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學之後, 青蘿收拾東西準備回宿舍。如今是四月份,天氣變幻不定, 某一天惹得不行,隔天就有可能忽然冷下來。青蘿感覺嗓子有些發幹, 她感冒的前兆往往就是嗓子發幹,想著趕緊回去多喝點開水。


    “阿蘿”青蘿回頭,見是同宿舍的柳薇,便笑道:“怎麽不跟你的白馬王子去約會跑來找我?”


    柳薇歪頭一笑,道:“他學校派代表去比賽,他是一定在列的,我們這會兒怕要有段時間不能見麵了。”


    柳薇是那種一笑就會露出小虎牙的女生, 瓜子臉, 小小的尖尖的下巴,笑起來還有兩個小小的米粒酒窩,可愛極了。但是青蘿卻又從那份笑容裏看到嫵媚和明豔,柳薇的美麗在a大的表演係是出了名的。


    因為兩人是同宿舍的, 關係相對來說就比較熟悉。剛開學的時候, 青蘿搬來宿舍,看著柳薇不愛說話,還以為是個特別靦腆的女生,誰料不過一個星期她那痞子一樣的性格就在眾人麵前暴露無遺。


    “那你可要受一陣子的相思之苦了。”青蘿打趣她。柳薇笑:“可以用手機啊,笨!”青蘿點著頭無奈道:“是,大小姐,就您聰明, 也就您想得到別人都沒這心思。”柳薇皺了皺鼻子,說道:“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諷刺我。”


    “哪有!”青蘿舉雙手雙腳為自己辯白,兩人嬉笑了一陣,柳薇這才整頓表情,頗為嚴肅的說道:“聽說了沒,s導演準備重新拍攝金庸大俠的武俠巨著《神雕俠侶》,現在正在篩選演員呢,你要不要去?”


    “我?”青蘿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搖頭道,“還是不要了吧,我就拍了一個廣告,什麽成就都沒有。上次還有人嫌棄我沒有表演天賦呢,我也正在想,要是可能的話,幹脆改行算了。”


    “切,是苗可言那家夥說的吧,你信她?她那是嫉妒你,別管她,我看你這張臉,完全可以勝任小龍女這個角色,再不濟也能演郭襄啊甚麽的美女,你可千萬別去演郭芙,這位子我已經為苗可言預定好了,郭芙那個刁蠻小姐的性格讓她來演最適合不過了。”


    “人家又不是學表演的,再說她怎麽得罪你了,怎麽每次一提她你都這麽個表情?”


    “別提了,上次嚴謹來找我,恰好碰到她。哈,可不得了,變著法的纏著嚴謹。嚴謹可是我男朋友,稍微懂個事的就該知道分寸。我跟她挑明了說,她倒好,說什麽隻要沒有結婚,她和嚴謹就有重新選擇追求幸福的權利和自由。她當她是誰啊,整天標榜自己有個性,個性就是這樣子體驗出來的?”


    看柳薇有越說越激動的表現,青蘿急忙安撫她道:“好了好了,她要這樣說就讓她去說,隻要你家嚴謹還在你手心裏攥著,咱就什麽都不怕!”


    柳薇重重的點了個頭,神情的憤怒依然升騰不已。兩人進了宿舍,其他人都不在,宿舍裏衣服掛的到處都是,原本就不算寬敞的空間顯得更加擁擠了。


    “哎,說真的,你去不去?”柳薇又舊話重提,青蘿啊了一聲,皺著眉頭說道:“我看戴晴的小龍女已經是最好的了,要是翻拍怕是沒人能比得過她吧。”


    “你信不過自己?”


    “拜托,在戴晴的小龍女麵前誰都會產生這個想法的好不好,這不是信不信任自己的問題,而是自己的實力真的可以超越戴晴嗎?”


    柳薇皺眉道:“這就是你最不好的一點,總是想著超越。一估量就對自己打退堂鼓,你隻要盡你最大努力不就行了,管那麽多又沒用。”


    “那你呢,你怎麽不去?”青蘿問柳薇,柳薇笑道:“我是有自知之明,要是我真去試鏡演小龍女,隻怕還沒進門就被人打出來了。”


    “切!”青蘿撇了一聲,說道:“說你自己就是有自知之明,到了我這就是沒自信。喂,不帶你這樣子的啊,瞧不起人!”


