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讓我把脈,但是我剛剛摸了一把她的脈,她身體裏頭,心肝脾肺腎,所有的內髒都有了一定問題。”方紅杏說道,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也不會專門說出來。


    她知道瑭郎中心裏有多排斥太後。


    “怎麽會這樣?”方大郎喃喃道,上次見麵的時候,她的精神明明還是挺好的啊!


    現在不過幾個月的功夫,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瑭郎中看方大郎的情緒很是不穩定,想要讓他注意一點,免得方紅杏瞧出一些不對勁兒來,但是這樣的情況,他又不好多說什麽。


    這麽一來,他整張老臉一下子就皺在了一起。


    “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見麵的時候,她的情況並沒有這麽嚴重。”方紅杏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麽樣的原因,讓她的身體,一下子衰敗的這麽厲害。


    若是心理方麵的,如今她在了,方大郎也在了,她沒有理由心境比以前還要差啊!


    因為方紅杏起的這個話頭,桌子上一下子就沒了聲音。


    “爹地。”方紅杏見方大郎眼中的哀傷越來越重,忍不住開口道:“不如你和我一塊兒進宮,給太後娘娘診一下脈可好?”


    瑭郎中原本自固自地喝著悶酒,冷不防聽到方紅杏說這個話,酒杯一下子送到了鼻子上。


    裏麵的酒全部進了他的鼻孔。


    方紅杏連忙拿出手絹來幫瑭郎中擦臉,她倒是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


    “爺爺,您這是用的什麽新式的喝酒方法,怎麽都到鼻子裏去了?”方紅杏故意調侃道。


    瑭郎中掩飾性地摸了一把鼻子:“我去裏頭洗濯把臉。”


    “那您順便換個衣服吧,領子那邊都是酒漬了。”方紅杏提醒道。


    等瑭郎中人進去了以後,方紅杏才繼續說道:“我知道爹地你法子比一般人多,太後娘娘平時對我又多有關照,我也沒有什麽好報答她的。”


    方紅杏故意給方大郎找台階下,讓他覺得,他不過是給女兒報嗯罷了。


    果然方大郎聽到方紅杏這麽說,原本暗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你說的極是,咱們要知嗯圖報!”


    不管怎麽樣,他都該進去看看她。


    如果她真的熬不過了,那他至少也該送她最後一程。


    也不枉費,也不枉費他們曾經夫妻一場。


    “我也這麽覺得,太後娘娘賞了我這麽多珍貴的事物,我身上也沒有什麽值小錢的可以回報她,如果爹地你能把她治好,那就再好不過了。”方紅杏一副天真的模樣,好似完全沒有察覺他們之間的貓膩。


    “隻是,我是民間男丁,不大適合進宮吧……”方大郎又有些猶豫,他雖然擔心太後,但是也沒有盲目到完全不管不顧的。


    他有時候十分厭恨自己這樣的性子,若是足夠狠心,那就徹底忘記了她。


    若是足夠有情,那就該不管不顧,繼續追隨著她。


    隻可惜,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他舍不得老父,舍不得女兒,也舍不得當年的那份情。


    所以他才活的那麽為難,所以他才覺得痛苦,他寧可每日喝酒,尋求一絲的輕鬆。


    隻是酒喝的雖然多,但是醉的時候卻那麽少!


    “這個不是什麽大問題,你看薛家祖孫還不是常常進宮,你要記得,你自己是郎中。”方紅杏在一旁提醒道。


    若不是當年的那次大變故,自家爹地在醫學上的成就,肯定能遠超於她。


    “也是。”方大郎微微點點頭,臉上的神色難得的嚴肅。


    方紅杏見自家爹地已經做了決定,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到底對不對,但是,至少讓他們不要留下遺憾!


    “咳咳。”瑭郎中輕咳了一聲,從屋子裏頭走了出來,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了。


    “爺爺,您再來吃點菜,這個八寶鴨特別好吃。”方紅杏看到瑭郎中回來了,連忙招呼道。


    “好,你也多吃點,這贇州吃的東西肯定沒有京都多,多補補。”瑭郎中說道。


    隻是說話的時候,眼睛微微掃了一眼方大郎,自己這兒子,唉……


    如果他已經決定了,那想去就去吧。


    他老了,管不了他了,也不願意再管了。


    如果這樣他能活的痛快點,那就這樣吧!


