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在南嶼以幽冥地火焚燒本體以來,她便日日被疼痛纏身,昏迷之後想念最多的始終還是墨離。


    好似那個總喜歡摸她腦袋,看她的眸子裏總是帶著萬般柔情的男子已經無法從她的生活裏摒棄。隻要一想起,心都會是暖的。


    正想著,一道熟悉且溫潤的聲音就傳了來。“阿紫……”


    姹紫欣喜地晃了晃花瓣,下意識的便喚道:“冥王哥哥……”


    盡管聲音出口嘶啞無力,像是瀕臨死亡的老人發出的哀歎之音,可落在寂夜跟墨離的耳中,卻是令得他們滿麵欣喜。


    “阿紫,你能說話了……”墨離激動的先寂夜一步站到了姹紫的身前,彎下腰揪著她的一小片花瓣輕輕晃了晃,欣喜道。


    “嗯……”姹紫晃了晃花瓣,以示回應。


    墨離輕笑一聲,連日來的擔心終於少了些許。“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寂夜站在二人身後,失魂落魄的看著二人相談甚歡的身影,妖冶邪魅的麵上卻是一陣黯然。


    來之前,他就已想到了會是這種結局,但他還是存了僥幸。


    可結果,終是讓他失落叢生,眉眼僵硬。


    他尷尬的扯了扯嘴角,背過身去,一雙手卻是在袖中不安抖動。


    “寂夜……”寂夜高大頎長的身影落在姹紫眼中,不由多了幾分落寞,她晃了晃花瓣,還是忍著喉間的不適輕輕喚道。


    陰風吹來,彼岸花婆娑起舞,沙沙搖曳,雖然風聲很響,姹紫的聲音很小,可寂夜豎起的耳朵還是捕捉到了那兩個字。


    他欣喜的回過身,一頭墨發隨風輕揚,眉眼妖冶,卻無半點惑人之感。隱在麵上的憔悴若有若無的閃現,似是幾日來都沒有好好休息。


    再看墨離,仍舊如此。


    姹紫垂下了花瓣,無精打采的小聲道:“對不起,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阿紫,你能看得見了?”墨離疑惑道。


    “嗯。”姹紫應聲,聲音幹啞道:“從昨日開始就能模糊視物了,就是看得不太真切而已。”


    “真的……”墨離寂夜同時出聲,似孩童般不確信道。


    “嗯。”姹紫晃動花瓣以示肯定,“看來那老頭說的不錯,不出幾日估計就會全好,寂夜,冥王哥哥,你們不用太過擔心。”


    “阿紫……”墨離張嘴還想要說話。


    卻聽弼穹傳音道:“忘了本帝說過的話了嗎?確定她無事就回來罷,你們在那裏,隻是有礙她的修行而已。”


    “那我們就先走了。”墨離不舍的觸了觸姹紫的花瓣,說道。


    “啊……”姹紫失落道:“你們都要走嗎?”


    兩人點頭,並不言語。


    “那好罷。”姹紫放棄掙紮,垂了腦袋,不舍道:“那你們就快點走罷。”


    她實在是不想再承受所謂的分離之苦。


    “嗯。”兩人點頭,果真頭也不回的走了。


    時至夜深,彼岸花海像是突然沉寂了般,再無半點聲響。


    奈何橋上,鬼魂漸漸減少,隻餘幾道稀疏鬼影,不舍紅塵那最後一眼,止步不前的在奈何橋上徘徊。


    忘川河的上空,烏雲壓頂,怨靈來回咆哮在雲間翻湧,似是不甘被困,一下又一下的衝擊著禁製,引得天際閃電頻頻,照亮夜色。


    姹紫抖了抖花瓣,似對這些場景早已習以為常,不由打了個嗬欠,在陰風拂來的森冷寒意中安然入睡。


    就在這時,一道灰色身影突然乍現,淩空而立,須白的頭發仿佛被雷電擊過根根豎立。


    “哎!可憐我小老兒,喝醉了還要為你這小丫頭療傷。”他艱難的睜了睜眼皮,雙手結印,接連打出了幾道術法。


    隻見忘川河上空的怨靈像是感知到了什麽,突然不安起來,四處亂撞,不辯方向。


    弼穹道:“萬物有靈,本帝本不該剝奪你們的生命,可若不剝奪你們性命,這小丫頭就會捱不過去,所以要怪就怪你們的命不好吧。”


    一道術法向著虛空丟出,禁製瞬間就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被禁製禁錮住的怨靈就像是尋到了遁逃的希望,齊齊朝著那道口子湧去。


    彼岸花海中,突生風暴,不少彼岸花都被連根拔起,唯有其中一株不起眼的紫色彼岸花卻是壑立未動分毫。


    忘川河麵黑霧滾滾,激起波浪拍打著岸上的黑色石頭上麵,發出撞擊的嘩啦聲。


    姹紫身在夢中,突覺疼痛襲來,下意識的便在和著血的泥地裏掙紮翻滾,染了一身的血色。


    本是淡紫色的花瓣在鮮血的渲染下,竟一點點由紫轉紅。


    弼穹將禁製上被破開的那道口子牽引至前,又造了一條直通姹紫麵門的透明甬道,繼續施法。


    電光火石間,無數怨靈從那道口子四溢逃出,鑽入了弼穹所設的那條甬道。


    天際雷雲翻滾,閃電陣陣,驚醒了冥界不少人,還在奈何橋上流連的幾個鬼魂也被這陣仗嚇得失了心神,不管不顧的便朝著輪回台跑去。


    幸好三生眼疾手快,提前將那幾人的記憶吸食幹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怨靈哀嚎之聲直通九天,沉沉死氣沿著風向徐徐飄來,才一逃出禁製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製,動彈不得。


