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笙扶住昏迷不醒的妹妹,看著眼前繁華的鬧市,有些淒惶。


    她努力說服自己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可是現實卻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


    顧景深還沒出來。


    “嗬嗬嗬。”她一把抱住了妹妹,將臉埋在她的肩上,習慣性的先笑了笑,最後卻哭出了聲來。


    怎麽辦?


    不行,她要回去!她要去找顧景深!


    林洛笙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扶著妹妹,要先將妹妹安頓好她才能放心地去找他。


    燈火絢爛,天空中明月高懸,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


    剛才的遭遇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看了看妹妹,妹妹雖然仍是昏迷著的,但卻一直緊皺著眉頭死咬著下唇。林洛笙鼻子微酸,然後伸手將她額前淩亂的頭發理了理。


    鬧市裏有很多人都在看她們,對著她們指指點點:


    “這是誰家的姑娘啊?怎麽這幅樣子?”


    “怕是遇到歹人了,哎。”


    “不能吧,咱們金陵可是一國之都,誰人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撒野?”


    “好了好了,別說了,沒看見人姑娘這麽可憐嗎?”


    “那你說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幫忙?”


    “……”


    林洛笙對周圍的聲音置若罔聞,扶著妹妹四處尋找客棧。


    前方不遠處酒旗飄展,她像是看到了希望般立刻走了過去。


    酒樓一般都會有客房。


    “阿笙!”


    還不待她走多遠,就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林洛笙僵住了身子,眼淚又落了下來,但卻沒勇氣轉過身去看聲音的主人,她怕是自己的幻覺。


    “阿笙!”


    顧景深邊喊邊跑了過來,他的衣衫已經被氣的破破爛爛了,滿臉血汙,右手臂上血肉模糊,白骨可見。


    天地之間像是忽然安靜了下來,林洛笙愣愣地看著他,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她一向是不怎麽哭的,而且以前哭也隻是小聲的抽泣,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哭得不體麵,毫無形象可言。


    見她哭個不停,顧景深一下子就慌了起來,伸過手過去就想要安慰她,但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他齜牙咧嘴,直抽冷氣。


    林洛笙本來還在認認真真地哭著,見他這傻樣立刻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種又哭又笑的表情本來就很丟臉了,了後麵更丟臉的是她還笑出了鼻涕泡,然後在顧景深麵前炸了。


    林洛笙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後見跟前的某太子殿下毫不留情的大笑了起來,然後又扯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她也看著他笑,兩人人像傻子一樣相互笑著。


    周圍圍了一圈不明所以的路人,眾人皆是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


    見那全身破破爛爛貌似還有點傻的公子手還在流血,一看就知道傷得不輕,終於有人上去拉了拉林洛笙的手小聲提醒:“姑娘,你還是先帶你家相公去看看傷吧?”


    沒來得及思考“相公”這個詞用得對不對,她立刻就回過神來,終於發現了顧景深確實傷得不輕,而且更尷尬的是,自己的妹妹還昏迷著,剛才完全就給忘了。


    她慌忙向提醒自己的老者道謝,然後就想領著顧景深去看傷。


    老者吹胡子瞪著她:“姑娘,老夫就是開醫館的。”他伸出枯朽的手指指了指斜挎背著的藥箱,“我是個大夫。”


    這樣的動作像是在赤裸裸地羞辱她的智商。


    林洛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嬌憨地撓了撓頭,心虛道:“那個……我剛才沒注意。”


    老者大笑道:“你這丫頭倒是個妙人兒,且隨老夫來吧。”說完便向前走去。


    林洛笙與顧景深忙跟上。


    到了醫館,老者開始麻利地為顧景深處理傷口,他將他傷處的衣服剪開,看著傷口奇怪道:“你這是被什麽東西咬了?這麽嚴重。”


    顧景深憨笑,心虛回答:“是,是啊。”


    可不是嘛,被妖怪咬了,但他不敢說,免得被老者趕出去。


    沒辦法,大多數普通人生來就對妖怪有恐懼的本能,要是讓眼前這老大夫知道自己和妖怪有糾葛,就算他是個傷患都保不住會被趕出去。


    林洛笙當然也深諳這個道理,所以也不上去搭話。


    老大夫給顧景深上了藥,然後仔細地包紮好傷口,對他道:“回去注意別碰到水,一會兒我給你抓個藥,記得按時換藥。”


    顧景深忙不迭點頭。


    於是老者又開始去看林洛瀟的情況。


    林洛笙擔憂地看著,欲言又止,她不確定老者是不是真的能看出妹妹是什麽情況,可是又不能直接跟他說明,畢竟發生的是那種事。


    看出她的擔憂,顧景沉立即安撫道:“別擔心,一定會沒事的。”


