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起初是真不清楚,一個月前的艾歐尼亞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隻知道那幾天迦娜的力量跟磕了藥一樣,噌噌往上直漲。似乎領風者在雙城的宣傳工作突然量變取得質變,讓迦娜每天都能較平時多出上萬名淺信徒出來。


    而他還沒來得及問迦娜這是什麽情況。


    迦娜反而先跑來問他:“李維,艾歐尼亞那邊突然多了很多信徒,你有什麽頭緒嗎?”


    是的,女神大人自己都不太清楚情況。


    因為女神和信徒之間的聯係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緊密,迦娜也更非全能全知。


    不是說一個人隻要信仰了迦娜,迦娜就跟一台大號心靈控製塔一樣,可以把這個人的過去經曆、內心想法看得一幹二淨,不留一點兒隱私。


    她隻是可以聽到信徒的祈禱,感受到來自信徒的信仰之力,最多循著信仰之力的源頭確定信徒的具體位置,而不是隔空讀心。


    她能感受到信徒的祈禱是否虔誠、信仰是否純粹——隻要符合這個條件,她就會對信徒的祈禱加以慷慨回應,並賜予信徒神力。


    而如果信徒想要從女神那裏獲得更多更細致的幫助...


    那他最好在祈禱的時候報清楚身份姓名,說清楚來龍去脈,講清楚需求細節。


    所以迦娜也隻是知道,艾歐尼亞那邊發生了一次屠城事件,屠城過程中有無數艾歐尼亞人火線皈依,並在心中向她乞求解救。


    至於領風者的信仰是怎麽傳播開的,艾歐尼亞人是怎麽想到在生死關頭集體向迦娜尋求幫助的,她也不太清楚。


    後來李維派了塔姆傳送過去悄悄打探情報,才大致搞明白:


    “現在巴魯鄂行省的所謂領風者分會,就是艾歐尼亞人為了救亡圖存而被迫自發組建起來的民間團體。”


    “自發組建的民間團體?”斯維因眉頭微皺,但又舒展開來。


    “好吧...這也算是以個‘合理’的解釋。”


    斯維因明擺著是沒信。


    他還以為李維這是要跟惹事的艾歐尼亞分會做表麵切割,搪塞那位一心問罪的皇帝陛下呢。3sk.


    但李維卻很認真地確認:“我說的是真的。”


    斯維因:“......”


    “艾歐尼亞分會真不是你們派人組建的?”


    “不是。”


    “那那個自稱領風者特派員的奧莉安娜·李維克呢?”斯維因說出了這個如今在整個艾歐尼亞都大有名氣的名字。


    因為領風者在巴魯鄂行省阻止屠城的壯舉,“奧莉安娜”一夜之間就成了一麵反抗諾克薩斯帝國的旗幟,成了艾歐尼亞人心目中的英雄。


    然而...


    “她根本就不是奧莉安娜·李維克。”


    真正的奧莉安娜現在還在祖安的科學裝備部當研修生呢。


    據說維克托很看好這位學生。兩個人湊在一塊兒,整天討論一些“機械飛升”的科學暢想,也順帶著搞出了一些有意思的前沿發明:


    比如說,安裝了海克斯原生水晶的,意外覺醒了獨立意識的ai蒸汽機器人...什麽的。


    總之,正版的奧莉安娜現在可忙得很。


    而那個艾歐尼亞的“奧莉安娜”:


    “她不僅不是奧莉安娜,而且還不是祖安和皮爾特沃夫人。”


    “她。”李維意味深長地說:“其實是一個和我們毫無關係的諾克薩斯人,一個叛逃的諾克薩斯軍官。”


    “可她和她的追隨者都能駕馭風暴,他們分明是領風者。”斯維因仍不相信。


    “是,他們是領風者。”李維鄭重點頭認可:“但他們不是我們培養出來的領風者。我這麽說,你能明白麽?”


    斯維因:“......”


    一個諾克薩斯軍官,一群艾歐尼亞人,憑著一本《迦娜思想簡述》的小冊子,就能在短短幾天時間內搞出這麽大的聲勢?


    這...


    這個匪夷所思的真相,甚至比他之前在祖安看到的一切,都更讓他震撼難言。


    因為斯維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領風者已經完成了前期布局和勢能積累,形成了生態閉環和自我迭代,由p2c的傳統打法轉化為去中心化的c2c模式,最終產生了下沉市場中的裂變反應,實現了對一切舊有競品的降維打擊。


    也就是說...


