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景相當恐怖, 讓蘇緲心底竄上一股涼氣。但她也是戰鬥橫行慣了,連叫都沒叫一聲, 抄起身邊的□□,開槍就打。子彈瞬間穿過帳篷, 打中了那個黑影。黑影動作猛地一頓,發出嘶啞的笑聲。


    她離開春木鎮沒多久,對這聲音極為熟悉,頓時頭皮發麻。這正是弗萊迪的笑聲,而剛才刮擦帳篷的東西,自然就是弗萊迪的鋼爪了。她實在沒想到,它居然會離開地獄, 在新的城市裏出現。可是既然已經出現, 又何必糾結背後的原因?


    蘇緲眼睛都沒眨一下,還保持著仰躺的姿勢,雙手持槍,砰砰又是兩槍。


    這帳篷的確結實, 卻不是沒有上限的結實。三槍過後, 帳篷頂端出現了三個圓洞。閃亮的鋼爪從洞中探了進來,胡亂拉扯抓撓,將布料硬生生撕出一條大口子。弗萊迪瘦削的身影從上方落下,落進帳篷內部。


    蘇緲早已滾出帳篷之外,邊對準它進行射擊,邊往房門處移動,想要盡快離開這個房間。可帳篷陡然塌下, 裏麵的人竟消失不見。蘇緲微微一驚,還在邁步,隻覺背後撞上了一個堅實的東西。然後,她就這麽被弗萊迪拽了起來,扔向房間對麵,一頭撞在牆上。


    這下撞擊雖然猛烈,卻不怎麽疼痛。蘇緲的身體猛然抽動了一下,一挺身就坐了起來。


    這隻是一個噩夢,並非弗萊迪真的出現。她還坐在帳篷裏,手捂腦袋,驚魂未定地東張西望。房間的窗戶沒拉窗簾,隱隱透進遠處的霓虹燈光。因此,這間屋子並不黑暗,甚至可能影響敏感人士的睡眠。可她身處其中,卻覺得危機重重。


    艾麗絲娃娃倒是十分正常,手機也一樣。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現在是淩晨五點,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不覺舒了口氣,從帳篷裏爬出去喝水。


    被弗萊迪這麽一嚇,她的睡意已經無影無蹤。喝完水之後,她便躺回帳篷裏麵,思考著弗萊迪的出現代表了什麽。


    弗萊迪下手向來不留情,如果真是它,她會被撞成頭破血流。既然沒有,就表示它沒真正出現。而且,如果它在夢中現身,艾麗絲必定要改變裝扮。也許隻是因為她對弗萊迪的印象太深,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但是,如果這不隻是個夢,而是某種提示呢?從來沒有人規定,死神不能和其他怪物聯手合作。畢竟對現在的她來說,僅僅利用環境中的物品,造成的危險其實很有限。


    她一直思考到天亮,還是精神抖擻,毫無睡意,反而利用這段時間,竭盡全力地召喚裏世界。死神是無形的東西,裏世界也未必安全,但總比外麵安全。如果她能躲在裏世界中,帶著帳篷活過這七天,無傷度過任務的可能性會很大。


    可是,手機真的會就這麽放過她嗎?


    差距一如既往,她輾轉難眠,克裏斯睡的很好,而且一口氣睡到了八點,讓她非常羨慕。幸虧他良心大大的好,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過來敲門,確認她還活著。蘇緲早就衣裝整齊,有氣無力地打開門,回答道:“早上好,我還活著。我們吃過早飯,就馬上去精神病院吧。昨晚我夢見了弗萊迪。”


    “……”


    克裏斯頓時滿臉震驚,還以為弗萊迪回來了,聽說隻是普通的噩夢,才鬆了口氣。不過,他也認為這事不太對勁,同意她的看法。他們匆匆吃過早餐,便利用旅館裏的電腦和網絡,查到了一年前的相關新聞。


    生還者逃過飛機事故,卻在之後的日子裏紛紛慘死。這事極富新聞價值,所以網絡上有著鋪天蓋地的相關報道。他們隨便一搜,就能找到克萊爾的消息,還有她自願住進去的精神病院。


    她算是上一部電影的女主角,卻沒有免死權。在男主角艾利克斯死後,她已失去所有希望,隻能選擇躲避。


    就連這家精神病院,也經過了她的細心挑選。它位於某座小山的山腰上,寂靜安寧,與世隔絕,幾乎沒有與世俗社會的接觸。該病院管理嚴格,名氣很大,又有著優秀的醫師和保安團隊,想來很難發生人為事故。蘇緲和克裏斯下車之後,要徒步走上很長的台階,才能來到病院門口。


    克裏斯也是逃命的行家,看過這裏的地理位置,便讚揚道:“她真是煞費苦心。住在這裏的話,除非發生地震和泥石流,否則沒什麽能夠威脅到她。”


    “是啊……”蘇緲說。


    雖然早已決定住進這地方,但一想這是精神病院,她還是很難高興的起來。克裏斯安慰道:“不用太擔心,待會兒我去問問前台,這裏有沒有義工或者臨時工職位。我會和你一起留在這裏。反正隻有七天,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蘇緲無言地點了點頭。這是他們商量好的事,所以她也不會多說。他們走進大門,向前台的接待護士表明來意,說害怕被意外殺掉,所以自願住進精神病人的病房。


    護士看著他們的時候,就像看著兩個白癡。她反複確認道:“你真要自願申請住進來?”


