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燕赤霞的疑惑,注定很難有答案。


    蘭溪一臉呆萌,一問三不知,陳長生又是醒來就發現自己到了嶽陽府。


    至於到底是誰把他們弄到三百裏之外的嶽陽府,恐怕隻有當事人才知曉了。


    好在兩人平安歸來,燕赤霞也懶得糾結太多。


    人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等到第二天,燕赤霞按捺不住要去找人時,袁玉堂終於姍姍來遲地回到客棧。


    望著既陌生又熟悉的袁玉堂,燕赤霞一時半會也很難釋然。


    蘭溪和陳長生更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青年居然會是他們的師兄(公子)。


    經過桃心縣險死還生一役,袁玉堂的心態似乎已經擺正了,恢複以往的從容與鎮定,輕描淡寫地篇了個謊言把突然長大的不可思議事實推搪過去了。


    燕赤霞當然能分辨出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但是袁玉堂不肯鬆口,即使他再焦急也隻能無可奈何。


    蘭溪和陳長生則單純多了,很快就接受了袁玉堂突然從少年變成青年這個事實。


    一個人的外表可以有很多手段偽裝,唯獨氣質是獨一無二的。


    這麽久朝夕相處下來,如果他們還認不出袁玉堂來,那這份情誼就真的有水分了。


    隨著袁玉堂回歸,幾人小團隊之前的焦慮與彷徨頓時煙消雲散。


    雖然袁玉堂實力不如燕赤霞,但是毫無疑問他才是隊伍的主心骨。


    短暫相聚用過午飯之後,袁玉堂打發了像看西洋景般不住打量他的陳長生和蘭溪回房,燕赤霞心知肚明,也找個借口使開了一直跟在身邊的美豔女子。


    待店小二收拾好滿桌狼藉,重新布上香茗之後,袁玉堂淡然開口道,「燕大哥,此前蘭若寺群妖欲借異魔降世行那天理不容的逢魔儀式,小弟幸不辱命,險險挫敗了他們的陰謀。經此一役後,群妖蟄伏,蘭若寺的危機不戰而解。」


    頓了下,袁玉堂深深地看了燕赤霞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小弟就在想,明明異魔胎成百年來自有異像,為何朝廷一直放任不管?」


    「而且異魔降世在即,為何朝廷還能穩做壁上觀呢?」


    燕赤霞聞言瞬間語窒。


    他沒想到袁玉堂一開口問的問題會如此犀利,一下子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瞧見燕赤霞有口難言,臉色變得很難看的樣子,袁玉堂頓時心中了然,無盡落寞地蔚歎道,「大夏內憂外患,都已經崩壞到這種地步了,沒想到我還是高估了那群高高在上的官老爺的節操了……居然連異魔都能拿來排除異己,打擊政敵……」


    「服氣,我誰都不服就服他們啊~」


    燕赤霞嘴巴張了張,然後卻像泄氣皮球般萎了下去。


    有些傷口如果不揭開傷疤,是永遠不會知道血痂下化膿到底有多嚴重。


    誠如袁玉堂所言,大夏雖風雨飄搖,國力不振,但是能力處理異魔的玄門大拿還是存在的,隻不過朝廷裏那些屍位素餐的***們壓根就不會管底下平民百姓的死活。


    連主宰俗世的朝廷都對異魔置之不理,難道還指望獨然世外的高人會主動沾惹因果麽?


    世俗有世俗的規矩,玄門有玄門的門道,若是貿然越界插手,恐會結下難以化開的恩怨。


    誰都知道山南道馬上就要麵臨異魔浩劫,但偏偏任何一個門派都心照不宣地選擇視而不見。


    也就隻有不知死活的袁玉堂幾人才對異魔之事耿耿於懷。


    最哀莫過於心死,尤其是知曉了殘酷的真相後,袁玉堂更是鬱悶得快要裂開。


    自己和幾個摯友在前線舍生忘死,沒想到一切都是沒有


    意義的,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誰能受得了?


    袁玉堂苦笑一下,施施然起身,落寂苦笑道,「罷了罷了,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我袁玉堂體格太小,手臂太細,沒有這個能力挽大廈於將傾,就不丟人現眼了,且歸去,且歸去。」


    「賢弟!」燕赤霞雙目赤紅,豁然起身喊道。


    袁玉堂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說到底這大夏是那群享盡榮華富貴,食盡民脂民膏的***老爺們的大夏,連皇帝老兒都不關心山南道的死活,難道要我來這個頭麽?燕大哥莫說了,我是實在找不到借口騙自己留下來了。」


    燕赤霞這般堅毅似鐵的偉岸奇男子,聽到袁玉堂這番誅心之語,不禁也感到心頭發寒,瞬間像老了幾十歲。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袁玉堂雷厲風行地上樓就對陳長生和蘭溪二人吩咐收拾行李,明天一大早就回韶州。


    回到房間,袁玉堂先仔細地檢查一遍昏迷不醒的白雲傷勢,確定沒有惡化後,才鬱悶地掏出一根煙,也不管房間裏有病號,叼上點燃就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有道酒入愁腸愁更愁,抽悶煙也是一樣的到來。


    一根煙抽完,袁玉堂心裏的鬱悶非但沒有半點舒緩,反而愈發躁動。


    他實在是煩透了這個該死的世道!!


