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這麽下去這日子他沒法過了。


    擦著桌麵的墨·怨婦·君漓暗暗咬牙,一邊收拾著桌子上的那堆零零碎碎,一邊將腦袋轉了個飛快。


    ——照這趨勢下去,他家小國師回京後,指定是要把這小蘿卜頭接進國公府的。


    但這不行,這絕對不行,這小兔崽子這麽大點,就已經能搶他(伺候國師大人)的活兒幹了,長大了那還不得把他比到天涯海角去?


    所以,這麽下去不大行,他必須得想個法子、找個由頭,把這小蘿卜頭從國公府裏忽悠出來,讓他住進他的皇子府去。


    左右他的皇子府人少地方大,也不差這麽個小東西的住處,而且這樣一來,他不但能解決了眼前這倒黴催的後顧之憂,還能誆著小國師,沒事多往他那頭跑上兩趟。


    至說那理由嘛……


    捏著抹布的矜貴少年抬手摩挲了下頜,腦內忽的靈光乍現。


    ——他想起來了,阿辭從前說過,他們玄門之人,除了正八經的玄門易術外,也要學內家功法和外家功夫,以強身健體、安神養命。


    那也就是說……


    他完全可以用“想教小雲遲習武”為由,把這小兔崽子給騙到皇子府來住呀!


    而且,等著這小蘿卜頭來皇子府後,他還可以……嘿嘿嘿……


    當初習武時從武師手裏受的苦,如今總算能傳給旁人了。


    墨君漓瞅著那神龕之後的方向,不懷好意地呲了一口白牙——對,沒錯,就這麽辦,他這就趕過去忽悠小孩去。


    拿定了主意的少年愉快拍手,繼而麻利萬般地收拾好了桌案,淨過手,悄聲踱去了神龕之後。


    彼時慕惜辭師徒二人低頭正抱著那一箱子的法器挑了個不亦樂乎,對外隻露了兩截黑乎乎的發頂。


    “哇!師父,您看這柄法劍,這法劍上的紋路好漂亮!”離雲遲費力捧著一柄三尺長的精鐵法劍,嗷嗷叫出了聲。


    “唔,那是篆上頭的五雷印,這劍不錯,可惜我有劍了,用不上它——”慕惜辭應聲接過那劍瞅了又瞅,“雲遲,你喜歡嗎?”


    “喜歡就給你了。”


    “喜歡!!”小道童亮著眼睛將頭點了個小雞啄米,“師父,這把劍真的能給徒兒嗎?”


    “能,怎麽不能?”慕大國師財大氣粗,箭袖一揮,說了個豪情萬丈,“拿著,就當為師給你的拜師禮。”


    “誒~還有旁邊的那塊白玉籙,這東西雕得也挺好,而且靈氣足,你一並拿上,回頭師父教你捉鬼畫符。”


    “捉鬼、畫符!”抱著法劍不撒手的離雲遲興奮不已地撫了掌,“好誒,徒兒從前最喜歡看先生們畫符了!”


    “嗯,那等回京後,我先教你畫符,對了,咱們玄門基礎的那些經書典籍,你都看過了吧?”慕惜辭點頭,順勢又從那箱子裏挑出了一把散碎的小法器,並將它們一股腦地塞進離雲遲懷裏。


    “有沒有什麽看不懂的地方?”


    “看了,師父,那些書,徒兒都看過了。”小道童眨眼,“但有幾處,徒兒尚且不大明白,回來還得勞煩師父給徒兒講解一二。”


    “沒問題,這好說,來,這支三清鈴也帶上,往後用得著。”慕大國師說著就手遞過去隻七寸來高的法鍾。


    待這法鍾別好,離雲遲身上已然堆疊了不下十件法器。


    在一旁站了許久的墨君漓,瞅著麵前小粉麵團子那一身的法尺法劍法繩法鍾丹書華幡玉籙木令……


    隻覺自己恍惚間像是看到了個縮小號的墨書誠。


    ……不過,這小蘿卜頭和墨書誠的差別還是挺大的。


    畢竟墨書誠那身法器,都是解斯年隨手做出來的、不值錢的西貝貨;而這小兔崽子身上帶著的這些,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


    這倆人壓根兒就不是一個層級的。


    看見那些法器便直門兒眼暈的少年伸手按了按眉心,忍不住咂著嘴巴輕聲開了口:“嘖嘖,你們倆這是準備出去擺攤呢?”


    “唷,阿衍,你桌子擦完了?正好正好,快幫我把剩下這半箱子法器裝上。”慕惜辭循聲抬頭,杏眼微亮,“我自己收拾不過來了。”


    “是是是,我的國師大人。”墨君漓咧了嘴,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摸出來兩塊包袱布,而後頗為任勞任怨地將它們抖開來、鋪在地上,幫著慕大國師整理起那箱子中的法器。


    收拾完了這些,他歪著腦袋盯著離雲遲看了半晌,那尚未長到他腰間的小道童,眼下快被懷中打包好的法器給淹沒了,一張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臉,也因興奮而漲得透粉。


    光這麽看,這小蘿卜頭還是挺可愛的。


    但一想到他未來可能會成為天天黏著他家小國師,“師父”“師父”叫個不停的小兔崽子……


    嘖,徒弟什麽的,果然很麻煩。


    少年眯了眯眼,麵上卻掛起了燦爛又友好的笑,他撐起身子,自懷中摸出塊兩寸來寬的小玉令,並將之塞去了離雲遲手中。


    “喏,這個給你。”墨君漓唇角輕勾,“此番出來匆忙,我也沒帶什麽好東西,便給你塊皇子府的玉令,充作見麵禮好了。”


    “他日回京後,你若在京中遇到了什麽麻煩,隻管放出這牌子來,自會有人出來,替你擺平問題。”


    “阿衍,這東西……”瞅見那玉上圖紋的慕大國師微一遲疑,“若我沒記錯的話,應該不止能調動你府中的暗衛和侍衛吧?”


    “你把這東西給了小雲遲,當真沒什麽問題嗎?”


    “嗯,還能調動觀風閣的八成人手——他們見令如見我。”少年說了個輕描淡寫,“沒事,反正也就是塊令牌而已,我那還有備用的,送徒弟嘛~不嫌禮重。”


    “再說,我看這小蘿卜頭挺乖的,應該也不會拿著它亂用,這玉令,就當是我的心意了。”


    “唔,這倒是,雲遲的確是個乖孩子。”慕惜辭頷首以示認同。


    那邊冷不防被人塞了一爪子玉令的小道童,則滿目迷茫的眨了眨眼,良久才慢慢回過神來。


    其實他不太懂這令牌代表著什麽,但他知道,這是跟師父一起來的那個漂亮大哥哥送給他的見麵禮。


    見麵禮……大哥哥為什麽要給他見麵禮呀?


    離雲遲眨巴著眼,目光不住地在墨君漓與慕惜辭二人之間來回逡巡。


    他看著兩人交談時頗為親昵的語氣,想著他們剛進流雲觀時一同站在門邊看牆麵的樣子,飛速攪著自己的小腦袋瓜……


    下一瞬,他忽然就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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