    姹紫半昏半醒的張著花瓣嘴,絲毫沒有因為這異動而生出轉醒的跡象。


    怨靈順著甬道潛逃,卻是被姹紫的本體吸食,有的怨靈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便已被姹紫吸入,成了增長她的腹中之物。


    墨離與寂夜匆忙趕來,隻可惜來得太遲,弼穹已經將那禁製重新封印,隻剩寥寥無幾的怨靈發出不甘的嘶吼之聲。


    忘川河麵歸於平靜,陰風襲來,竟激不起半點漣漪。


    彼岸花海中星光暗淡,鮮紅如雪的彼岸花卻是雜七雜八的落了一地,連著根枝一起枯萎。


    弼穹累得癱軟在地,大口喘息道:“我一定是閑得慌,才會接這檔子沒有意義的事。”


    明明身側還有兩個很得力的助手,他就怎麽沒想過用呢!


    “哎……”弼穹長歎一聲,仰天呼不公道:“真是不公啊……不公……”


    “阿紫……”


    一紫一黑兩道身影如風過境,轉眼到了彼岸花海。


    見得彼岸花海中的姹紫並無異樣,二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彼時,姹紫還在沉睡,並不知曉自己身上與外界所發生的事。


    “阿紫……阿紫……你們就知道念叨這死丫頭,全然不顧我的死活。”弼穹呼著痛,雙手撐著腰背從地上起身。“可憐老頭我為了救這個丫頭累得腳不沾地。”


    “額……”墨離與寂夜滿麵尷尬,對看一眼,忍著笑,同時道:“辛苦魔帝了。”


    他們現在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看著滿地似是被狂風席卷過的彼岸花,二人不禁感到意外,這個老家夥為救姹紫竟然舍得大費心力,浪費修為。


    弼穹眉尾一翹,哼哼道:“現在知道謝了……”


    兩人抱拳一揖,選擇默認了。


    “那既然知道謝了,還不快給本帝多備點好酒。”要知道白日喝得酒雖多,卻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他抖了抖頭上隨風亂舞的頭發,舔了舔唇瓣,繼續道:“若是有酒的話……”


    “怡安……”弼穹聲音還未落地,便聞墨離喚道。


    “王。”怡安身形稍慢的出現在了幾人身後。


    “去給魔帝多備些好酒。”墨離吩咐道。


    “是,王。”怡安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寂夜推了推墨離調侃道:“對待自己忠心的護衛,冥王不免也太過嚴苛了罷。三日的紅蓮業火之刑,你這護衛掉了不止一層皮呀!”


    墨離白了寂夜一眼道:“魔尊近來怕是閑得很那,還有心管我冥界之事。”


    寂夜被噎得閉了嘴,輕咳兩聲一本正經道:“嗯,是有點閑。”


    “有酒喝了。”弼穹雙眼一亮,隨手拍了拍身上不知何時染上的泥土,興奮道:“小老兒就不陪你們兩敘舊了,你們就在這等著那丫頭醒來罷。”


    說罷,他全無半點魔帝之風的踏著要倒不倒的步子,屁顛屁顛的走了。


    墨離幻化出一張石桌,兩張石凳,請道:“魔尊,請坐。”


    寂夜也不客氣,一撩衣袍便坐下了。


    彼時,彼岸花海的上空星光璀璨,美不勝收,寂夜情不自禁的掏出長玉笛,緩緩吹奏了起來。


    笛聲悠揚,好似山間清爽的風拂過,小溪中哼著歌謠的溪水潺潺流過,悅耳動聽至極。


    墨離一時聽得入迷,不禁讚道:“魔尊的笛音怕是世間少有能及了罷。”


    能將一首曲子吹出春夏秋冬的意境,宛如風花雪月再現,可謂是妙到極致。


    寂夜勾唇一笑,魅惑的嗓音似夾雜了絲絲勾魂之音,他揚長了聲調,笑道:“冥王謬讚了,這還隻是本王實力的萬分之一。”


    “哦?!”墨離挑眉,似也來了興致,笑道:“不知本王可有這個榮幸,一享耳福啊。”


    “自然。”寂夜沉眸,重新執起長玉笛,吹奏了起來。


    這次寂夜換了首悲傷的曲調,似符合眼前場景般,曲子才剛吹響,墨離便感覺到了一種悲意從心底升起。


    情緒被莫名渲染,墨離濃眉緊鎖,寂夜一曲奏完,他似還沉浸在悲傷之中,難以回神。


    “如何。”寂夜把玩著長玉笛,笑著問道。


    “不錯,魔尊有此技藝,日後就算是不當人上之人了,憑借這笛音,也是不愁吃喝呀。”墨離調侃道。


    寂夜薄唇輕抿道:“冥王說的也有道理。”


    “嗬嗬……”兩人相視一笑,全然沒有注意到已經化為人身的姹紫。


    姹紫歪著腦袋,因著近日來的修養,麵上的疤痕倒是好了不少,若是用胭脂水粉遮掩,還可將那些疤痕全部遮擋。


    她嘟著一張小嘴,有些不滿的用手支著下顎,搖擺不定道:“冥王哥哥,你們二人的閑情雅致還真是不錯呀!”


    昏睡之前,她還隱約記得疼痛入骨,卻沒想到一覺醒來,身上不僅不痛不癢,而且還充滿了力氣。


    寂夜與墨離聞言,同時回頭,欣喜喚道:“阿紫,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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