    柳薇嘻嘻一笑,說道:“我這不是相信你嗎?阿蘿,你看看你長這樣要是不去演小龍女這樣的美女,我都奇怪還有那個角色更適合你。”


    青蘿數了數上學期隻懶在學校,甚麽事都沒做,這次去試試也好。便道:“那也好,我們倆去試試,不行也沒什麽。就像你說的,盡了自己最大努力就好。”


    “這才對啊。”


    兩人商量妥當,這事暫且放下不提。


    晚間睡覺的時候柳薇還將此事跟宿舍裏其他的兩個人也提了,四個女孩子說的熱火朝天,把小時候對金庸武俠裏麵的英雄美女提了個遍,各自說了一遍自己的感受,說起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久遠的回憶,那樣子甜蜜極了。


    青蘿美美的睡了一覺,原本還有些膽怯的心被眾人這一頓說法給緩解了,心情激動的一點都沒有睡意,好不容易睡著了,還睡得美滋滋的,舒服極了。


    等到青蘿一睜眼,整個視線便被黑暗充斥了,青蘿暗暗揣度,難不成還沒有天亮?不可能啊,青蘿睡覺有規律,每次哪怕睡得再晚,第二天總會在規定的時間醒過來。如今四月份的天,天應該亮的很早了,不可能還是黑的。


    青蘿詫異之餘,還有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她隻能起身查看到底出了什麽事,隻是這一翻身便發覺問題所在了。


    她的手小小的沒有力氣,腿也很短。試圖要站起來還有些吃力,吃驚恐懼慢慢湧上心頭,青蘿想哭,卻又不敢。每次在黑夜裏她恐懼時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引來甚麽不好的東西。


    僵直著身子呆了許久,久到青蘿都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肚子也咕咕叫起來,黑暗中星火一閃而過,室裏慢慢亮了起來,青蘿轉動著眼珠朝四周打量,她似乎躺在一張石床上,周圍是一圈的石壁,透著堅定的涼意,星火慢慢移了過來,一個黑影擋在青蘿麵前,青蘿抬眼去看頓時嚇了一跳。


    那是個老婦人,五官並不如何醜陋,偏偏組合在一起加上略微顯現的皺眉讓人驚嚇不已。青蘿受了驚嚇往往不會大叫或是哭泣,而是瞪直了眼睛一聲不吭,那一瞬間腦子裏都是空白的,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沒有。


    老婦人微微笑了笑,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瓷瓶,聲音幹脆利落,將青蘿抱了起來,說道:“姑娘醒了,可是餓了,來,婆婆把蜂蜜拿過來了,咱們這就吃飯。”


    隨著她的動作,青蘿木頭一般嘴巴張合,將遞到嘴裏的蜂蜜咽了下去,半晌一瓶蜂蜜下了肚,青蘿才回過神來。急急眼神往下打量起自己來,真是小,青蘿眨了眨眼睛,覺得是在做夢。


    她離自己小時候實在太遠了,遠到沒有絲毫的記憶。那些天真無知的年代帶著甜蜜遠去了,留下的隻有回憶。


    那麽,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青蘿不懂,想要開口問一問,又不敢。她原本就很少話,做事之前總是千想萬想,深怕後果讓人接受不了。這一下子遇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更加的沉默起來,她不能問,就隻好自己慢慢摸索。


    老婦人淺淺的皺眉隨著笑容又疊了起來,聲音有一種不同於此地陰冷的幹燥,很幹脆,也很溫暖。


    “姑娘昨日裏才學習武功,難免累了些。也不要太過勉強,總要慢慢來才好。莫愁姑娘那會兒剛學也是一樣,你還小呢。”


    青蘿聽著她一字一句,含滿了關懷,原本警戒著的心也緩了下來,想了想說道:“婆婆,莫愁她……”


    青蘿一出口便是稚嫩的聲音,帶著點奶聲奶氣,口齒說話之間還有些勉強,她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連不成長句子,話語便說了一半停住了。再說,婆婆口中的莫愁她也不知打是誰,多說多錯。