    “迦娜的信仰是殺不死的。”李維說:“哪怕我們祖安的領風者輸了,被消滅了,一個人都不剩了,艾歐尼亞的領風者也會在苦痛中自發地站出來。”


    “艾歐尼亞的領風者敗了,諾克薩斯、德瑪西亞、恕瑞瑪...全符文之地受苦受難的人,千千萬萬的領風者,也仍舊會從前輩手中接過這麵染血的旗幟,繼續我們未完成的事業。”


    “隻要天下大同還沒實現,領風者就永遠有這樣的生命力。”


    “你明白嗎?斯維因同誌。”


    斯維因沉默不語。他明白了。


    原來領風者的生命力,並不取決於領風者自己,而是取決於這個世界。隻要世上還有受苦的人,領風者就永遠存在。


    有誰可以阻擋這股力量嗎?沒有。


    即便像皮城一樣用超額利潤來收買人心,用富裕的物質生活遮蔽皮城人的雙眼。他們也遮不住那些被擋在皮城國境之外的,那千千萬萬個渴入皮城而不得的“下城人”。


    籽苯永遠不會放棄它的統治地位,那苦難也就永遠存在。


    迦娜也就永遠不死,領風者也就永遠不敗。


    哪怕輸上一陣,也無非是多幾個上升的曆史螺旋。


    “看來,我這條路是走對了。”斯維因深深感慨。


    他先前選擇加入,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懾服於領風者的武力,是遵循諾克薩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做出的被動選擇。


    而現在,他才認識到領風者在武力之外的真正底牌,才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選擇之正確。


    “話說回來...”斯維因感慨之餘,便很快為領風者著想起來:“李維會長,你打算就這樣如實回應諾克薩斯的詰難?”


    “對。”李維點頭:“就這麽告訴那位皇帝陛下,艾歐尼亞的領風者與祖安領風者無關。”


    “這...”斯維因質疑:“這倒是可以不用落人口實,讓帝國找不到借口開戰。”


    “但是...”


    帝國找不到理由向祖安領風者開戰,可以向艾歐尼亞領風者開戰啊。


    你不是跟艾歐尼亞領風者做切割麽?


    好,那就別怪我不看祖安“盟友”情麵,去痛擊那些“假冒領風者”的艾歐尼亞人了。


    “事實上,帝國已經在這麽做了。”斯維因說:“達克威爾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向巴魯鄂行省的兩個戰團下達了搜尋領風者蹤跡的命令,並且還在持續不斷地從艾歐尼亞方麵軍的主力中抽調戰團,向巴魯鄂行省增兵。”


    斯維因很清楚,巴魯鄂行省位置偏遠、山高林密、資源貧瘠,根本就沒啥戰略和經濟價值。


    可這一個月來,艾歐尼亞方麵軍卻反而放緩了在主戰場納沃利行省的攻勢,開始不斷地向巴魯鄂行省增派重兵。


    這分明是衝著盤踞在巴魯鄂的領風者來的。


    而達克威爾針對艾歐尼亞領風者,那也顯然是項莊舞劍,意在逼迫祖安的領風者出麵還擊。


    可李維偏偏出了件神聖分離者,給祖安和艾歐尼亞的領風者來了個“正義切割”。


    “李維會長,你這麽做,恐怕會讓艾歐尼亞那邊的領風者承受很大壓力。”斯維因說。


    “我明白。”李維當然清楚,無論他怎麽選,戰爭都是不可避免的。


    除非他可以冷血地將艾歐尼亞的領風者當成棄子,丟給諾克薩斯去吃。


    “我知道這一仗肯定要打。”李維說:“但達克威爾想讓這一仗發生在祖安,發生在你我之間,想要借你來試探我、借我來消滅你——這我就可不能讓他如願了。”


    “他要打,那敵人也好、戰場也罷,就都得由我們來選!”


    “原來如此...”作為一個老戰略家,斯維因立刻就明白了:“你是想在祖安與諾克薩斯維持表麵和平,再在艾歐尼亞和諾克薩斯打一場‘代理人戰爭’?”


    “不...”他又很快發現這計劃的最大漏洞:“艾歐尼亞的領風者,恐怕還沒能力當這個代理人,跟諾克薩斯正麵作戰——”


    “你是想借著艾歐尼亞領風者的名義,在海外與諾克薩斯對上一陣?”


    “沒錯。”李維微微笑道:“我們祖安肯定是想跟諾克薩斯帝國保持和平,繼續做生意的。”


    “所以在艾歐尼亞領風者和諾克薩斯之間的衝突中,祖安將始終保持中立。”


    “但是嘛...”


    “艾歐尼亞的領風者畢竟也是領風者。”


    “我們的一些戰士出於信仰情誼,以個人身份自願出海支援艾歐尼亞領風者的正義反侵略鬥爭...這我可不好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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