    同時更是無比想念前世那個國泰民安,歲月靜好的祖國。


    長出了一口氣,似把胸膛憋著的那口鬱氣也一起排除體外,用力地把快要燃盡的煙屁股彈到牆角,袁玉堂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神態卻格外祥和的白雲,幽幽歎息坐到床邊,把玩著白雲那顆油光鋥亮的小光頭,無奈苦笑道,「小和尚啊小和尚,你們常說我佛慈悲,若世間真的有佛,又豈會仿若疾苦遍布天下呢?你們以渡人為己任,但世道糜爛至此,苦海掙紮之民不計其數,又該如何渡之?」


    吐完苦水後心情並未變好,袁玉堂自嘲一笑,就準備起身去收拾行李。


    不料剛站起來,他猛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就像坐過山車般,像是從高空重重跌落。


    等他回過神來時,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入目所見,皆是一片火海。


    慘叫聲,痛哭聲,廝殺聲,各種聲浪匯聚成一曲流血的交響曲。


    「桀桀桀,臭婆娘,別以為老子脾氣好就可以對老子呼來喝去,老子受夠了,今天便和你算一下這些年來的總賬!」


    說話的是一個消瘦如竹竿的中年漢子,隻是他麵目猙獰似鬼,手持一柄血跡斑斑的菜刀,劈頭蓋臉地就朝前麵的一個富態的中年婦女砍去。


    被砍的中年婦女也不是善男信女,隻見她手裏攥著一把鋒利的鉤子,雙目血紅,對呼嘯而來的致命刀鋒不管不顧,迎著刀刃就衝上去,揮著鐵鉤劈向消瘦漢子。


    噗嗤兩聲,兩道血霧頓時在火海中綻放開。


    消瘦漢子一刀劈在中年婦女的左肩上,幾乎將她整條臂膀都卸下來,傷口血流如注,幾乎將她燃成一個血人。


    消瘦漢子也不好過,躲避不及被中年婦女的鉤子命中咽喉,頓時雙目爆瞪,口鼻翕動呼吸困難。


    兩人就像生死仇敵般,不顧自身安危也要置對手於死地。


    中年婦女疼得原臉上的肥肉不住顫抖,卻始終死死地盯著對麵的消瘦漢子,嘴裏尖銳大罵道,「老娘當年是眼瞎了才會委身下嫁給你!這麽多年來給你做牛做馬,天天給你家那個老不死老娘端屎端尿,還要照顧你那個不爭取的野種,現在想想都不值當!給老娘去死去死去死啊!!!」


    袁玉堂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


    這兩人他認識!


    雖然來郭北縣的時間


    不長,但是對於客棧附近的一些居民他還是略有印象的。


    那生死相向的中年男女,分明就是客棧對麵米鋪的掌櫃夫婦啊!


    而且兩人是城中出了名的恩愛夫妻,成親十幾年來相敬如賓,早就成為一樁美談了,緣何會鬧得不死不休的地步呢?


    還沒等袁玉堂想明白,突然間搖晃的火光裏竄出一道矮小的身影,猛然衝向對峙的米鋪掌櫃夫婦。


    下一刻,隻見米鋪掌櫃夫婦徒然一震,兩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捅入他們腹中。


    行凶者赫然是一個七歲稚童。


    稚童本該天真爛漫的可愛臉龐上卻是一副扭曲猙獰的凶邪模樣,眼眸裏寫滿了深刻的怨恨,偷襲得手後稚童惡狠狠地罵道,「你們兩個老是逼我讀書,這又不讓那又不讓,給我死,統統都給我死,哈哈哈!!」


    這一幕袁玉堂如墜冰窟,那個孩子分明就是掌櫃夫婦視若珍寶的兒子啊!


    這孩子素來乖巧懂事,天資聰慧,坊間鄉裏皆有賢明,到底是怎樣的怨恨才會導致他為大逆不道地做出弑親惡行呢?


    陷入彌留之際的掌櫃夫婦突然陷入歇斯底裏的瘋狂裏,居然雙雙拉住兒子往熊熊燃燒的火海裏躍去。


    望著烈火焚燒依舊不肯罷休的一家三口,袁玉堂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隻竄天靈蓋。


    這絕望的一幕並非特例,在無盡火海中時刻上演著,昔日的恩愛夫妻,至交好友,慈母孝子,謙恭師生……無一不是反目成仇,廝殺得難分難解。


    黑壓壓的天穹之下,範若人間煉獄。


    袁玉堂淚流滿麵,失魂落魄地癱倒在地上。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重重烏雲下有一雙空洞的眼睛正在注視大地。


    這一刻,他莫名醒悟了。


    眼前的種種人間悲劇,將會在異魔降世之後真實重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聊齋證長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線嘚嘚B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線嘚嘚B並收藏我在聊齋證長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