    老婦人嘿嘿一笑,道:“姑娘以前可是叫師姐,怎麽今日竟叫起名字來。”青蘿心中陡然一驚,心跳也漏了半拍,神情卻是遲鈍一般的沒有將心情反應出來。看來到了那裏她那反應遲鈍的毛病都帶著,這也是平常做事的好處,就算心裏有了想法,也不會不經大腦的從神情上現出來,惹人懷疑不快。


    老婦人也沒有往下說,轉了話題道:“姑娘也不過才三歲,學習還是早了些。隻是小姐脾氣固執,孫婆婆也沒法子勸,姑娘且耐下心來,吃苦也是免不了的。”


    孫婆婆在哪裏念念叨叨,青蘿越聽心裏的驚詫也越多。莫愁,孫婆婆,還有這冰冷的石室,將眼前看到的一切連成一串,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小龍女”三個字來。


    她不過是想要爭取小龍女的角色,發發勤奮看能不能成為一個演員,怎麽睡了一覺就真的成了小龍女呢。


    青蘿腦袋慢慢翻騰起來,眼睛垂了下去,耳邊還響著孫婆婆的話語。孫婆婆真是疼惜小龍女,平日該注意的都一一在耳邊念叨著,不厭其煩,有的話已經說過一遍,仍舊重複一次,可青蘿不覺得厭倦。她似乎,好久沒有聽到過母親的嘮叨了,這樣熟悉的嘮叨令人念想的緊。


    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模糊起來。孫婆婆見此急忙停了話,急道:“姑娘怎麽哭了?快別哭了,將眼淚擦擦,若是你師父瞧見了隻怕是一頓責難。姑娘如今修習武功,可千萬別再小姐麵前掉淚,要哭就在婆婆麵前哭,婆婆護著你!隻不過總是哭也不好,婆婆看了心疼,快擦擦眼淚。我們家姑娘長得這樣俊俏,哭了可就不好看了。”


    孫婆婆又是一陣心疼的念叨,青蘿借著孫婆婆的手絹擦了眼淚,搖頭道:“我是看到婆婆疼我,心裏高興!”


    孫婆婆一笑:“高興還哭,姑娘這話可好聽。”兩人正說著話,門口又進來一個人,地上的影子有些小,青蘿抬眼去看,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長的很是俊俏,眉眼之間有絲清冷的妖嬈,看的青蘿一愣。


    演藝圈裏美女無數,可是這樣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所展現出來的美麗讓青蘿看直了眼,心裏情緒翻騰著,震驚程度可想而知。她從未見過這樣清冷中包容著妖媚的女子,小小的孩子就已經有了這樣令大人都比不上的美麗,青蘿隻覺得看不夠。


    那女孩進來看青蘿愣愣的瞧著她,不由得展顏一笑,說道:“龍兒在看什麽?”青蘿意識尚未清明,脫口而出:“真好看!”


    女孩一愣,接著又是一笑:“甚麽好看?是說我麽?”她明知青蘿說的是什麽,卻還要問,眉眼閃過狡黠,打破了剛進來時眉目間那絲清冷,整個人變得俏皮起來。青蘿從她身上體現出一種與石洞冰冷與眾不同的生機,有一種明麗的顏色從她神情中展現出來。


    青蘿靦腆一笑,道:“你長得真好看!”她原本想說,小妹妹長得真好看,隻是一念之間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便將那句妹妹咽了下去,笑了笑。


    這女孩就是李莫愁吧,青蘿暗暗猜測。李莫愁的確與這古墓不同,她不適合呆在古墓裏,她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呆在明豔的陽光底下,唱歌跳舞歡笑打鬧。古墓太安靜了,也太壓抑太無聊。她生命裏似乎有一種蓬勃的生氣,壓不住。若是強行壓製,待日子久了隻怕爆發出來會令人難以接受。


    青蘿垂下眼睛,沒有再說話。


    李莫愁也不在意,知道小龍女跟了師父學武功,那七情六欲便要強行壓製住,喜怒不形於色也不顯於心。但是因為初學,總有控製不住的時候,因此剛才青蘿的失態她並未起疑心。再者說,一個小小的三歲孩童,能有甚麽令人起疑心的。