    她點了點頭,可心裏的擔心還是半分不減。


    最後,老者站起身,捋著山羊胡道:“這位小姑娘的脈象倒還算平穩,隻是身子骨弱了些,剛才怕是受到了驚嚇,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


    確定妹妹沒什麽事,林洛笙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休息一兩天就沒事,你這小丫頭也別太擔心了。”老者彎下腰為林洛瀟掖了掖被角,想了想,又看著顧景深說,“早點休息吧,你的傷要好好養著。老夫也困了,大晚上的了,都去睡吧。”


    他打著哈欠,擺擺手轉過身進了內室,沒過多久折出來撩起門簾探出一顆腦袋指了指斜對麵的門,對他們說:“你們兩個就在那裏休息吧,夜深了,早點睡。”


    林洛笙朝他微笑,道了聲:“多謝。”


    老者打了個哈欠:“哎哎,可別謝我,明天走的時候記得給我三兩銀子的出診費。”


    看不出來這大夫還挺可愛的,林洛笙忍俊不禁道:“那是自然。”


    老者滿意地點點頭,笑眯眯地收回頭放下了簾子。


    林洛笙看見他進去後才挨著床沿坐下,輕柔地將妹妹額前淩亂的頭發別到耳後。


    瀟兒今天很奇怪。


    她緊緊皺眉思索,回憶妹妹從小到大的一切,但都沒發覺有什麽奇怪的。可是,今天妹妹的眼睛……


    林洛笙想起她那幽森的眸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想想都還是覺得害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爹娘知不知道瀟兒的情況。


    顧景深搬來一個小馬紮坐在她身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略帶困意道:“阿笙,你也別太擔心了,大夫都說沒事了。”


    驚險過去,到了安全的地方讓他有些忍不住犯困,細想,其實已經不早了。


    林洛笙抬眼看他:“殿下困的話先去休息吧。”見他湊過來,本來是想問一下他是怎麽逃出來的,可現在見他睡意朦朧的,也就不想問了。


    顧景深又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


    明明困得像是一挨床就會睡過去的樣子,但還是努力撐著眼皮陪著她,林洛笙突然覺得很溫暖。她認真地低眼瞧著他,眼睛掃過他手臂上的傷。傷口雖然已經被包紮好了,可還是無可避免回憶起剛剛看到他時的情景,那傷口血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林洛笙忍不住伸手過去輕輕觸了觸,紗布上暈出了些許鮮血,指尖有些黏膩,她輕聲道:“殿下,一定很疼吧?”


    顧景深愣了愣,遂朝她傻笑,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搖頭道:“有阿笙在,不疼。”


    怎可能不疼。


    林洛笙無言地看著他,雖然心裏沒有一點想與他說笑的心思,可還是不想敗他的興。


    於是她佯裝嗔怒,抬手輕輕敲他的腦袋張口剛要說他一句“不知羞”,沒成想眼前這端端正正坐在小馬紮上的太子殿下竟然“騰”地跳了起來,嗷嗷叫了幾聲,左手捂著腦袋直說疼。


    她被他這略顯激烈的反應整得腦子一懵,又後知後覺地響起他的頭頂不久前剛被書砸了個大包。


    雖說是這樣沒錯,可他這反應是不是太過了?林洛笙狐疑地瞅著他。


    “嘿嘿。”顧景深尷尬地撓了撓頭,遂低下頭偷偷瞄了她一眼又趕緊小聲道:“阿笙,我錯了。”


    他其實是想讓她開心一下,但貌似適得其反了?


    林洛笙哭笑不得,他們容國的太子殿下,堂堂東宮之主,怎麽偏偏是這幅德行。


    顧景深見她沒說話,又瞄了她一眼小聲說了句:“真的錯了。”


    她無奈:“殿下不是困了嗎?還不去休息?”


    隻見顧景深又瞬間興奮了起來,一雙眼睛亮亮地看著她道:“不困不困,阿笙睡了我再睡。”


    林洛笙移到床頭處,依靠著床頭閉目養神,雙手交疊在腿上:“殿下不困的話跟我說說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顧景深看著她眨了眨眼,無辜又迷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逃出來的。”


    她睜眼看他不相信道:“殿下莫不是在說笑吧。”


    連自己怎麽逃出來的都不知道,怕不是傻了。


    顧景深又眨了眨眼,無辜道:“真的不知道,我一睜眼就發現自己逃出來了。”


    “真的?”林洛笙還是覺得不可置信,她想了想,難不成是那個聲音?於是又問,“那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聲音?”顧景深手抵著下巴思索,“好像沒有吧。”


    林洛笙狐疑:“真的沒聽到?”


    “沒有。”顧景深想了會兒肯定道,又想了想,搬著小馬紮朝她挨近些,問,“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腦子裏突然出現妹妹那雙幽森的眸子。


    她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難不成是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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