    太皇太後的事情就這麽落幕了,薛家沒有醫治好她,雖說沒有受到什麽懲罰,但是小君主對他們的態度明顯就冷淡了不少。


    薛老太爺自然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也不願意在小君主麵前多晃蕩,免得他反倒看自己不順眼了。


    一時間,這薛家一下子就低調了。


    之前因為一直忙著太皇太後的事情,小君主都沒有怎麽注意到太後的身子。


    等他發現的時候,太後的情況比之前又糟糕了不少。


    他心裏忍不住一陣愧疚。


    他之前還有些埋怨她,太皇太後出殯,太後的行為卻那麽冷淡,太皇太後在世的時候,兩人明明相處的那麽好。


    現在想來,她那個時候,身子已經不好了。


    小君主想到太皇太後剛剛離自己而去,若是太後再遭遇不測,那自己真的要變成孤家寡人了。


    “母後,這是白太醫,讓他給你診個脈吧。”小君主坐在一旁,說道。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丁,他是剛剛被提上來的。


    “讓他回去吧,我不想見郎中。”太後的聲音很輕,即使是小君主,也能聽出裏麵的虛弱。她雖然隻是一個女子,但是脾氣卻比任何人都要倔,隻要她下了決定,那便是誰都勸不動了。


    “你先下去吧。”小君主衝著那白郎中揮揮手。既然他不能讓太後改變主意,那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還有你們,都下去吧。”小君主衝著候在一旁的宮人說道。


    小君主都發話了。他們自然不敢不走。


    隻有鹿奶婦,陪著太後在內室,沒有因為小君主的話而有什麽動作。


    “鹿奶婦,你也下去吧。”小君主繼續說道。


    那鹿奶婦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又深受太後的器重,他自然是要給她留幾分麵子的。


    鹿奶婦聽到小君主這麽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太後。


    如今太後身子這麽差。她怎麽放心離開。


    太後衝她微微點點頭,示意她聽小君主的話。


    鹿奶婦心中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走了出去。


    等人都走幹淨了,小君主走進內室,一下子撲到了太後的床邊:“母後,你是不是不要兒臣了!”偏偏還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來恢複,太後又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小君主雖然貴為帝王,但是歸根到底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他心智可能是比一般同齡人要成熟,但是在大部分時候,他還是脆弱的。


    小君主的行為,隻是讓太後的心跳快了一下,並沒有太多的波瀾。


    相比較小君主,她更加放心不下的是方紅杏。


    小君主雖然年紀小。但是貴為君皇,朝中大臣也算是安分守己,就算自己就這麽死了。也沒有什麽大的影響。


    但是方紅杏不一樣,她還沒有成親,甚至還沒有訂下一門好的親事。


    她在醫學上麵的成就還沒有被世人完全接受。


    如果她死了,誰能做她的靠山。


    但是身體這回事兒,也不是她自己能說了算的。


    “睿兒。”太後輕輕咳嗽了幾聲,緩過來以後才慢慢說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有做帝王的模樣。”


    小君主聽了太後的話,眼睛一下子紅了起來。


    他一直不大懂。為什麽母後會不喜歡自己。


    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可是從小到大,她卻不願意親近自己。


    小的時候,她甚至都不願意多看自己。


    後來父皇去世了,她對自己好似多了一些笑容,時不時也會關心自己。


    但是卻沒有皇祖母對自己的那種寵溺。


    他以前以為她是性子冷淡,可是他明明有見過,她對方紅杏笑著寵溺的模樣。


    就連那容絨,等到的關注也比自己要多。


    “睿兒,你還記得以前母後和你說過的嗎,你是小男丁漢,不能隨便紅了眼睛,不然那些大臣怎麽會服你。”太後摸摸小君主的腦袋。


    對這個孩子,她的感情也是比較複雜。


    他的出生,讓她覺得恥辱。


    她知道不能遷怒於他,但是她實在是怕自己忍不住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所以讓他從小養在太皇太後膝下。


    即使這樣,她也不願意去看他。


    在他周歲以前,她就是去太皇太後那邊請安,也是一眼都不願意看他。


    後來他年紀大起來了,開始叫自己母後,她的心也慢慢軟化了。


    隻是要讓她像一般母親寵愛自己的孩子那般,她還是做不到的。


    他的存在,是在時刻提醒著自己這失敗的一生。


    隻有方紅杏,那個孩子,她才是自己這輩子最愛的孩子。


    隻要她好好的,那她就放心了。


    “有沒有旁人看到,母後,你不要離開睿兒好不好。”小君主雙手抱住太後的手,不願意鬆開。


    現在雖然是冬天,但是太後身上的溫度卻低的嚇人。


    小君主想起自己最後那晚,摸到的太皇太後的手,也是這般的冰冷,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自己真的又要失去一個親人了嗎?