    李莫愁又說了兩句話,囑咐青蘿了幾句這才走了出去。兩人學習時間不同,進度自然也不同,青蘿沒敢問李莫愁何時進的古墓,何時習得武功。總覺得若她是從小便在古墓長大,很難培養成這樣明豔的性格,雖難免那絲清冷,熱烈總是要多過清冷的。雖壓抑在心的最深處,言語之間總是能表露一二。


    見過李莫愁,就總是免不了想起李莫愁的一生,她的一生因為愛情而豔麗,也因為愛情變得灰暗陰沉。青蘿感歎的同時,又總是想,若沒有那份虛妄虛假的愛情,李莫愁最後還會變成“赤練仙子”麽,也許會,也許不會!


    世事無常,變化萬千,不管如何,總歸是要經過自己內心的。外因通過內因起作用!不知怎麽的,青蘿忽然想起中學政治課學的這句話。那麽,李莫愁也是這樣麽?


    青蘿甩了甩腦袋,睡覺之前在看《神雕俠侶》的小說,不免揣測裏麵人物的內心,想的也就有些多了。


    孫婆婆又交代了一些話,這才出去了。小龍女似乎得了師父的令,歇息一陣再回去接著練功。這古墓的日子,似乎除了練功就沒別的事情可以幹了。沒有事情做,也就隻好練功。


    馬步那些基本的東西是免不了的,所以剛開始總有些疲憊。年齡又小,練起來總是容易疲憊。好在這是一個長時間的問題,習慣了也就好多了。


    青蘿甚少同李莫愁一起練功,遇到了也就說上兩句話,因為師父在一旁監督,像普通小孩一樣說話玩笑總是不能的。青蘿也不善於同人說話,她平常總是聽別人說,自己在一旁靜靜地呆著聽,間或點點頭附和兩句。


    這樣一來,她同李莫愁似乎也沒有辦法熟悉起來。李莫愁每次見她也總是見她年紀幼小,沒有共同愛好。青蘿更多的是見李莫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青蘿沒有多餘的功夫觀察她,更多的是做好師父交代下來的功課。


    從一開始師父便要她收起喜怒哀樂,控製內心,做到無欲無求。青蘿不知道如何做到無欲無求,隻好盡量放空了思緒什麽都不想,這樣一來也就馬馬虎虎過了關,隻要慢慢成了習慣,武功也就成了一半。


    月餘的時間,青蘿慢慢習慣了古墓的生活,除了吃飯方麵。好在她這個小龍女的年齡極小,吃不了多少,孫婆婆拿來的蜂蜜又與普通的蜂蜜有所不同,倒也不至於餓到。


    從最初的戰戰兢兢到慢慢習慣,青蘿適應的很好。適應的這段時間她甚少說話,師父瞧著很是滿意。


    小龍女的師父很是美貌,五官很是秀氣,因為那份古墓武功,清冷之氣使得那份美麗飄渺的像空氣,握不住抓不著,冷冷的眼睛看著你,使人不由得心也變得冷起來。但是你又覺得心是熱的,想要靠近過去,和她說說話,總想著逗她笑一笑。青蘿猜想,師父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可是她想象不出來那份好看到了何種程度,總覺得任何人見了都不會失望。


    青蘿利用在古墓的這段時間慢慢摸索了古墓的通道,可惜她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找到,有時候走一圈還在原地打轉。看來短時間她根本就摸不清道路,隻好作罷,收起心來規規矩矩的學武功。


    又是重複的一天,青蘿梳洗幹淨倒在床上。她如今沒有到可以用寒冰玉床練習內功的地步,李莫愁似乎再用。青蘿慢慢閉了眼睛,意識模糊之前還在想,她其實更想找根繩子來試試。


    再次睜眼時,青蘿盯著頭頂上白色的天花板發了半天呆。這是宿舍的天花板,上麵還有她貼著的五顏六色的星星剪紙。窗外的明亮漸漸籠罩整個空間,青蘿眨了眨眼睛坐起身來,環顧一周。心裏的驚訝愈來愈重,她又回來了!


    那麽,她成了小龍女究竟是個夢,還是真實?


    青蘿搞不清除了。


    還未等她反應清晰,柳薇清脆的聲音直直傳了過來:“阿蘿,你今天可是要去麵試的,還在發什麽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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