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們暗中遞給靜淑殿下的那些物料,你們可都給她遞過去了?”


    上京官邸,白景真整理著桌上散落的奏章,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


    眼下尚未出大行皇帝的喪期,元靈芷本該以儲君的身份在朝理政。


    奈何這姑娘的帝王製衡之術習得實在是一塌糊塗,又慣來厭煩文臣們的咬文嚼字,便幹脆將所有的政|事與奏章,一應推給了他這個太子太師。


    ……得了這麽個儲君,他這太子太師當的,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拾掇著奏章的青年唇角微抽,動作一頓,繼而若無其事地繼續收拾起桌子。


    “回大人,有關宣寧侯在外私養外室的部分,奴才等,已將之盡數傳遞到殿下手上了。”那死士半垂著腦袋,應聲收了下頜,大半張麵容被掩在了陰影之內,教人看不分明。


    “除此之外,餘下的物料尚在奴才手中。”死士話至此處,呼吸微滯,“靜淑殿下似乎並未想過侯爺會豢養私兵,由是未曾向下繼續追查……”


    “奴才等故此還未尋到合適的傳信時機,還望大人恕罪。”死士話畢,衣擺一撩,猛然單膝跪了地。


    “這樣就可以了,此事須得循序漸進,餘下的物料,本也毋需現在便遞送出去,”白景真抬臂揮手,神色輕鬆至極,“起來罷,你們辦的很好。”


    “謝大人。”死士斂眸應道,起身後仍舊照例半垂了腦袋,靜靜立在的桌案之前。


    收好滿桌奏章的白景真見狀不禁輕歎了口氣。


    陛下知道儲君不堪大用,死前便將皇城內的禁軍調令,並上能調動三十六名天家死士的唯一令牌,一齊交給了他。


    這雖大大方便了他私下行事,卻也讓他身上的壓力倍增。


    ……總覺得折騰不好扶離的這一大團爛攤子,就是對不起陛下。


    青年抬手扶額,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話好,他正欲胡亂叮囑那死士兩句,讓他先退下去好好休息,孰料不待他開口,府內管事便先一步趕至了書房。


    “大人,靜淑殿下來了。”中年管事垂著眼睛行了一禮,聲線平緩,波瀾不驚,“說是來致謝的。”


    “大人,您看,老奴是出去與殿下說聲,您現下正忙,不方便見客;還是將她好生請進來?”


    “殿下難得紆尊降貴跑來京中官邸,我這做臣子的,又豈有不見的道理?”白景真不假思索,彎唇淺笑,“勞管事把她引去正廳罷,我換身衣裳,即刻便到。”


    “喏。”管事頷首,小退兩步,轉身出了書房,那留在桌邊的死士見狀,亦頗為識趣地拱了手:“即是殿下來了,那大人,奴才便先告退了。”


    “嗯,你回去歇歇吧,這幾日也是辛苦你們了。”白景真點頭,目送著死士翻上窗沿,又自窗子躍離了官邸,轉去側間換了身適宜見客的衣衫,大步趕去了前院。


    白景真趕到正廳之時,元靈薇正心不在焉地品著杯中茶水。


    她聽見屋外傳來的腳步聲響,下意識循聲回了頭,稍顯渙散的墨色眼瞳,在瞥見青年的刹那,微微一亮。


    “微臣,見過殿下。”白景真眼簾半耷,端袖行揖,“卻不知殿下今日親臨寒舍,所為何事?”


    “白大人,您又多禮了。”元靈薇溫和笑笑,起身簡單回過一禮,“本宮此來貴府,是想好生答謝一番,大人上回的提點之情。”


    “哦?提點。”青年聞此故作驚詫,他佯裝一派渾不知情,收手時順勢屏退了廳中下人,做出個“請”的姿勢,“殿下,您坐。”


    “——這麽說,侯爺當真是受了那李大人的影響,染了一身的風流習氣?”


    “嗬,他何止是受了影響,他那簡直是學到了十成的精髓!”元靈薇聞聲勾唇冷嗬,眉間鬱色難掩,眼中寒意閃爍。


    “白大人,此事說出來隻怕是要遭您笑話。”元靈薇斂眉輕哂,那笑也說不出是對著路驚鴻,還是對著她自己,“路驚鴻那狗男人,不但平日隨著李尚書四處尋花問柳,還在京郊幾處宅子裏,背著本宮養了近十房的外室——”


    “且他不僅是養了近十房外室小妾,他這是連兒子生了都不止十個——加上那零零碎碎的五六個庶女,本宮竟在一夜之間,多出二十幾個素未謀麵的庶出子女!”


    “二十幾個,本宮與他成婚近二十載,至今也不過剛得了三個女兒,他這到底是從哪弄出來的時間、從哪摳出來的精力,去造出來這二十幾個兒女!!”


    元靈薇的聲線不受控地越拔越高。


    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起初查到路驚鴻私下納了外室,還隻當他是在府中壓抑的久了,憋不住在外養兩個女人玩玩。


    哪成想,她這一查便出十來個外室女子,還翻出來了二十幾個、由那些女人所生的孩子!


    他這是憋的嗎?她看,他這分明是不將她這天家公主放在眼裏!


    他這是藐視皇族!


    “怪不得他無端關注起了京中時興的衣裳樣式……怪不得本宮妝奩裏廢置的首飾一件接一件的少……原都是被他拿出去,哄騙那些沒見過世麵的狐媚子們了。”


    “合著本宮堂堂天家的玉葉金枝,竟敵不過那群鄉野來的粗鄙女人——”元靈薇冷笑陣陣,玉手虛攥,將大椅扶手拍了個砰砰作響。


    “白大人,您說此事可笑不可笑?”她下頜微收,目光直直盯上了白景真的眼。


    青年覷見她眼底再抑製不住的恨惱之意,又在那恨惱之下尋到了一抹淺淡卻瀕臨扭曲的瘋狂。


    他知道當下的時辰正好,倘若他錯過了今日,便再尋不到這樣絕妙的機會,於是他聞聲沉默,片刻後方思索著開了口:“侯爺此番,做的確乎是太過失度。”


    “那殿下,您準備如何處理此事?”


    “白大人,不瞞您說,本宮今日來此,本就是存了想讓您幫著本宮參謀一二的意思。”元靈薇道,一通發泄之後她的心態像是平複了不少,這會嗓音已不如先前那般高亢了。


    “眼下仍在父皇喪期,本宮不願以這等醃臢之事,擾了父皇身後安寧。”


    “是以,本宮預備在喪期結束、熙華登基掌權後,再行與那狗男人發難。”元靈薇說著鬆了拳頭,向後一倚。


    “就……定一個藐視皇族、以下犯上,借此革了他的官職、將路家趕出京城——”


    “您看,這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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