    太後看到小君主哭的那麽慘烈,一下子不知道怎麽應對了。


    她的心裏微微一酸。


    對於這個孩子,她有時候不是不愧疚的,但是隻要一想到他父皇對她。對路家,尉遲家做的事情,她的心一下子就硬了。


    “睿兒。”太後拿起放在一旁的手絹。細細地給他擦著眼淚:“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不會懂的。”


    “母後您不說,睿兒怎麽會知道呢?”小君主有些委屈地看著太後。


    隻要她願意和自己說,那自己一定能懂的。


    太後望著他紅紅的眼睛,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自己的那些心事,沒有一件是可以拿出來和他說的。


    “你呀,還是太小。等到大了,經曆的事情多了。也就知道了。”太後緩緩說道。


    雖然她舍不得方紅杏,舍不得那人,但是,她真的累了。


    每天被困在這個大籠子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自由,她已經筋疲力盡了。


    “可是你現在和我說的話,我現在就能明白的。”小君主有些固執地看著太後。


    太後望著他那雙像極了先帝的眼睛,忍不住撇過了臉。


    他長得很像先帝,這也是她為什麽無法對他親近的一個原因。


    “母後……”看到太後下意識拒絕的動作,小君主隻覺得心裏很是難受。


    “咳咳!”太後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到最後,甚至咳出了一些血絲。


    小君主原本心裏還難過著,看到太後這樣。一下子就驚慌了。


    “母後,母後,咱們請郎中好不好。你要是不願意見禦醫,那我就去給您找民間好的郎中,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隻要太後願意,他一定能在民間找到醫術高明的郎中的。


    “不用……咳咳。”太後輕捂著嘴,又是一陣咳嗽。


    “娘娘。”鹿奶婦在外麵喊道:“方紅杏來看您了。”


    太後原本也有些無神的眼睛,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一下子亮了些。


    小君主自然也沒有錯過,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但是不知為什麽,他對方紅杏卻生不起一絲的厭惡。


    他對方紅杏,好似有著與生俱來的好感。


    “讓她快點進來吧,外麵涼的很。”太後說道,從枕頭下麵翻出一個小盒子,用手指挑了一些裝在裏頭的胭脂抹在兩頰,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沒有那麽糟糕。


    小君主看著太後的動作,咬咬嘴巴,卻沒有出聲。


    方紅杏進門,瞧見裏頭沒有一個宮人,頓時覺得一陣詫異。


    不過等看到小君主的時候,便了然了。


    想必這是人家兩母子在說悄悄話呢。


    真的說起來的話,方紅杏和那小君主算是同母異父的姐弟了。


    方紅杏現在也有些能理解了,為什麽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那麽自然地對對方有了好感。


