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總裁!”沈清歡的好意,別人並不領情,主任一邊擦汗,一邊對著男人擺手:“我下麵的人沒做好,我要負最主要的責任,明天我和她一起辦理離職!”


    “主任!”沈清歡吃驚的看過去,主任卻對著她暗暗使眼色,讓她不要再多說。


    那是自然的,在公司這麽多年,他深知這位“鐵血總裁”的脾性,他選拔人才,一向奉承的是“德才兼備有擔當”,最看不得的,就是推卸責任,哪怕注定要走,他還是希望能好看一點兒。


    冷凜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女人的臉上,在那雙看向主任的眼睛裏,滿是內疚,卻也隱隱透著……不甘心?男人平直的唇線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也許,以前真的對這女人有誤解,逆來順受?低眉順眼?那隻是因為沒有好好觀察過她的眼神。


    “噠---噠---”


    皮鞋扣在地上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裏格外明亮,沈清歡吃驚的回頭,卻看到原本站在自己三步開外的男人竟然就緊挨著自己站著。


    距離拉近,壓迫感徒增,心裏沒來由的一慌,沈清歡忙退後一步。


    “誰說讓你辦離職了?”


    眼睛倏然瞪大,沈清歡不可思議的望向對麵的人。


    當然,感到不可思議的,可不止沈清歡一人,會議室所有人都抬起了頭,先是吃驚的看總裁,然後麵麵相覷。


    這麽多年,這是第一次,總裁竟然主動阻止了考核上主動提出離職的人。


    以往,考核表現不佳,不識趣的,總裁會直接開口讓其走人,識趣的,會自己提出主動離職,總裁也從來就是一個“嗯”字就打開了,可如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沈清歡竟然得到了總裁的另眼相待?


    人群裏開始有人竊竊私語,聲音雖然輕,沈清歡還是能斷斷續續的聽到一些。


    “總裁的意思是……不讓她辭職?這個沈清歡到底什麽來頭?”


    “是啊,平時也沒覺得她有啥特別的啊,怎麽覺得她好像跟總裁關係不一般一樣啊?”


    “誰知道呢,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之前的人翻譯的像她這樣都引咎辭職了,這個沈清歡憑什麽留下?不是說我們總裁是個公平的人嗎?”


    “就是就是,反正我也覺得不公平,去年咱們部門的霍霜兒,就卡了一次殼,就直接和主任辭職了,說實話,我覺得今天這個沈清歡還不如霍霜兒呢!”


    沈清歡微微垂下頭,緊緊咬著下嘴唇。


    這樣的結果其實早就料到了,不是嗎?光是看今天的架勢,沈清歡就清楚這種考核無異於終極管理者的親自麵試會,一向被奉為“統一標準”被打破,那麽,這個打破規則的人,就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不公平麽?”就在沈清歡為難窘迫,不知該如何自處的時候,男人清冷的聲音再次從頭頂略過:“你們誰,來說明一下?”


    剛才還竊竊私語的人群瞬間噤若寒蟬,人雲亦雲的時候,大家都樂於發表意見,但出頭的事情,都很收斂,畢竟是要承擔未知的風險。


    “總裁!”


    人群裏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沈清歡一愣,劉語熙?


    劉語熙上前一步,伸手把眾人指了一圈:“是的,我們大家夥都覺得不公平!”說完,全然不顧其他人因為她的一句話被拖下水而不悅的表情,繼續說道:“別的部門不說,去年我們部門的考核的時候,您抽中了霍霜兒,她當時因為緊張出現了一次失誤,最後和我們上一任主任一起引咎辭職了,您當時什麽話都沒說!可這個沈清歡,她剛才明明出現了幾次失誤,大家都有目共睹,憑什麽還能留下來?”


    “不錯,難得你們都還記得去年的事情,說明大家在提高業務能力上並沒有懈怠,不過,有些細節,你好像沒有表述清楚。”


    男人的目光甚至都沒有掃到劉語熙身上:“去年的霍霜兒,她的失誤不是卡殼,而是試圖蒙混過關,將專業名詞霧化設備,翻譯成了產品使用工具,這不該是一個專業翻譯者的素養,另外,她翻譯的是最基礎的英文,而她……”


    感覺到男人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上,沈清歡下意識的垂下眸子,避開他的注視。


    “她翻譯的,卻是葡萄牙語,在坐的各位,你們誰能說,自己的葡萄牙語能比她更厲害?你們誰的口語語感能比她更加好?”


