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但紀綱聽了普密蓬的說辭卻是心中一喜,和前幾日不同,他現在可是巴不得趕緊找到新的線索,趕快結案,“好哇,大刑之下還敢隱瞞如此重要的線索!”


    一旁的薛明聞言一雙銅鈴大眼陰冷的嚇人,呼氣都加重起來,起身對湯宗拱拱手,“還是湯大人心思縝密,發現了如此破綻,這廝嘴硬,請湯大人準許在下繼續審問此賊,看看他還有什麽話沒有說!”


    湯宗道,“不急。”轉頭對翻譯道,“將紀千戶和薛鎮撫使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這普密蓬。”


    翻譯立刻告訴了普密蓬,普密蓬嚇得一個哆嗦,看著紀綱和薛明凶神惡煞的臉,急忙對湯宗磕頭如搗蒜,“大人,縱然耽誤了三天,可天鵝座四麵佛依然是我們重重守護,不敢擅離半步,絕對不會出問題。”


    湯宗聞言卻更是皺眉,他看著普密蓬,心說如此重要信息被發現,他卻還是滿口沒問題,上次供出暹羅國上貢如此罕見大禮的真正原因時,他還猶猶豫豫,顧忌頗多,這次卻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普密蓬果然是有問題!”湯宗心道,於是想再威脅他一下,“普密蓬,你可知大明皇帝已經降旨,關於你們暹羅國王乍侖蓬上貢天鵝座大梵天四麵佛的真正用意,要他仔細回話。你可要想好,若是你還在故意隱瞞什麽,本官也無法為你們乍侖蓬國王說話。”


    普密蓬聽他又提起乍侖蓬,心中大駭,趕忙道,“請大人明察,這案子真的與我們國王無關,暹羅國上下忠心大明,哪裏敢生出如此歹心?”


    說完表情糾結,“罪臣所說句句屬實,實在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身為暹羅國丞相,又是出上貢主意之人,不能牽扯上暹羅國是他這個必死之人現在唯一能為自己國家做的事,也是他的底線。


    話到這裏,湯宗心中卻更是奇怪,自己已經如此威脅了,也沒見這普密蓬說浙江官府的不是,難道浙江官場比他的暹羅國王還重要?


    此時他倒不是覺得浙江官場有問題,而是覺得普密蓬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他不會真的如此耿直吧?


    因為按照罪犯脫罪的心理,現在普密蓬最大的擔憂就是怕案子牽連到暹羅國,而且在這裏被打成了這個鬼樣子,此時的反應多半應該是胡亂攀咬,一來能少受點刑,二來也能將案子方向調離暹羅國,這也是湯宗當年被解縉妄供下獄和紀綱屢屢屈打成招成功的原因所在。


    可這普密蓬卻從始至終都是啥也不知道,哪怕被湯宗審出在杭州府逗留三日,他也還是說自己實在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這屬實很奇怪,好歹來上一句“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在浙江出的問題”也行呀。


    “本官再問你,你在杭州府都見了什麽人?住在哪裏?”湯宗又問。


    普密蓬道,“浙江布政使,浙江按察使,還有杭州知府,都見了,住在杭州府館驛,三日時間不曾出去過。”


    “是否還有其他人?”


    “沒有!”


    “可知航道為什麽堵塞?”


    “官府的人說是商船太多,堵塞了江南運河。”


    “嗯。”湯宗想了想,突然問道,“你現在才說出運河堵塞,導致你們延誤上路的事情,可是浙江官府有人指使或者威脅你?”