    血緣的牽絆,有時候就是那麽的神奇。


    “參見君皇,太後娘娘。”方紅杏衝著他們微微一個行禮。


    太後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就讓她起來了。


    “聽說娘娘身子不適,我特意做了一些藥丸。”方紅杏掏出一個小瓷瓶。


    這個藥丸並不是自己做的,是爹地花了好幾日才做好的。


    當然這個藥也是根據方紅杏之前說的,太後的病症來做的。


    因為太後的身子太虛,不能用比較重的藥,選的都是藥性比較溫和的藥材。


    “好孩子,你有心了。”太後的眼中也充滿了溫柔。


    如果每天能見到方紅杏,她說不定還有一些盼頭,但是她也知道,這個是不可能的。


    “娘娘您先要不要嚐嚐看。”方紅杏笑眯眯地說道,好似她現在熱情推銷的不是藥,而是美食一般。


    太後明顯被方紅杏的話怔了一下,畢竟還真的沒有人讓人吃藥,還要先“嚐一嚐”的,但是因為對方是方紅杏,太後乖乖地拿起一枚藥丸放到嘴裏。


    不管是什麽藥,反正她的情況也不會太糟糕。


    就是真的變糟糕了,她也不怪方紅杏,她高興就好。


    隻是……


    太後嚐到那藥的味道,表情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藥裏麵……


    太後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知道,這個藥是那人親手做的。


    她自小吃不得苦,和他成親後,他便會在藥水裏頭放一些不會影響藥效的藥材。


    有時候是蜂蜜,有時候是一種草根,都隻是為了讓藥不大苦。


    但是當年被他捧在手裏的她,偏偏還是不願意喝。


    他便學會了將所有的藥都搓成藥丸,隻為了讓她不難過。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老早就學會了麵不改色地將藥喝下去。


    可是他卻仍然還記得這點。


    也隻有他,還有這樣的耐心,願意為了她,將藥都做成藥丸。


    太後突然覺得,這活著,好似也不完全沒了意思。


    小君主不知道太後怎麽一下子就紅了眼睛,連忙問道:“母後,藥很苦嗎?”


    太後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現在這個模樣,很是少見!


    “沒有,藥很甜。”太後收拾了一下心情,笑著說道。


    小君主微微一愣,這藥還有甜的?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方紅杏:“你這個藥是怎麽做的?”


    先不說效果,太後能不排斥吃藥,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小君主聞言,饒有興趣地問道:“是誰,是做藥的人嗎?”如果是做藥的人。那他還真的有些小期待。


    至少他的藥,太後能吃下去。


    說不定就治好了呢?


    “是的,那人就是家父。我的醫術,十之——都是和他學的。”方紅杏在介紹的時候,不忘給他戴高帽。


    雖然自己的醫術一半是來源於現代的記憶,一半是自學。


    但是仔細說起來的話,方大郎給她提供了醫書,等於提供了一個自學的途徑,勉強也能算是她的啟蒙教師了。


    “那他的醫術。豈不是比你更加高明?”小君主的眼中爆發出一種亮光,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還可以期待一下?


    方紅杏點點頭:“那是自然。”


    心中又隱隱有些同情小君主,他想必不會想到,自家爹地,那是他親愛的父皇的終身情敵吧。


    有時候。無知真是一種幸福!


    “那快快讓他進宮!”小君主急著說道。


    他見不得太後這樣一副隨時都有可能離他而去的模樣。若是她不說這個,小君主心裏可能還會有所固慮。


    但是她現在這麽一說,他反而放下心來了。


    “這個不是問題,朕下一道旨意即可。”這封個官兒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現在什麽都比不上太後的性命重要。


    “家父不願入仕。”方紅杏就怕小君主覺得方大郎醫術好,到時候不願意放人。那就糟糕了。


    小君主一聽這話,眼睛更加亮了些。


    這完全就是一副世外高人的風範啊。


    若是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機會。怎麽著也得求點什麽。


    而且在小君主看來,方紅杏這麽小的年紀有這樣的醫術,已經是相當不科學的存在了。


    作為她的教師加爹爹,若不是世外高人也說不過去啊!


    在他心裏,已經完全選擇性遺忘了當年讓人去調查的結果。


    方紅杏的爹地,不過是一個大酒鬼。


    “好好。隻要他不願意,朕絕不勉強。那你快點把人帶進來吧!”小君主很是迫切地說道。


    他不過是一個孩童,倒也沒有失態不失態的問題。


    “我爹地就在宮門外候著了,君皇您可以叫人將人帶進來即可。”方紅杏說道。


    她原本就能想到,小君主根本不可能拒絕自己的意見。


    “小安子!”


    “小的在!”小安子連忙跑進來,等小君主一個吩咐,立馬就跑了出去。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太後一直沉浸在“他要進來了,怎麽辦,我現在這麽醜,怎麽能讓他見到”的莫名情緒中。


    方紅杏再抬頭,就看到太後一臉的失神。


    “母後?”小君主輕聲叫到。


    他剛剛就怕太後突然阻止,但是她不阻止的話,他心裏又覺得怪怪的。


    難不成隻要是和方紅杏有關的,她都會縱容嗎?


    想到這裏,原本的那絲喜悅又一下子沒有了。


    為什麽母後寧願重視別人家的孩子,也不願意重視自己呢?


    難道……


    小君主心裏有了一種設想,難不成她就喜歡女孩兒嗎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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