    包括劉語熙在內,所有人啞口無言。


    眸光一轉,男人的目光落在劉語熙身上:“你呢?比她強嗎?”


    渾然天成的氣場,逼得劉語熙不敢與其對視,慌張的看了旁邊沈清歡一眼,泄氣的低下頭,雖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自己有幾斤幾兩,劉語熙還是清楚的。


    可憑什麽這個新人這麽好命?空降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能得到總裁的多看!心裏堵著無法發泄的怨氣,劉語熙暗中咬牙,這個沈清歡,以後一定不能讓她好過!


    “現在大家對於翻譯部新人沈清歡留下來的事情,沒有異議了吧?”一向很會察言觀色的總經理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推動事情的發展。


    “沒有!”


    眾人的回應異口同聲,但是裏麵有多少真心實意,又有多少虛與委蛇,沈清歡隻覺得心底裏五味雜陳,男人看似幫了她,可是,也正因為他這在眾目睽睽下的維護,也許會讓她以後的日子更難過。


    男人代表總公司做了簡單的發言就離開了會議室,總經理還來不及對著眾人宣布散會就屁顛屁顛的跟了出去,壓抑的氣氛瞬間放鬆下來,沈清歡跟著眾人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胳膊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沈清歡抬頭便看到了劉語熙不耐煩的臉,“沈清歡你怎麽回事啊?走路不知道看著點兒?”


    明明是她撞了人,反而倒打一耙,但沈清歡不想惹事,多年的生存的法則,越低調越好,於是,對著劉語熙歉疚的笑一下,沈清歡道歉:“不好意思,人太多,沒留意!”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沈清歡,你這是在報複我剛剛站出來反對你留下來吧?”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誤會了!”


    這點小事,沈清歡還真的沒有往心裏去。


    “誤會?”沒想到這人這麽能忍,劉語熙心裏的火氣更旺,眉梢一挑,推搡了沈清歡一把,聲音也徒然拔高。


    “沈清歡,別仗著有總裁幫你說話就這麽目中無人!我告訴你,人家那是看著咱們主任這麽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不忍心他受到你的牽連!”


    “沈清歡沒有這個意思,不要無理取鬧了!”主任過來,皺眉擋在沈清歡和劉語熙之間。


    沈清歡有些微微的詫異,對於部門裏一些“老員工欺負新人”的事情,主任他一向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的,何況今天他還差點因為自己的原因被迫辭職!


    “主任,沈清歡她就是沒有集體榮譽,差點還拖你下水……”


    “夠了!”主任一聲冷喝,惹得眾人連連側目。


    要知道,翻譯部主任是出了名的護短,在眾人麵前總是會給自己的下屬留足麵子,可是今天,當眾嗬斥部門“老人”劉語熙,這確實也算得上是件奇聞了。


    “劉語熙,我看真正對我居心不良的,是你吧?”主任皺眉,冷冷的盯著早已目瞪口呆的劉語熙:“我不說,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每年考核,總裁都會有意無意的偏重點名新人,你故意不及時通知沈清歡……”


    “不是的,主任!”沒想到主任會突然變得這麽嚴厲,劉語熙又驚又怕,忙解釋:“我已經通知了沈清歡的,我真的沒有想到總裁會讓她……”


    “那剛才呢?”主任越皺越緊的眉頭,透著隱隱的不耐煩:“明明總裁都打算留下沈清歡了,你又橫插一杠子算怎麽回事?”


    “我……我隻是……實話實說啊,何況……何況大家都覺得不公平啊!”


    “嗬,你當真是在為大家維護公平?”同事這麽多年,不說別人,就是眼前這個從進公司就跟著自己的劉語熙,主任心裏比誰都清楚,就算是這裏的其他人都會為大家爭取公平,唯有她劉語熙不會,她從來都是最自私的那個人,而她今天之所以這麽做,無非是想要在總裁原本就被質疑的決策上添一把火,借沈清歡的事情,徹底燒了他,這樣她便可以憑借自己多年服務的資曆競選下一任主任。


    很多時候,別人的附和其實並不是真的發自真心,畢竟能進去這家大公司的人,都不是傻子,競選能不能被支持上位,人家衡量的是於自己是否有利。


    可惜,這樣的道理,劉語熙永遠都不會懂。


    當然,主任也不會教,他不是老師,教育學生,他沒有義務,更何況,就算是要教,他也隻會選擇最值得教的那個。


    主任最後深深的看了劉語熙一眼,轉身離開。


    在主任那深深一望裏,伶牙俐齒不吃虧的劉語熙竟然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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