人,一窩端了去?”


    “殿下,您要知道,先帝駕崩,國喪三月,國中百日內均不可行作樂之事,連嫁娶與屠宰都分別被禁了一月、四十九天。”白景真垂眼。


    “這麽長的時日……地方豪紳與世家官宦們尚且撐得,那尋常百姓們又要如何支撐?”


    “這年頭,可不是家家都有餘糧、戶戶都有存銀。”青年輕嗤。


    “尤其是似鴇|兒|妓|子這般,平日花銷甚廣又專以皮|肉|生|意為生之人,手頭就算有些餘銀,百日一過,也會所剩無幾。”


    “是以,這國喪禁了享樂,便純粹是斷了他們的營生。”


    “此外,這時間青|樓不開張,暗|娼|館便可坐地起價,哪怕隻接待了那麽一位大員,也能狠撈一筆,那些本就潑皮慣了的鴇兒們,又豈會放棄這賺錢的機會。”


    “至說怕不怕朝廷……”白景真慢悠悠拖長了聲調,“殿下,您是女子,大抵是不知,似這般的暗|娼|館子,大多隻接待朝中的達官貴人。”


    “那些貴人們在帝王喪期去了館中,自是會變成與鴇|兒們拴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不想讓自己所行之事為人抖露,便定會想法子護住這些娼|館。”


    “且這館中也不止一位姑娘,平日大人前去,難免會遇到朝中同僚——這種事,隻要沒人往外說,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就罷了。”


    “原是這樣……”元靈薇聞罷喃喃,仿佛若有所思,“白大人,聽您這麽一言,本宮今日倒還真是長了番見識。”


    “殿下,其實微臣與您說這些,並非是為了什麽‘見識’不‘見識’。”白景真假咳一聲,“殿下……微臣是聽您說起李大人,這便難免有些擔憂。”


    “那李大人的辦事能力雖是一流,可這為人著實是忒浪蕩了些……若是可以,您還是勸勸侯爺,讓他少跟他交往過密要好一些。”


    “免得教侯爺也跟著沾染了李大人那一身的風流習氣。”


    風流習氣?


    這東西確實是沾染不得,不過,就依著路驚鴻那副樣子,他有那個膽子學人家納妾嗎?


    初聞這話,元靈薇對此頗為不以為意,她覺得以她對自家男人的管控,和路驚鴻那一路靠著女人上位的“光輝往事”,這姓路的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胡來的。


    “嗯,白大人,您說的有道理。”元靈薇隨口應著,“隻是,我那男人都與李大人做了十幾年的同僚好友了,這麽多年也沒出過什麽事,想來應該……”


    她本想說“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孰料這話甫一湧到嘴邊,她便忽的想起十四五年前的一樁往事,登時大變了臉色。???.23sk.


    “……多謝大人提醒,白大人,本宮方才忽想起府中還有要事不曾處理,今兒便不與您在此多嘮了。”


    “大人,本宮要失禮先行一步,他日有機會,本宮再請您喝茶——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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