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冷不防被人點了名號的葉天翰愣了又愣,隨即猛地回過神來,忙不迭杵著身側的兩個侍衛,略略站正了身子,“哦哦,那個與我互通書信的人,是貴國五皇子墨書遠。”


    “兩年前,我父皇重病在床之時,貴國五皇子麾下之人突然尋上了葉某,說他家主子有意與我合作——”


    “他們讓葉某負責出一部分錢財,並向他家主子傳遞些寒澤境內的各式消息,同時幫忙攔阻他人自寒澤遞回乾平的信兒。”


    “作為‘報酬’,貴國五皇子願意給葉某名下的商隊提供包括減免關稅、另辟商路在內的諸多便利,並與我分享貴國前朝的種種秘辛。”


    “同時,若他日葉某有意起兵奪位,貴國五皇子亦會給葉某供給足量的、寒澤沒有的先進武備,且如有那個必要,他也可以借葉某一批精兵。”


    “換言之,我出錢,他出兵,並將我們二人能獲得信息,進行最大限度的共享,基本算是‘互惠互利’。”


    話至此處,葉天翰的語調微頓:“至於為何出錢之人乃是葉某……諸位大人許是不知,葉某在寒澤先前的四王之中排行最末、年齡最小,手中兵權亦最是薄弱。”


    “當時除了府中那五百名近衛,我手下就再無半點兵權了,是以,為了能與幾位兄長爭權,葉某便另辟行徑,暗中行了商。”


    “——錢,我是不缺的,但葉某缺兵,貴國五皇子提出的這個合作之法,可謂正中葉某下懷,且葉某又不是聖人,自然便同意了與他合作。”


    葉天翰答了個幹脆利落、大大方方,近乎一股腦兒地便將墨書遠先前與他合謀之事,原原本本地講給了在場眾人聽。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沒別的什麽優點,就是極會審時度勢。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雖不是什麽絕頂的俊傑,卻也知曉,就依著寒澤當下的境況,他們這幾個皇子王爺便算是徹底不中用了。


    他若想下半輩子還能得個清閑富貴、吃喝玩樂地安度餘生,那就必須得順著他那小妹的意思、順著眼前這位乾平帝王的意思。m.23sk.


    至於那勞什子五皇子,見了鬼的啥啥侯——那都是些搞不清形勢、自以為厲害的無用之輩。


    跟著徐風朔過來的這一路上,他便算是看清楚也想明白了,那乾平老皇帝心下屬意之人,分明是此番跟著那慕小公爺跑去寒澤的七殿下。


    而且……雲璟帝也未必不能狠下心來,一口氣除了那什麽五皇子和他背後的那個侯府相府。


    他看著,他多半是不想興師動眾,不想損了朝廷的元氣、動搖了國之根基。


    這倒也正常,畢竟國與國的國情相差甚遠,不是每個國家都適用那句“快刀斬亂麻”。


    何況,似乾平這樣的大國,前朝的官官相護又是何等的嚴重?


    朝中眾臣因裙帶姻親、師生之誼而維係起來的、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絡,遠比常人想象中的難以處理。


    加之那些人已然在朝為官二三十載乃至三四十載,這樣長的時間、這樣高的位置,他們手頭又豈能半點功績也無?


    所以說啊……這人是沒那麽好除的,皇帝也沒他從前想的那樣好當,他現在可是徹底看透了,啥也別管,自己賺點小錢,喝點小酒,有吃有住,那才最為自在。


    ——讓墨書遠和他背後那群老東西見鬼去吧,小爺我要棄暗投明、重新做人啦!


    葉天翰心下如是暗想,一麵又對著那龍椅上的微一欠身:“至說向外泄露貴國國公爺究竟是何時從寒澤離去、又沿著哪條路帶兵歸國的那件事,那件事的確是葉某做的。”


    “當初貴國五皇子跟葉某說,他母族盡是文臣,若想奪得兵權,便須得與武將之女聯姻,奈何貴朝朝中生有適齡女兒的武將不多,國公爺又無意嫁女……”


    “他若想搶得兵權,就得想法子除了貴國國公。”


    “葉某那時雖也覺得他這法子是在自毀城牆,但當初的寒澤與貴國並非友邦,如若貴國邊防崩潰,於寒澤而言,未必是件壞事,便應下了此事。”


    “陛下,葉某能說的,好像就是這些了。”葉天翰掰著指頭說了個條理分明、頭頭是道,話畢還不忘補充一句,“哦對了,還請諸位容葉某多嘴一句。”


    “貴國這位五皇子的腦袋實在是不大靈光,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萬的事兒都能做出來,葉某這裏建議陛下您有空給他尋個好點的大夫——”


    “我覺得吧,他這裏可能有點問題。”葉天翰說著拿指頭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別說,他還真覺得老五那倒黴玩意腦子裏有點那個大病。


    這寒澤寧王葉天翰,人是自私自利了點,但腦袋瓜倒很是清醒,也夠能分得清眼前形勢。


    端坐在龍椅之上的墨景耀忍笑抿了抿唇,他正欲開口說上兩句,便見一旁臉都快漲成了豬肝色的祝升,陡然張嘴出了聲:“胡說八道!”


    “這簡直是在信口雌黃!”


    “寧王殿下,話可不能亂講!陛下,您莫要信了這寒澤寧王的話,五殿下平日是何等溫良純孝之人,怎會做出這等通敵叛國之事!”


    “這隻怕是他們寒澤人設下的陷阱,是他們故意栽贓陷害!”


    祝升說著,轉頭衝雲璟帝躬身行了禮:“陛下,老臣願以性命擔保,這叛國之人決計不會是五殿下!”


    “哦?我胡說八道、信口雌黃?”葉天翰聞言禁不住挽唇一聲嗤笑,“這位大人,麻煩你想清楚一點。”


    “眼下本王可是你們的階下囚徒,我這一條小命都被攥在了貴國陛下手中,又何必說什麽謊話?”


    “再說,貴國五皇子的姓名大印可還結結實實地印在那信箋上呢,他遞送去寒澤、給本王充作信物用的隨身玉佩也都在那匣子中。”


    “——那些可都是真東西,否則陛下又何必讓本王將此事講給在場的諸位大人們聽?”


    葉天翰挑眉,脫口便是段陰陽怪氣:“難不成,大人以為那東西都是本王偽造出來的?”


    “那怎麽可能!寒澤不過是一北疆小國,本王亦不曾見過貴國的五殿下,哪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偽造來貴國皇子的隨身印鑒?”


    “我若真有那麽大本事,早便登上寒澤皇位了,今日又豈會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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