    他直接點出了自己的懷疑。


    普密蓬搖頭否認,“沒有,這一路還算順暢,浙江官府也是招待有加,也從沒有指示過什麽,四麵佛也不曾離我左右。”


    縱然他如此說,但湯宗還是懷疑,看了一眼普密蓬,轉頭對薛明道,“薛鎮撫使,還請將陳大柱帶到這裏來。”


    “好!”薛明立刻派人安排。


    不一會,一個中年模樣的人被帶了上來,正是護送暹羅使團前來京師的浙江按察使司千戶陳大柱。


    他可能以前是個威武漢子,可在這詔獄裏呆了兩個月,也已經沒了人樣,氣息萎靡,渾身都是黑幹的血漬,被兩個錦衣衛官兵駕了上來。


    “大人,大人,這事真的,真的和罪臣無關啊......大人。”


    一見到一身緋袍的湯宗,這陳大柱立刻知道來了大官,趕忙抖擻僅餘的精神,向前爬了幾步,邊哭邊喊。


    他在這詔獄實在是呆不下去了,簡直生不如死。


    “拖回去!”薛明怒喝。


    “不用。”湯宗伸手阻止。


    “啪!”


    他一拍驚堂木,“你向本官喊冤?那本官所問之話,你可得老實回話,但有所隱瞞,誰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大人盡管問,罪臣一定有什麽說什麽,不敢有半點隱瞞。”陳大柱急忙道。


    “你是什麽時候護送暹羅使團入京的?”湯宗開始問。


    陳大柱想了想,“大人,罪臣是五月十五接到的浙江按察使淩大人的指示,五月十八出發的。”


    “為何沒有立刻出發?”


    “大人,當時江南運河堵塞,罪臣是按照淩大人的安排去做的。”


    “五月十五到五月十八這三天你在哪裏?”


    “罪臣接到指示,也知道事情重大,在挑選檢查護送暹羅使團入京的船隻和將士。”


    “暹羅使團在杭州府停留三日,你為何不說?!”湯宗問出了關鍵。


    陳大柱聞言一愣,“大人,之前大人們並沒有問罪臣這個呀,而且罪臣第一次見到暹羅使團就是五月十八上路那天,之前的事情都不知道呀。”


    湯宗聞言,心說又是一個“沒有問”,轉頭看了一眼普密蓬。


    暹羅使團入京,行程三千餘裏,耗時兩個月,案子發生到現在又已過去一個月,可謂路途長,時間長,其中的一些問題我可以沒有問到,但是你不能不全盤交代,但你沒有交代,那就是問題。


    “可是有人指使或者威脅你隱瞞的?!”湯宗又是喝問。


    陳大柱趕忙磕頭如搗蒜,“大人,罪臣所說句句屬實,沒有人指使威脅罪臣,罪臣真不知道,更不敢隱瞞呀。”


    湯宗稍稍想了想,心說他的話總是比普密蓬可信的多,但也無半點用,畢竟不是那三日的見證之人,於是道,“將他帶下去!”


    “大人,大人,罪臣真的是冤枉的呀。”陳大柱聞言頓時慌了,要這樣被帶下去,豈不更是伸冤無蹤了,趕忙又哭喊道,卻直接被兩個錦衣衛拖了下去。


    湯宗仔細知道想要更深入的線索還得在普密蓬身上找,於是繼續問他,“普密蓬,本官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還有什麽遺漏的細節,從實招來,不然若是本官查出你有不實之言,後果你應該清楚,可不就是你自己簡單身死的下場!”


    他還是用普密蓬最在乎的暹羅國和乍侖蓬威脅。


    坐在下麵的薛明早已怒火中燒,自己在這裏天天嚴刑拷打,到頭來還不如湯宗的三言兩語,聞言“噌”的一聲站起身來,兩步來到普密蓬身前,伸手揪住他衣領,把他像一條死狗一樣半提起來,瞪著兩隻銅鈴大眼,“大人問話,如實回稟,但有半點妄言,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普密蓬嚇得雙手雙手亂舞,眼神中滿是恐懼,他麵色蒼白,冷汗直流,嚇得大聲喊叫,“大人,罪臣所說句句屬實,一路緊促趕路,就耽擱了這三天,真的沒有半句謊話。這件事真的和我暹羅國一點關係都沒有。”


    “薛鎮撫使,放開他吧。”湯宗道,薛明這才鬆開了手,普密蓬跌落地上,起不了身。


    湯宗仔細想了想,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了,轉頭對紀綱道,“紀千戶,看來這杭州府咱們得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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