    蘇緲淡然說:“難道有什麽問題嗎?我可以付錢,付多少錢都行。”


    他們提到了克萊爾。那名護士在這裏工作了很長時間,自然知道這個特殊的病人。她搖了搖頭,說:“其實沒有,請原諒我的驚訝。我以為,像克萊爾那樣的人非常罕見,想不到現在又見到一個。說真的,我看你的精神狀態,還有說話方式,都不像是具有精神問題。這裏是正規醫院,卻不是令人愉快的地方。你已經決定了嗎?”


    蘇緲說:“我確定,不過我隻住七天。七天過後,我就會離開這裏。”


    護士又看了她幾眼,倒是沒有拒絕,想必已經見識過克萊爾的執著。她不再多問,向他們簡單地解釋道:“雖然你是自願,但我們必須經過完整的程序。你得先填一套表格,再做身體測試。真正有需求的病人都有政府醫保,你可是要自己出錢的哦。”


    蘇緲表示沒問題。克裏斯問道:“我們能和那位克萊爾小姐談談嗎?”


    護士聳了聳肩,“可以,不過得經過她的同意。小姐,你先填表吧,我去問問她。”


    院方意外的好說話。他們答應了蘇緲的要求,把她安排進克萊爾所在的樓層。克萊爾住在走廊最盡頭的那間房間,蘇緲住在和她隔兩個房間的位置。辦理妥當後,有位四十多歲的護士長出來,領著他們進入大門。


    她的表情很嚴肅,聽說蘇緲隻住七天後,有點沒好氣地說:“你們以為這裏是旅館嗎?真是的,明明頭腦沒問題,卻非要住進來。”


    蘇緲雙手插兜,跟她一起往長廊深處走,笑道:“反正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既能幫忙解決我們的問題,又能賺點住宿費,病院又何樂而不為呢?”


    護士長看了看她,忽然說:“克萊爾是一百八十號航班事故的幸存者,你是二十三號公路事故的幸存者。老實說,現在我也有些相信了,所以我沒有阻攔你們入住。我和主管談過,給你和她一樣的待遇。你們兩個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樣,能夠從內部打開病房大門。如果發生意外,我們將相信你們的話,把你們當普通人對待。”


    最後,她語帶諷刺地說:“前麵那間就是她的病房,把你們身上所有的可疑物品取下來,放在這個筐子裏。等你們出來,我會還給你。”


    蘇緲早就有了心裏準備,把兩個人的手機、鑰匙、皮帶都放進背包,交給了護士長。護士長檢查之後,確認他們絕對安全,才打開了病房的門。


    一頭金發,身穿病號服的克萊爾就站在房間一角。她雙手抱胸,一臉冷淡,冷冷審視這兩個探訪者。蘇緲知道她變的憤世嫉俗,便擠出一個微笑,開口道:“你好,剛才護士已經告訴你了吧?我們是和你有著相同經曆的人,我將要成為你的病房鄰居……”


    克萊爾冷笑道:“上帝保佑,你就不會另找一個精神病院嗎?你住進這裏,有可能連累到我。”


    “死神還有連累不連累之說?”蘇緲說,“它要殺掉你,怎麽都要殺。我來不來都一樣。”


    克裏斯靜靜凝視著克萊爾。這個女孩的名字發音和他妹妹一樣,遭遇卻是天差地別。克萊爾正在讀大學,每天過的不知有多快樂。這位克萊爾年紀差不多,卻隻能被困在這裏等死。


    他忍不住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你隻能永遠住在這裏?”


    克萊爾諷刺地一笑,“要是有別的辦法,你怎麽會在這裏見到我?話說回來,你們的臉色倒是很正常啊。以後就要永遠困在這裏了,難道你就不覺得沮喪嗎?”


    蘇緲隻住七天時間,離一輩子還遠。但在這種時候,她無法對她解釋,隻好說:“這樣至少還能活著,不是嗎?而且我們住在一起,算是有個照應。你知道我和你一樣倒黴,心裏估計也會好過些吧?”


    克萊爾冷淡地說:“也許吧,我實在沒有心情管其他人。我沒有精神疾病,所以可以隨便出去,在想離開的時間離開。可是,自從住進這裏,我從未離開房間一步。希望你也有相同的覺悟,別連累別人。”


    麵對死神,她再怎樣堅強,也隻能認命。蘇緲本來也沒想得到有效建議,便說:“好的,我也不會離開我的房間。”


    精神病院的確有義工職位,還為數不少。護士聽說克裏斯要陪同七天,答應的很痛快,給他安排了七天內的工作,還有病院裏的住處,說他可以隨時進去看蘇緲。蘇緲則仔細揀選了帶進病房的行李。除了手機給的獎勵和手機本身,以及幾件換洗衣物,她幾乎什麽都沒帶。


    她的居住環境和克萊爾一樣,有著最高的安全等級。四壁全是防火隔音的材料,不存在任何可燃物品。地板上隻有一張睡覺用的軟墊。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就像沒有裝修過的毛坯房。


    克裏斯進來看了看,對此的評價是“你還不如去住監獄”。蘇緲嗬嗬了兩聲,覺得人艱不拆,就把他趕了出去。不過這隻是玩笑,生活條件再糟糕,也隻需要堅持七天,似乎沒什麽了不起。


    因此,等到夜晚到來,她再次把自己罩進帳篷,開始了在這家病院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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