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妄生先生,我們可不可以等下再行拜師禮呀?”離雲遲伸手拉了拉慕大國師的衣袖,圓眼內寫滿懇切,“就等一會,一刻,不,半刻就好。”


    “可以呀,不過小雲遲,你這是心中還有什麽疑慮嗎?”慕惜辭挑了眉,甚有耐心地蹲了身。


    ——往日都是別人低頭俯身的跟她說話,今兒好容易逮著個比她還矮的,她自是耐性十足。


    “沒,能拜先生為師,是弟子平生之幸,弟子心下怎敢有什麽疑慮?”粉雕玉琢的小道童用力搖了頭,包子臉上不禁微微泛了粉。


    “弟子隻是……弟子隻是想在拜師之前,先給抱一先生敬兩炷香、磕個頭。”


    “弟子與抱一先生雖無那等師徒之緣,可弟子先前終究在先生門下長了三年有餘。”離雲遲道,麵上頗有些不大好意思,“加之抱一先生從前對弟子也多有照拂……”m.23sk.


    “是以,弟子想先給他上炷香,把弟子馬上便要有師父的好消息,分享給他老人家聽。”


    “……妄生先生,您不會介意吧?”孩童小心翼翼地輕聲試探,慕惜辭聞此卻不由滿麵慨然。


    “好孩子。”小姑娘彎眼笑笑,抬手摸了摸離雲遲的發頂,“這我哪裏會介意?若你拜了師,便將之前的幾位先生都忘卻了,我反倒會憂心你的品行。”


    “走吧,小雲遲,觀裏有抱一前輩的靈位嗎?”慕大國師說著起了身,神情是難得的溫柔和藹,“我跟你一塊兒,我們一起去給他上香。”


    “有的,就在三清殿的偏殿,陵遙先生在抱一先生仙逝後,特意為他立的。”離雲遲點頭,引著慕惜辭,率先邁開了小短腿,“弟子每逢年節都會給他上香。”


    “這好說,走,咱們給他上香去。”慕惜辭頷首,跟著小道童離開前,她還不忘回頭掃了眼那剛熄了爐火、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矜貴少年,“阿衍,你先去前頭泡茶,我跟小雲遲給抱一前輩上了香就來。”


    “茶葉和茶壺就在正殿左側的小桌案上,你自己看著弄。”


    “誒,好。”墨君漓應聲收了下頜,隨即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怔怔看著那一大一小並肩去了偏殿,心頭的危機感是前所未有的強。


    這小蘿卜頭……長大了指定是個人間禍害呀。


    ——他怎麽就能這麽會來事!!


    墨君漓皺了眉,半晌後認命似的苦著臉,拎上水壺去了三清殿。


    彼時慕惜辭二人亦已抵至了偏殿,離雲遲搬著小凳取來案子上擺著的線香,乖乖巧巧地給慕大國師分出三根,自己又倒出來同樣的三根。


    慕惜辭敬了香,甚為認真地給那仙去多時的老道士端手行了個玄門的禮,離雲遲則幹脆利落地在跪那墊子上,砰砰叩了三個響頭。


    叩首後,小家夥又杵在那靈位前跟著木牌好一陣子的絮絮叨叨。


    從近來山中的趣事,到今日他即將拜得師尊的欣喜,末了又好生謝過了抱一先前對他的教養之恩……


    這一大通的零碎玩意念叨下來,他果然耗上了小半刻,待到最後一句話說完,離雲遲方紅著小臉,慢慢撐起了身。


    “妄生先生,弟子好了。”小道童拱了手,對著慕惜辭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我們可以走了。”


    “成,我估摸著這時間,阿衍也應該泡好茶了。”慕大國師含笑勾唇,“來,我帶著你去正殿。”


    “嗯!”離雲遲用力點了腦袋,任慕惜辭牽著他一步步踏出了這方偏殿。


    正殿之中,墨君漓已然幫二人備好了淨手用的清水與敬茶用的香茗。


    兩人循著玄門拜師的禮儀,依次行了淨手正冠、敬香上表、三禮九叩與敬茶賜名。


    最先行禮之人是慕惜辭,她身為新晉師尊,自然要先徒兒一步,向那神龕之上的三清道祖敬香、上書表文。


    待她行罷了三禮九叩的大禮、坐上殿中主位之後,離雲遲方學著她之前的樣子,整理過衣冠,給那道祖敬過香,再分別對著三清神像與自家師尊,行了一番三禮九叩。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小道童脆生生地叩了首,繼而接過墨君漓幫忙遞上來的一盞清茶,半垂著大眼,將那茶杯端過了頭頂,“請師父喝茶。”


    慕惜辭見狀不語,隻靜靜端起那茶盞淺啜了一口,臉上隨即便浮了笑:“如此,從今往後,我即是你的師父了。”


    “小雲遲,為師今日賜你一方道號——”她邊說邊低頭瞅了瞅幼童澄澈通明的眼睛,隻覺他一雙黑瞳透得既像是兩泓靜水,又像是天邊的霜月,於是心念忽的一動,一句話登時脫了口,“便叫‘玄霽’可好?”


    “弟子玄霽,謝師父賜名。”離雲遲麻利應聲,嗓音內是掩不去的歡欣之意。


    二人行罷了拜師禮,慕惜辭不待墨君漓將那滿桌的茶壺杯盞拾掇幹淨,便先一步起身拉上了自家小徒弟:“走,小雲遲,我們看看你師祖都留了些什麽好東西去!”


    “你師祖在信上說他給為師留了整整一箱子的法器——這麽些法器,我一個人根本用不完,放在那不動也是浪費,這下正好給你挑上兩件,就當是為師給你的拜師禮了。”


    “哇——師父,徒兒這麽早便能有法器用了嗎?”離雲遲驚詫,縱然他一貫乖巧沉穩,這會亦禁不住興奮萬分地蹦了兩蹦,“徒兒還從沒見過先生們的法器呢!”


    “當然,你師祖他們可是做法器的行家——”慕惜辭抬手說了個輕描淡寫,“不過那法器本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些比普通法尺法劍厲害億點點的法尺法劍罷了。”


    是的,她師父師祖做出來的法器也沒有多特別,隻是他們仗著自己的道行深厚,做出來的東西,比尋常開光之物,好用上那麽億~點~點~而已。


    真的隻有億·點點,最多也隻能媲美人家傳了數百年的祖傳法器啦——


    慕大國師如是想著,一麵牽著自家小包子徒弟,翻出了陵遙留給她的那一大箱法器。


    師徒倆瞅見那堆法器便上了頭,嘰喳討論間,渾然不曾覺察到不遠處那擦桌少年愈發哀怨的臉。


    ——徒弟什麽的,果然很討厭啊!!


    墨君漓摔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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